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生论》摆烂起不来

3、他不是个东西

　　一个人推开门，迈步进来。
　　温逐遇没在意他。直到他们的目光对上。
　　他看见了一双眼尾上挑，含着笑，带着散漫的眼，那人笑着，笑的无辜又纯良。
　　温逐遇抖了抖，站了起来，慢慢地朝房间角落走去。但是那人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扼住了温逐遇手腕。
　　他的眼睛，温逐遇绝对不会记错，太有标志性了。
　　说好的死了呢？说好的凉透了呢？！这人成精了？
　　那人从身上掏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温逐遇一惊，手一抖，一个玻璃杯掉下去，摔得粉碎。
　　那人摘掉口罩，笑了笑，指了指胸前的牌子：“我叫迟旷闲。”

　　迟旷闲。迟旷闲。迟旷闲。
　　温逐遇念着这个名字。
　　他不幸与痛苦的开始。温逐遇觉得，与其被迟旷闲剖一遍，被各大基地的人不停抓来抓去做各种非人道实验，还不如直接被病毒感染死掉来的舒服。

　　迟旷闲走过来，把那个银色的东西扣在温逐遇腕上。
　　那个警报器不停滴滴滴滴地响，但是迟旷闲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在板子上输入一串数据，归入档案。
　　温逐遇觉得迟旷闲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耳朵有问题。
　　迟旷闲把疯狂报警的那个圈儿从温逐遇手上摘下来，对他极其温和地一笑：“不用担心，正常人类，攻击力为零。”
　　说完，迟旷闲把手环摘下来，“咔——”跺了一脚，等到环儿没声了再捡起来给温逐遇带上，并笑道：“你看啊，这个东西老不靠谱，故障。”
　　看来是脑子有病。

　　温逐遇觉得这个迟旷闲好像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恐怖，笑里藏刀的人不太一样，但是看眼睛的话，就是他没错了。于是温逐遇也笑了笑：“迟主任，我看您——挺眼熟的。”
　　“有吗？”迟旷闲并不感到很惊讶：“看我眼熟的人挺多的。”
　　接着他把温逐遇扒光，仔细检查发现温逐遇身上没有机械脉络和病毒感染迹象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你是一个身体很好的普通人。在这里住两天吧，会有工作安排给你的。”

　　（检测机器：你不要瞎说；他不是，我没有！）

　　当迟旷闲要走的时候，温逐遇突然问：“迟主任，您是哪个科研部门的？”
　　迟旷闲笑着说：“我是仿真人研究部负责人体分解与组织替换研究的。”
　　人体分解。温逐遇一阵牙疼。
　　“你要是想，可以来当助手。”
　　给这人做助手干什么？给他递手术刀为了看让他把别人身体某一地方挖下来换成别的不知道名字的高科技材料组成的器官？
　　说完，迟旷闲回头，露出一个闪瞎人眼睛的耀眼笑容，关上门离开。
　　离开之前，温逐遇听见耳边细不可闻的耳语：“你是我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也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两天后。
　　小双穿着粉色的裙子，蒙着半边脸，面无表情地拿过来一套衣服和一块仿真人研究部的胸牌递给震惊无比的温逐遇：“以后你就是仿真人研究部器官微观研究分部的人了。”
　　温逐遇目瞪口呆，由着小双把他带到房间。
　　小双拉开门，面无表情道：“504，你的房间。我住在407，你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天啊，小双是女孩子吗？
　　荒野开车溜到飞起，二话不说朝着人腿就开枪的小双……
　　太惊悚了。
　　温逐遇惊魂未定地目送小双下楼

　　小双离开了，温逐遇开始细细地看房间。
　　房间是很不错的，干净整洁。白色的墙壁，一张床，还有壁灯。
　　看起来那么像九百多年前叫“酒店房间”的一个东西。
　　温逐遇觉得还行。但是他始终很奇怪。CY13基地作为目前实力最强的基地，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将自己一个荒野里捡回来的“人”留下？这门槛也太低了。
　　而且迟旷闲和小双的表现太奇怪了，一般基地要是知道自己抓到了代号“1403”的仿真人，肯定兴奋无比，然后是抽血解剖实验三件套。安排房间？不存在的。
　　想了半天，温逐遇也没想到CY13基地的目的。

　　第二天，温逐遇去器官微观研究分部去报到。
　　分部里面大多数是小姑娘，主任也看着很年轻，叫安情，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安主任样貌很温柔，但是说话动作感觉带着僵硬。温逐遇觉得她应该也不是人。
　　安情对温逐遇讲着：“咱们仿真人器官微观研究分部是负责基本器官单位的研究。像是肾单位，就是负责。我们就要研究，怎么用现有的分子材料实现废物的过滤。尽量让制作出来器官基本单位与咱们正常人的器官基本单位有同样的功能。现在我们攻克的就是仿真人血液的问题。曾经池先生在2422年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池先生的实验成果，也就是那个解决了现有仿真人所有问题的仿真人因为大脑神经元活跃程度太高，攻击力太强，逃走了。所以我们的研究都需要重新进行……”
　　安情轻轻叹了口气，又说了些什么，但是温逐遇被惊讶到了，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知道安情说的那个“池先生”就是迟旷闲。但是这个人……
　　2698年仿真人技术才初步在其他基地开始研究，但是当2422年的时候，迟旷闲已经解决了技术上的所有问题。这个人领先世界科技几百年，多可怕……
　　能以一己之力推动世界技术革命的人，多令人畏惧。

　　温逐遇脊背出了一层薄汗。他愈发确定，自己就是解决了所有技术难题的那个仿真人。因为自己会有鲜活的情绪，会出汗，会对认知之外的不同情况做出反应，还可以……意识到自己是仿真人。
　　温逐遇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还是自己吗？
　　被发现自己不是人了会怎么样？
　　解剖，身体器官被切片，研究迟旷闲留下的那些科研难题？

　　1403很惶恐，温逐遇早已经在身体最后一个细胞被替换完时死去了。他现在只是一台带着别人思维的机器。
　　但是这台机器是会痛的，与常人并无不同。甚至带着千年前纯澈思想的他，还要比那些心如铁石的人更敏感一些。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怨怼与忿恨。
　　迟旷闲。
　　迟旷闲！
　　是他剥夺了自己生而为人的权利！是他带来了命运定义的苦痛！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难题如何解决，让自己这个受害者承担怀璧的罪？

　　温逐遇，也就是1403。
　　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他要让迟旷闲亲口尝一尝，自己种下的果。

　　安情仍旧僵硬地讲着，天的铁锈颜色仿佛渗透进了有着人造阳光的房间里。

　　一如那残暴的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