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遗年》小丁三百斤

2、侏儒之死

　　二月三十日，山脚下的灰色小平房前有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脚下垫着灰黄色的石块，努力的踮着脚探头探脑地拉开了灰色水泥墙壁上的老式窗户，扒到了窗沿之后他转了一圈脑袋，动了动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他扣了扣脑袋后双手继续发力，撑着窗沿翻了进去。
　　与过去的很多日子一样，这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安静傍晚。学生们已经放学，三三两两结伴回了家一边写着学校里留的作业眼睛却不时抬起来看电视机里上演的动画片；贪玩的在路边折一把含苞的油菜花打打闹闹；村民们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男人在家里搬出了凳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着阴沉的天空眉头紧皱----今年的雨水太多了；女人们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进进出出为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准备晚餐。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宁且平淡。如果不是——
　　灰色平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赵小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门口爬出来的，和几分钟之前的矫健的身影大相径庭，他的挂满了鼻涕和眼泪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在终于爬行了一段距离后他开始慢慢直起了身子用他的被吓到发软的腿脚奔跑，他越跑越快，刚刚含糊不清的嗓子也能发出声音了，他开始嘶喊“救命啊......”“救......救命啊，救命啊！”“赵晓旭他老爸死啦！赵晓旭他爸死啦！”十岁的孩子在这个傍晚嘶吼着往家的方向狂奔，在刚刚，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离去带来的恐惧。他从开着花的樱桃树下跑过，带下了几片洁白的花瓣落在肮脏的和着泥的小路上。
　　阴沉的天空从山的那边慢慢推进，将那座破旧的灰暗的水泥房吞噬，再慢慢地将整个村庄包围。世界陷入了默不作声的压抑氛围中。
　　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矮小的房屋前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在他们的面前的屋子里的地上躺着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的侏儒男人，双眼紧闭着，他的裸露在外的能被看见的皮肤都成了樱桃般的粉红色他因龅牙而凸出来的厚重的嘴唇也变得紫红甚至比活着的时候看起来更有血色。这个长相丑陋滑稽的侏儒此刻就躺在地上已经离世，死像安详，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
　　在尸体的面前围着的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着侏儒的突然离世，二平突然转过头问身边的人“村长，现在要怎么办？”因为村里的去世的人大部分都是自然死亡，所以村民们面对这样的情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被称为村长的佝偻着腰的背着手的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子说：“你们先去找人打电话告诉他爸妈。”“哎呀，村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不怎么和他来往的，哪里有他爸妈联系方式哦，而且他爸妈不是在外省嘛，就算现在通知到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瘸脚的大麻子说:“现在要咋整呐？总不能就这样放着吧？”
　　“那.......”村长布满沟壑的脸上两道白眉蹙到了一块“爷爷，先报警吧。”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刚上初中的孙子，老村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对对，明儿说得对，咱先报警”。
　　“诶，对了。他儿子呢？怎么孩子们都放学了也没见着赵晓旭回来。”老村长问。二平说：“我闺女说了，他今天没写作业，班主任在上课的时候把他喊出去批评了。应该是留在那里把作业补完才能回家。”“唉，这孩子也是个可怜娃娃啊这下爹也没了。”“切，他要是有他爹，那才真是个可怜娃娃呢，天天被打成什么样子了。”“那还不是因为”一旁插着手咂香烟的牛二准备接过话茬“别说了，别人的家事你们管这么多干嘛？”看到老人严肃的表情，两个男人识趣的闭上了嘴。
　　警车在村民报警后的半个小时抵达，急促的警笛声打断了村民们的议论纷纷。车门缓缓打开，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下了车，脚步迅速的朝众人围着的地方走过来。
　　两个警察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另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两人走过来的时候有这样一番交流:
　　“张哥，这可是我第一次正式出任务呢，我好激动啊。”
　　“我知道你很激动了，克制点”
　　“诶？你怎么知道的啊哥，是学了读心术吗？”齐峰转过头去挑眉弄眼的看着张强。
　　“你能不激动吗，你连走路都在划圈。”
　　“......好的哥我冷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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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看见警察走过来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屋内亮起了悬挂在房顶上的老式电灯泡。昏黄的灯光下，死去的侏儒赵启龙还是保持着刚刚的位置，没有变动。在进入房间后两个警察闻到气味之后对视了一眼之后捂住了鼻子，张强径直走向了旁边的厨房，水池里堆着一摞还没有洗的碗筷，在水池的下边放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煤气罐。
　　其实在看到死者死去状态的时候，张强就了然于心了。因煤气中毒而死的死者死亡时无青紫，皮肤及唇色呈樱桃红色。死者赵启龙很明显就属于这一特征。
　　“赵启龙，男，28岁去世，死亡原因：煤气中毒。”王强正准备往工作手册上记录
　　“哥，不对。”“怎么了？”
　　“哥，你来看。”王强走过去，看见原本有一只是被挡在身后压着的手腕上竟然有一道长度在15厘米左右的伤口！！！！在他的身下还有一滩血迹，而死去的人是不会流血的。
　　看来侏儒的死亡，不只是煤气中毒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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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回家去了。一场春雨不知道要打落多少片花瓣。
　　王强朝着村长走了过去，“村长你好，我是王强，这是我的搭档齐峰。”齐峰微微颔首向满头白发的老人示意“村长，我们需要问第一目击人一些问题。”王强向村长伸出了双手，两双大手相握“啊，好好好。第一目击者是不是就是第一眼看到尸体的人啊？”齐峰点头“那就是赵小双了”说完，村长朝一个角落探过头去“小双，赵小双，你过来。”“你不要怕嘛你快点过来”。
　　一直躲在角落的赵小双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躲在了老村长的身后。
　　齐峰走过去蹲了下来和赵小双平视“孩子，我看见窗子下的石块了，你是垫脚翻窗子进去的吗？”赵小双点点头“那你去他家做什么呢，为什么不直接敲门进去？”面前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抗拒，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很明显，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王强求助般的看向了村长，村长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他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来，布满了岁月爬过的沟壑的粗糙的手轻轻落在了旁边张小双刚刚长起来的青色坚硬发茬的头顶上。他开口，沙哑又沉稳“孩子，你去赵晓旭家做什么？你跟阿公说，不用害怕，有阿公在。”
　　村里的孩子都很信任这个慈祥威严的村长，再调皮的孩子都称他一句“阿公”。
　　赵小双支支吾吾“我……我去……”“他是来找我的，我和他约好放学了来家里玩。”人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赵晓旭回来了。
　　赵小双仿佛得到了解救，明显的愣了一下后连忙说“对对对，我是去找赵晓旭玩的，我们早上的时候约好了的。但是他不在家，我就只能翻窗子进去找他了。”以警察的敏锐，王强和齐峰知道，孩子们在撒谎。
　　孩子的情绪表达太明显了，从赵小双看见赵晓旭那瞬间脸上闪过的厌恶和说完这番话后的沾沾自喜，一切都能说明他们没有说实话。
　　可是赵晓旭为什么要帮这个对自己看起来上分厌恶的孩子撒谎开脱呢？
　　侏儒的孩子个头竟然比同龄的孩子都来的健壮。赵晓旭尽管才刚满十一岁，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他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头发贴在脸上，眼下、嘴角有明显的淤青。
　　雨停了，他踩着地上坑坑洼洼的泥塘走过来，背后是只有星星点点灯光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我是小萌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丁三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