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陈布衣

10、第十回 人牲

　　荼靡坞的大神拱手送走了恩人，勿自摇头道：“金乌连数都算不清了？异域是要没落了吧。他说莘柒本来有十八世有18小时，却只用了3小时就挂了十八回，所以还有16个小时，是我可以虚掩骗过的。可是，明明18-3=15吧。嗳，不跟他计较了。但愿我障眼遮下的十五小时，不会被异域发现才好。”

　　他边说边拨开荼靡丛，想嘱咐方才躲在花丛后的莘柒，注意隐秘行踪。

　　当然，莘柒不见了。她早尾随灵尊而去，又半路惹怒了水神，坠落人间，罚没成一株空桑了。

　　荼靡大惊：说要报恩，替灵尊障眼扭曲时空、守她十五小时，如今，眨眼功夫不到，竟没了。可如何交代。

　　他捻起落缨缤纷阵，荼靡八部首领被召唤而来，来时群花乱舞，落地即为神仙，一一向他作揖。

　　荼靡道明原委，委托荼靡八部寻鬼。

　　“照您的说法，人间固然已将她除名，她的名帖本该挂在鬼道，却又被鬼道下了放逐令，以六道不容之身发往异域边境，因魂力太弱，跨境失败，须臾虚晃十八世，浪费了本该有的鬼寿，这时，您受灵之托，居然用障眼法虚拟扭曲了时间，来替她补锅，补上那被她浪费的鬼寿，是这么回事吧？”墨糜部首领，分析来龙去脉，头头是道。

　　“如此说来，我荼靡众部神仙，岂不成了背锅的？”青糜愤愤。

　　“话不能如此说，上任灵尊有恩于我等，知恩图报，不过虚掩些时间，算不得背锅”荼靡大神仔细分辩。红色的大氅迎风飘摆，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忘我气概。饱经沧桑的脸也刻着善良的纹路。

　　“背不背锅，您说了不算，得是异域没发现才算侥幸，否则，便是我荼靡族灭门之灾了。”青靡危言。

　　“够了！”荼靡怒：“唤你等来，不是谈代价的，是拜托诸位帮我寻莘柒的。不甘效劳者，可离去，我荼靡不会强求。”

　　青靡耿直，不服软，当下率部绝然而去。

　　其余七部抹不开面子，却也个个脸上爬满“为难”二字。

　　“异域咱没闯进过，不知道里面啥情况，我们且只说咱熟识的“神仙鬼，妖魔人”这六道，可都是：每道对其道内居民，皆登记造册，以便管辖梳理的。”墨靡一袭黑衣，脸色更黑：“可是那莘柒，登在哪个道簿上了？”

　　“对，人间有户口，鬼道有鬼符，妖界有妖簿，神仙魔亦各有造册，凡是在录者，皆授以本道之灵质，简单的一看、一闻便知来自何域，复杂的到相关机关，一查也可明了。但是，那个莘陆，似乎哪里也不归属啊？”粉靡附和。

　　“有道理。孤魂野鬼，一生漂泊摆渡，我们可不是她的岸”萎靡悲观厌世道：“异域她肯定去不了，但是无声无息地跻存在不论哪界的犄角旮旯，又没有灵质可循，要找，难于上青天呀！”

　　“鬼有鬼味，人有人味，她有什么味？”

　　荼靡七部七嘴八舌，舌头阻了脚。

　　“诸位是神，不是神妈妈，别学人间陋习，神神叨叨的。且少说两步，少提前为自己找好做不到后的理由，便觉不努力也坦然了。去找！现在，立刻，马上去！”荼靡下了最后通牒。

　　他自己先去人间灵尊凡身—有衣那里，本想禀报此事，但见到人间神妈妈全副巫师武装、在费劲八力摇晃招魂幡，为有衣招魂，便隐身打了退堂鼓，一个堕落到靠装神弄鬼的神妈妈来招魂的肉体凡胎的婴儿，他还能指望什么指点？

　　他，连带替他寻鬼去的荼靡七部，都探查不到：

　　莘柒所化的空桑，被一个采桑奴隶采走，但因采的着急，空桑被一劈两半。

　　一半被随手扔到背后的箩筐里，后来辗转入了主家夫人的药，夫人正刚受孕，那半个鬼空桑，便趁势，未经官方轮回道，投了胎，做了人。

　　另一半空桑，鬼无着落，日久天长，在人间又不忍心吸食人的阳气，故渐渐地，鬼魂死亡，但因无人间造册、亦无六道登记，也入不了正经的鬼门关。这次真成了诸道不容的野鬼，化为鬼烟，漂泊又久，无着无落。

　　恰这日人间，有莘国空桑村有莘王，竟破天荒为一奴隶的儿子（莘随），请疾医诊疾无果，又由神妈妈招魂。魂归之时，大王大悦，曰：“看来，巫医还是比疾医，更胜一筹啊！今年的春祭，要多多牺牲啊。以求神明护佑我空桑。”

　　或有人问，她为鬼漂泊那么久，怎么还能遇上有莘王请神妈妈为堕落人间的莘随招魂呢？

　　大抵鬼域神道异域等等，都各有自己的历法纪元，计时方法与时间流逝的速度，又各有差异，才会造成此等现象吧。

　　且说那有莘王，金口玉言，一言既出，便有万千巫师纵欲。

　　当年春祭之时，空桑村竟破往年成例，抓了一个妙龄少女，当作人牲。

　　少女被摁在案板上，和同列的“猪牛羊”三牲一起，被祭上了神坛。

　　之前给莘随招魂的那个巫医，手中拿着宰畜牲的匕首，割开了少女的喉咙。

　　喉咙滴血，一滴一滴注入地面，血滴之时，她的心脏一直保持着跳动，一直到全身血流干的那刻。

　　也就说，她是活着作了人牲，活着受了放血直至枯竭的罪。

　　“唯有如此，方显我空桑对神明之诚意！”

　　这场全村人到场的春祭，惨不忍睹。人人怒而不敢言又人人自危。

　　“惨绝人寰！”白色麻衣襁褓内的有衣，有着成年的判断、却是婴儿的躯体，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味大哭。

　　“太残忍了。”之前说的那另一半的没有着落的空桑野鬼、鬼烟异类，此刻亦隐匿于人群之中。但见它，一阵风驰电掣，狂风骤起，飞尘走烟的它，穿过挤挤挨挨的看热闹的村人，穿过那血泊，附到了那个被当作“人牲”的少女身上，那少女的亡灵，本该去鬼道，可是因为那另一半空桑野鬼的截胡，未入鬼道轮回做人之前，先成了“妖”。

　　村人再看时，那本已死祭的人牲少女，突然披头散发，挣脱缚绳，呲牙咧嘴滕于半空，睚眦必报的模样。

　　“鬼啊”

　　“妖孽啊”

　　…

　　人们分不清鬼妖，乱呼一气，惶惶如鸟兽散。（神妈妈亦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