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逃亡卷》袖球

80、[安息日]

　　“西塔克将军。您让这宴会增色不少 ，”苏丹辞令疏懒，似乎成了他的惯例。
　　西塔克的态度恭敬，他微笑：“承蒙款待，陛下让我领略到迪曼盛大的斋月祭典。”
　　苏丹直视他，西塔克在这样的眼神下镇定自若，他以更和煦的神情来应对。
　　“觉得迪曼如何？”
　　“伟大的国家，真正的主所赐的国度。”
　　“那么您就该在这里多盘桓些日子。您会看见更多美妙的东西。”苏丹说，他突然厌倦似的：“……客套真是件辛苦差事——朕应该先说说正经事，这也是请你移步到此的缘故。”
　　西塔克微微垂下头，并不主动开口，等待着。
　　“如朕所听过的传闻，你来索取施洗印。”阿苏曼淡淡道。
　　“确切的说，那枚印信不幸已经毁在大火中，堪里尔求恳一枚新的，真主代言者若施此恩典。鄙国感激不尽。”
　　“但是朕却听见不一样的传闻，施洗印不仅没有丢失，而且——将军，在堪里尔干过的事情，未免有点过火。”
　　西塔克静静地看着苏丹，并不想辩解。
　　那眼神看起来古怪，似乎苏丹的话是不可理解的：“陛下是希望我给您一个确切的回答吗？那么陛下，我能担保堪里尔现在已经风平浪静。”
　　“您很坦诚。”
　　“陛下谬赞。”
　　国王用温和的表情说：“朕发现不需辞令也能交谈下去。听听你带来的条约内容，若能显示堪里尔的顺服和忠实，朕再来答复你……”
　　我的背僵硬了，西塔克闻言则若有似无的笑着，似乎取得进展那样得意。
　　他轻声问：“陛下能倾听我的求恳，我很荣幸，但是在这里？”
　　苏丹的吸烟室，厚重的门里，只有两个侍奉者，和最贴身的侍从，苏丹伸过手拿起水烟：“说，朕在听。”
　　西塔克仰起头，蓝眼睛直视着苏丹：“为证明堪里尔及吾的诚意，”他停顿一下，没有移开视线，一字一句道，“第一，愿将安它王国和贸易之路的星海绿洲奉上，驻扎其中的五十座营垒和城关将全部撤防。第二，南撒丁河流域将不禁北方船只，在春夏不断流时全面开关。第三，例行的圣地供奉，王国所出货品之事项，陛下找到合适的人选与堪里尔商洽。从此后，堪里尔所供将不会比任何一个属国少。第四，从此堪里尔军队服从苏丹陛下的征召，为陛下趋驰。第五，假若需要，堪里尔会送贵胄子弟到迪斯潘克阿，聆听大祭司的教诲。”
　　他的一席话，让白石刹那停下摆弄着水烟的手指，也让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沙漠在我预料之中，可是绿洲走廊和撒丁流域——堪里尔历来善守，撤去南方几百年来才蚁食而得的防御界限，就如同自己将迪曼铁骑的长矛悬在头顶—— 安它更是重要的海港和物产集散之地，号称海边珍珠的美地，是堪里而在被上几代的迪曼苏丹胁迫威吓，也不曾松手的土地。它也是重要的南向门户，堪里尔的要地之一，没有他，发展海域及南面势力更是举步为艰。那个贼只是轻松一句就送出去了。
　　已经将近百年不曾供奉实质的财帛，仅仅以礼节上奉的堪里尔，如今也将付出昂贵价钱来贿赂迪曼，几代堪里尔王的奋进毁于一旦，而如今的堪里尔，战乱刚刚平复……国库有多少积累，全在我心。
　　我自问曾打算与苏丹谈条件，但是现在我恐惧的认识到，我不可能如这个人这样“慷慨大方”，我哪怕拿出一半，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除非我本不想守条约，而那招致的报复是可怕的。
　　这样丰厚的条款，堪里尔和迪曼近百年的外交中，尤其是在堪里尔成为南方大国后，在没有全面战争的威逼下签订，简直是不可思议，假若这条约是我签下，我即使有颜面回到堪里尔，也会被民众唾弃，无立锥之地——
　　西塔克，你想要王冠的渴望，让你完全不计后果了么？
　　一瞬间，我更深的恐惧。罗沃-西塔克到底想对堪里尔做什么？
　　他难道没意识到自己若签下条约，就让堪里尔从此落入迪曼掌心中了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

