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天居》无上甚微

20、烟火气消 花明柳暗

　　油锅下方别有一番天地，完全不是地府的模样，更像繁华的人世间，有雕刻的磨坊、田地、耕地的牛、吃草的兔子，场景很逼真，草和兔子毛会随风而动，当然还有冒着炊烟的草房子、在草堆上晒太阳的猫和打架的狗等等，不知凡几。

　　红卓出了一口长气：“啊……终于有了人间烟火气……”

　　季扶昙皱了皱眉头，一语点中要害：“有烟火气没错，可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赵尽知也早有察觉：“一个人都没有……”

　　此刻大家都有点紧张，赵尽知的话却把大家的紧张推向了高潮：“现在有我们了，这些不会都是给我们准备的吧？”

　　红卓镇定了一会说道：“这些田地粮食包括动物房屋都是假的，可我们却是货真价实的人呐……给我们准备这些又有什么用？”

　　“所以说我们还在地狱里。”谢衿说出了大家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我们已经绕了好几圈了，这地方看似很大，但拐几个弯一切也就尽收眼底，没有出口。”

　　“看来我们还得原路返回……”杨月纯一想到还要过一遍油池壁上的小门，顿时觉得力气被抽干净了。

　　“只能如此了……”艾山说道，他有点后悔跟他们出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早知道会有这些危险，就更会跟过来了，他还有姐姐和月纯需要保护。

　　一行人折回油池处，走在前面的赵尽知却说：“不妙，出不去了。”他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看见了，油池壁上的小门消失了，在消失处有热油流出，在附近找了一圈发现一处机关。

　　“是个死机关，只能关不能开。”赵尽知摇摇头：“大家不要害怕，我们的食物足够吃好几天，另寻出路吧。”

　　赵尽知心里实在没谱儿，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宽慰大家，他是主心骨，如果他都害怕了，又怎么带领大家走出这个地府。

　　季扶昙将食物分给大家：“快点吃吧，吃饱了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办法，肯定能出去的……”将自己并不很认同的话说出后好像轻松多了，似乎这样说了事情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现在终于知道食不知味是个什么感觉了……这么美味的葡萄酒和烤羊条，都味同爵蜡了。”

　　杨月纯的嘲笑都变得有气无力了：“你总是认字认半边，那是嚼蜡，不是爵蜡……”

　　“是吗？哦……又学会一个成语，谢谢啦……”赵尽识半死不活地说道。

　　“尽识好久没犯这种错误了，我还以为他长进了。”赵尽知故作轻松道，大家都不想气氛太过紧张。

　　谢衿捏了捏燃料：“燃料不多了，火把燃烧完就先不上燃料了，等大家睡一觉了再上燃料。”

　　火把熄灭，眼前之物瞬间陷入黑暗，大家早已筋疲力尽，各自找了个舒服地位置躺下，不久鼾声四起。

　　季扶昙被不知谁传来的呼噜声吵醒，摸索旁边的艾山，可身侧空空如也。黑暗中，她艰难确认了人数，发现艾山确实不见了，火把也不翼而飞，她急忙爬到赵尽知身边，慌道：“尽知哥哥，快醒醒……”

　　“昙儿？”

　　赵尽知疲惫地动了动脖子，浑身没劲，整个身体像大树深深扎根于地底，沉重无比，根本起不来，睁开大山般厚重的眼皮，漆黑一片：“怎么不点火把？”

　　季扶昙焦急地说：“我弟弟不见了，火把也不见了……”

　　赵尽知的疲惫消失了一半，坐起身：“仔细找了吗，什么时候发现的？会不会睡着后滚到其他地方了？”

　　“刚发现的，艾山昨晚就睡在我和月纯中间，不可能悄无声息消失掉……”

　　“其他人都在吗？”赵尽知依次点了大家的名字，除了艾山，都一一应了。

　　“我们要分头去找他吗？”赵尽识不确定地问。

　　赵尽知否决了：“不可，我们一起行动，大家彼此牵着，千万别再有人走丢。”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说道。

