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路的爱情故事》马小驰

4、第 4 章

　　你被误解过吗？
　　发过的检查单，患者家属丢失后指责你没有发，帮忙找到后也没有谢谢和对不起。
　　你被指责过吗？
　　再三交待写好用药方法的药，患者因为自行调药出现不良反应，家属骂你是庸医。
　　你被骂过吗？
　　你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碰上百分之三的医疗风险，然后被患者家属破口大骂外加恶毒的诅咒。
　　你被诅咒过吗？
　　许延一直努力做个迟钝的人。
　　把到喉头的哽咽咽下去，刚才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吗；把快要跑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一定是睡眠不足才会想打哈欠；把消极的想法转移掉，中午食堂的菜是不是有点糊啊。
　　宋以安说：但凡你愿意花一点时间想想我说过的话我做过的事......
　　这许多年，许延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敢，他见过太多的翻脸无情，便习惯性的将自己领会到的好意理解成自作多情。
　　你看看，那个在综艺上和宋以安多说了几句话的过气明星被人指责在蹭热度，那个在公开场合直言宋以安是自己偶像的小花被人指责在炒CP，那个晒了和宋以安一起拍的合影的路人被指责想当网红想疯了吧。
　　他许延会被怎么说？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累很累。
　　一直以来，保持友好的、体面的、疏远的联系，是他在宋以安的示好和自我防备间找到的平衡点。
　　顾城的诗中写：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当宋以安直接甚至是带着埋怨的说出“但凡”“一点”这样的词语时，许延第一次意识到：我是不是病了。
　　我是不是病了，我的坦诚、洒脱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多消极、悲观、谨慎过头的想法？
　　许延像是一个突然发现自己病重的患者萌生出了无比强烈的求生欲。
　　那之后，接连被表白且失去了小涵姐又和宋以安不算愉快的结束微信视频的许延向单位请了假，坐高铁跑去找男寝606的王潭王同学。
　　王同学已经变成了王医生，读了很不错的精神科的研究生。
　　他见到许延的时候还没寒暄就给人做了焦虑抑郁评分，结果提示中度抑郁、中度焦虑。
　　王潭说：你还记得读书那会儿你什么样儿吗？
　　他们从网络上搜许延的视频看，当年的校际辩论赛有许多影像资料，穿西装打领带的正方三辩在自由辩论环节舌战群儒颇有些挥斥方遒的感觉。
　　王潭说：是不是有一场，结束的时候对方辩手拿着纸笔问你电话，还要你手写，搞得我们都以为你要脱单了，结果姑娘完全没有后续行动。
　　许延也想到当时的事情，跟着王医生的调侃笑，停顿了片刻说：想想我是不是挺不争气的，大家都是毕业当医生，都过得很好，怎么就我自己一团糟。
　　王潭就踹他小腿：什么鬼？我是有眼线的好不好，和你同个医院的同学说你年年拿优秀医师、病历书写标兵、优质服务明星什么什么的，我就纳了闷了，怎么你们医院这么喜欢评奖呢？你看海子，他能写出“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这样的诗，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自杀呢？我个人的理解啊，对事情的期待过高，想的太美好，就容易产生落差，意思就是哥哥们以前把你照顾的太好了，让你对世界有了错误的认知，没事没事儿，哥哥会负责到底的啊。
　　许延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该找他进行心理咨询。
　　许延在王潭这儿呆了两天，王医生像当年帮他整理桌子一样帮他整理情绪。
　　许延开始分析自己的想法、关注自己的态度，将个人世界的重心从外界种种转移到自我本心上，他开始理解自己的怀疑是出于期望，期望是因为对外界认可的依赖。
　　王潭说：你要去接受你不可能得到每个人的认可，你要从别人的角度去理解问题然后原谅他们的不友善。你也不能因为吃到了有虫的桃子就不吃水果，除了桃子我们还可以吃龙眼、草莓、车厘子，贵是贵了点，可是好吃呀。
　　王潭没有用药物治疗，让许延放下工作静下来调整。
　　许延便拿着王医生开的诊断证明请了不算短的假。
　　他在家里呆了一周，早上06：00去跑步，可以看到路灯渐灭旭日东升，自己研究营养三餐，傍晚去公园溜达，听听大爷大妈唱戏，晚上10：00准时睡觉。
　　他精神变得充沛，心情逐渐愉悦，有一天突然想：我要去探宋以安的班。
　　困在医院太久的他买了新的行李箱，日用品的旅行装，整理好换洗衣服，打开12306准备订票，然后才想起最近两个人都没有联系，自己也只是在微博上看到关于对方的路透才知道他接了新戏进了组。
　　他们本就联系的不算密切，许延却不知怎么有了失落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一点的怪圈。
　　他开始想是不是因为上次的视频通话让两个人有了嫌隙，是不是宋以安已经不再欢迎自己去探班了。
　　他马上用王潭的话提醒自己，除了桃子还有龙眼、草莓、车厘子。
　　可能宋以安就是龙眼、草莓、车厘子呢？毕竟他的片酬那么贵、代言费那么贵、出场费那么贵。
　　怕对方在忙，他发了个微信：我休假了，能去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