《沼泽兰花》苏之灼

14、沼泽兰花

　　“回来了。”

　　两人之间只有脚步声和烟丝燃烧的细响。隔壁院子鸡飞狗跳，这里的无尽沉默中，有人的胆子在喧嚣。

　　沈老三抿了口烟，眯起来细长的眼睛由上而下扫了眼即将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沈聿，狐疑的情绪被他藏进眼尾纹里，在沈聿脚迈上台阶时，他侧头吐了口烟。

　　沈聿皱皱眉心，甩了下袖子，小水星儿溅到沈老三的烟头上，刚好把烟熄灭。

　　熄灭的呲啦声和点燃导火索时的烧绳声非常相似，沈聿记忆之中，他很久没有和沈老三站得这么近过了。

　　不知何时，沈老三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也已经没他高了。

　　身高的优势还没能压过年龄的气势，清澈的双眼除了狠劲儿，没有任何压倒性的元素。

　　“这里是你家，沈聿。”

　　他特别强调“沈”这个字。

　　这个字从沈老三出生就开始伴随着他，寓意着他的父辈、祖辈、祖祖辈辈都是这个姓氏。而沈聿的“沈”，就是他的“沈”。

　　“是吗？”沈聿问他：“那聿这个字，哪儿来的？”

　　轻佻挑衅的眼神让沈老三不得不暂时转移视线，眼珠不知虚晃几下，又恢复原来的神情：“算命的取的。”

　　“算的是谁的命？”

　　“你的呗，”沈老三手摸进裤兜儿，拿出火柴和烟盒，倒出一颗烟，颤着手点燃：“是你的名，还能算谁的命。”

　　“生辰八字是什么？”

　　这四个字不知哪里惹恼了沈老三，才燃着的烟冲击到地面，蹲着的人重新站起来：“你每天读书都读的是啥？生辰八字么？你要学算命么？”

　　沈聿并不认为沈老三是刻意转移话题，他只是重点偏离了而已。没有久留，沈聿回了自己那屋。

　　红砖砌的墙用水泥溜缝儿，背靠着墙就能听到对面的动静，声音闷闷的，像盖在锅盖里头。

　　男声说：“走路都不会好好看，得病咋办？还要吃药，严重了还要看大夫，这不是钱啊？谁会要个病秧子啊。”

　　“别说她了！快让她进屋吧，再冻一会儿真得花钱看大夫去了。”

　　......

　　花钱看大夫去。

　　一墙之隔，擦着头发的沈聿和苏兰都听到了这句话。

　　看大夫去......大夫在山下。

　　两个人同时放下了擦发的毛巾，打开自己屋的窗子。苏兰背对着窗户，任由傍晚的冷风吹在身上。沈聿拿了本书，坐在窗边看。

　　第二天一早，苏兰和沈聿同时出门。

　　相同的是，他们身边都有人跟着。不同的是，沈聿身边只有位沈老三，苏兰身边是一男一女，还有位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只在两秒之间，他们就交换了眼神。

　　熟悉的路走了不下百千回，但沈聿越走越慢，伴着咳嗽，离苏兰的距离越来越远。

　　两家人同时走到山下的，苏兰一家上了车，陌生人的车，而沈老三没车。
　　“我说老弟，”沈老三：“车上还有空位吗？能不能带我和我儿子下去一趟？我们去看大夫。”

　　“看大夫？”

　　“啊，昨儿着凉了。”

　　陌生人，也就是骑车的主人发话：“车上还有一个空位。”

　　沈老三看了眼车，走过去之后拉开副驾驶的门让沈聿坐上去：“没事，我在后备箱就行。”

　　这车的后备箱不是封闭的，就在后排座的后边。沈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后视镜，先是和苏兰对视，而后，和抱着腿蜷缩在那儿的沈老三目光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