　　抹黑彻底找了一圈，还是没寻着艾山，季扶昙因为着急而手脚冰凉，一想到弟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就越发害怕：“老天呐，求求你让艾山回来吧，我愿意少活十年……不……我愿意替他消失……”

　　杨月纯紧紧握着季扶昙的手，也恳切地说道：“老天爷我也求求你了，你让艾山回来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他斗嘴了……”

　　赵尽知也很焦急，看季扶昙的样子特别于心不忍，放大了嗓门喊道：“艾山……艾山……”只是依旧不闻人声。

　　季扶昙极力镇定下来，沉着声音说道：“走，回去看看，艾山可能自己回去了。”

　　谢衿觉得肌肤昙是魔怔了，如果艾山回去了肯定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刚过一个小草垛，就看见他们睡觉的草屋里隐隐有火光，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摸出来，在他们歇息的地方左顾右盼。

　　季扶昙几乎是凄厉地一声叫：“艾山……艾山……”她冲到艾山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切齿道：“你跑哪去了，急死我了。”

　　艾山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头一次见季扶昙这个样子：“姐，对不起，我没事……”说着，他还像个哥哥一样轻轻拍了拍季扶昙的后脑勺。

　　艾山消失并不是遇到什么不可描述的可怕事情。当时大家正在熟睡中，一股冷风吹到脸上，艾山醒了，他想到火把熄灭前看到的景象，木雕兔子身上粘的毛，还有毛线织成的草都会动，肯定有风，有风就意味着有通向外面的出口，他叫了叫身边的季扶昙和谢衿，他们砸吧着嘴睡得很香，丝毫没有听见艾山的呼唤。

　　艾山就自己带着火把四处搜寻，他走了一圈一无所获，准备继续睡觉，又有一阵冷风吹来，好像是从他们旁边的茅草屋里吹过来的，可是这个草屋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手工作品，他猫着身子，像狗一样钻进去，墙居然是柔软的，他心下一喜，没费多大力气就拱破了稻草墙。

　　墙的里面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照着火把可以一眼看到头，四周都是岩石，刚才进来的草墙更像是它的一个门，这里很安静，连自己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滋滋声都听不见。

　　艾山沿着岩石壁一点一点寻找，火把快要燃尽了，火光式微，这个时候他看见一处岩石发出一点亮光，很微弱，刚才没有看见可能是因为火把的光太亮，他走到发光的地方，风吹到手上，凉丝丝的：“太好了。”

　　“当时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担心如果是晚上就看不见外面透进来的光，我挪动一块岩石在缝隙边上做记号……”

　　“你出来没看到我们是不是吓了一跳……”

　　杨月纯捏着艾山胳膊问道。

　　艾山轻蔑一笑：“要是你肯定会吓一跳，我看你们不在就猜到是去找我了！”

　　“我们艾山真是个小机灵鬼。”杨月纯赞叹道。

　　艾山都做好了和她斗嘴的准备，但他不知道杨月纯已经发誓要是艾山平安归来，她再也不跟他斗嘴了……

　　厚重的岩壁狭小的缝隙透出了亮光，在黑暗中成了闪电，昭示着现在是白昼，缝隙之窄，恐怕只有蛇才能自由出入。

　　“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出口。”赵尽知在岩壁边缘徘徊，想着如何让孔洞变大到足够他们钻出去，他自腰间抽出一把银质剑鞘的锃亮匕首划向岩壁，随着一声刺耳的滋啦声，犹如蚍蜉撼树，岩壁上有指可数的岩石颗粒簌簌落下，赵尽知无奈地说：“虽然办法笨速度慢，但除此之外我们也无计可施，有匕首的用匕首，有刀剑的用刀剑，都没有的用头上的簪子。”

　　季扶昙灵机一动有一个想法：“我有个办法，也许能让岩石松动？”