　　“朕听清了。” 苏丹只是点点头，没有惊喜，没有满足，没有任何表情。
　　“那么，陛下再听一听我所想要得到的……”西塔克望着苏丹，他坚定的口气似乎自己才是主宰，那份自信好象他已经得到了许诺。
　　苏丹依然和蔼地回应他：“请说说看。”
　　“我要施洗印和一个人。”
　　“什么人？”
　　西塔克沉默了，他毫无征兆的开口：“我要一个叫作艾兰里多-索隆的人，他是堪里尔前宰相，已经比我更早的见到了陛下，陛下将他送还我的手中，那么以上所有的条约内容，堪里尔都会遵守。”
　　我还是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平静下来，赶尽杀绝正是他素来的原则，我不意外他如此执着于我，看来我的消息他了如指掌，那么……
　　“将军，堪里尔的事您来做主。“
　　“是的。”
　　“可您让朕如何信赖您？”
　　“陛下不信任我，就不会请我到此了，明显您认为我有这个信用来遵守诺言。陛下给予信任才能得到顺服，”西塔克用他清晰有力，毫不犹豫的语调回答。
　　他在出卖堪里尔，却那么的坦然。我观察苏丹的神色，他的眼神变化了，在他的表情里我读出浓烈的兴趣，就如我初见他那日晚间，他所露出的……我害怕起来。
　　这眼神实在让人感到不安。
　　“除了无关紧要的人和印信，你还有什么主意要打？”苏丹问。
　　西塔克垂下眼睛：“我愿为陛下守御南方，侍奉主赐的天国。堪里尔有您的羽翼庇护，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我没有其他请求了。”
　　苏丹叹息着：“堪里尔的王，从没有这样顺服过……早在先王在时，你们就封锁了南北交界，因为隔着沙漠，先王不曾费力讨伐，而给王国带来种种不便和困扰……朕听这些条件，觉得不足够补偿过去所积欠。”
　　“陛下有话，不妨直言……”西塔克平静地回答。
　　“爱林一直受战火蹂躏，那是迪曼先祖圣贤所栖息的土地，朕心不忍，能把它交给朕么？”
　　苏丹如狐狸一样狡猾，恶狼一样贪婪，爱林在山脉的要冲也是西南方的门户，如果要给迪曼，那么将连同西部山脉一起失去。
　　当时，堪里尔为了得到它，征战十年，牺牲了多少军队……我的牙齿紧咬，
　　西塔克似乎也没想过会与国王直接谈判，更不曾料到能当面讨价还价。
　　他迟疑片刻，做出干脆的回答：“如果陛下能答应我所要求的那两件事，爱林可以交给陛下。”
　　西塔克是彻底疯了，他已经割让了堪里尔五分之一的土地。
　　“很好——另外有笔帐不能不计算清楚，朕登基之时堪里尔没有派使臣朝贺，”苏丹道，“堪里尔的将军，或者未来的国王，准备如何平服朕的不快？”
　　“我驽钝，想不到如何办理才适合，陛下可以说一说，我会尽力让陛下满意。”
　　“……罗沃，你知道的应该足够多。”苏丹的眼中有笑意。
　　西塔克不解地愣怔，随后他会意，带着一丝苦笑道：“堪里尔南北交界，是出美人的所在，假使陛下垂赏，那么我每年都挑选一些漂亮的男孩送过来。”
　　苏丹听完，把水烟放下，随意地扯一扯我肩上的头发。
　　“金之银。即使在堪里尔人中纯粹的金发蓝眼和苍白的皮肤也非常稀罕，是么？”
　　我一怔，苏丹问的相当突兀，我不知所措，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他没有等我回答，慢慢道：“看来不是……将军在迪曼还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宾客议论你，称你为安比尔……朕认为很适合。”苏丹的语调已经改变，变得如平时那么庸懒轻佻。
　　西塔克怔住了，他变得很难再回答什么，他是个聪明人，我所察觉到的，他不会懵懂无知。
　　——在这密室里的是两位国王，虽然西塔克是来求得臣服的，但是谈判已经告一段落，苏丹在当众勾引他……
　　我发现这么荒唐的事情竟没让我更惊骇，虽然被这段对话气得浑身发抖，可是我觉得好笑，这就是妄为的苏丹最可怕最糟糕的毛病……
　　西塔克显然受到了羞辱和挑衅，我乐意见到，非常乐意——他能这样慷慨的出卖国家，那么他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