　　“昙儿有何妙计，不妨说说。”赵尽知说道。

　　“我们用火把裹上油池渗出的热油，用火点燃炙烤岩壁，岩壁松动了再凿，会不会节省很多时间跟力气，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不知道油池的油能否点燃，虽然热油可以充当燃料，但火把上还是得先放上他们自备的燃料，如果岩壁没有凿开，燃料却先用完了，那时候形势将更加严峻。

　　“姑且一试……”

　　说着就行动起来，季扶昙、杨月纯和艾山两两一组，轮流去取热油，留下的人和红卓一起炙烤岩壁。

　　赵尽知赵尽识和谢衿三兄弟马不停蹄凿岩壁，随着小小火把的炙烤，坚硬的岩壁越来越松软，因此也越凿越快，两天过去了，已经凿出碗口大小的洞，胜利尽在眼前，但他们丝毫不敢松懈，心里更是迫不及待要冲出去，每次用完饭短暂休息后，他们依旧各司其职，更加卖力地凿洞。

　　第四次看见外面升起的太阳时，季扶昙第一个钻了出去，山间的雾气已经渐渐消散，初生的太阳肆意挥洒光辉照耀着高大繁茂的山林，清甜的空气扑面而来，露珠快要被蒸发，山风一吹，草叶一歪，颤抖着滑落，渗进松软的泥土，汲取进大树遒劲的树根或者花草细细的根茎。

　　“啊，外面的一切都如此可爱动人，以前怎么就没觉察过呢……”季扶昙洋溢着笑容感慨道，一瞬间她成了山间的精灵。

　　赵尽知微笑地看着她，心想，要让她一直这么快乐，再也不让她犯险了。

　　红卓的伤势已无大碍，她与谢衿走在最后，看着季扶昙和赵尽知亲昵地说笑，她问谢衿：“扶昙和尽知是什么关系？”

　　谢衿但笑不语，见红卓非知道不可的样子，神秘一笑，说：“亲梅竹马、两小无猜……”

　　仅仅如此吗？青梅竹马不一定就能结为连理枝……她这样想着，步伐轻快了许多，将谢衿甩在最后。

　　红卓与赵尽知等人并非同路，下山后就分道了。

　　“红卓姑娘，有缘再见……”

　　“一定会再见的，希望下次你们能别叫我姑娘，直接叫我红卓……”她绽开明媚的笑脸，驾马而走。

　　季扶昙向父母隐去了和弟弟冒险的经历，只说山上好玩，逗留了许久，称怕他们担心才回来的，要不然真想在那里多住几日

　　季孟见儿女虽然瘦了，但皮肤好像变白了，猜他们是游玩山水累瘦了，山水养人皮肤变白了。

　　还是吾日耶缇细心一些，见儿女变了样，忙说：“怎么瘦了，脸也苍白了，再也不要出去受那累，家里什么好玩的没有……”在她热切的关心下，季扶昙和艾山吃睡了几日，脸上恢复了往日红润。

　　河清月落。

　　季扶昙在富天居主卧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她梦见自己在寂妙刹突然内急，四处寻找茅房，住持说茅房污秽，佛门圣洁之地没有修建，说刹外山顶有一处茅房，山中弟子都在哪里解决所需。

　　季扶昙来不及抱怨，转往山顶跑，身后的赵尽知还在说：“可以在地府上，地府没有人。”

　　季扶昙不敢去，一直跑到山顶，山顶上乌压压一堆和尚尼姑，都是排队上茅房的，她很后悔没有听赵尽知的，又折回他们从地府出来的岩壁处，结果他们凿出来的洞又恢复成了小缝隙，她四处张望没发现有人，打算就地解决，但是刚蹲下不是发现草长得过高会碰到自己，就是发现地上有蠕虫，一直换地也没有找到合适下脚的地方，急得她满头大汗。

　　一着急她便醒了过来，原来是肉吃多了在闹肚子，怪不得会做那种梦，身边的杨月纯哼哼叫了两声，睡的还沉。

　　季扶昙披了件外衣去了茅房，一阵酣畅淋漓过后，她已经睡意全无，去书房取了本论语坐在小院的秋千上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