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悠在

7、第 7 章

　　程子遥曾经问过湛宁，后悔过吗。
　　湛宁缩成一团躺在程子遥怀里：“子遥啊，能不能别问这种问题啊。我要是后悔，还能心甘情愿被你欺负啊？很疼的好吗？”
　　程子遥笑了笑，抬手把湛宁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如果没有我，你可能已经谈女朋友了。”
　　湛宁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程子遥：“没有如果。我既然遇见了你，就只会和你在一起。你是男的也好女的也好，都只会是你。”
　　程子遥低头吻了吻湛宁的额头，手上抱得更紧了些：“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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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大四了。湛宁开始着手准备找工作的事，打算在秋招的时候碰碰运气。而程子遥没什么可操心的，以他的成绩，保研稳稳的。
　　保研答辩那天，湛宁难得下厨炒了几个菜，虽然手生，但摆上盘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味道不怎么样，可还是被程子遥夸上了天。
　　“行了别捧我了。下午好好发挥！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
　　湛宁确实很放心。他的子遥从来没让他担心过。有时候他甚至想不通，这么聪明这么优秀的子遥，怎么就看上自己这个脑子不转弯的了？
　　程子遥正准备出门，湛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宁宁，你猜我在哪呢。”
　　“爸？”湛宁一个激灵，这个时间，爸怎么会突然打电话？
　　“哈哈，我临时出差到C城，现在在你们学校呢！我正往你们宿舍走，快下楼接接爸爸。”
　　湛宁瞬间傻了，千万不能让爸去宿舍！“你你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啊！你别动！你就在原地别动！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都说了临时出差。嗨，你入学那会我们不是送过你嘛，我记得怎么走，又不会丢。”
　　“我这会没在宿舍，你别往那去了！”
　　“噢，那我去宿舍等你呗。”
　　湛宁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挂掉电话往外跑，必须在爸爸到宿舍之前拦下他！
　　程子遥已经听明白发生了什么，要和湛宁一起去找湛爸爸。
　　“你别管了，赶紧先去答辩，有什么消息我会联系你的。放心吧，好好发挥！”
　　说完便冲下了楼。
　　很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追到湛爸爸的时候，他已经到宿舍了。
　　宿舍门开着，只有湛爸爸一个人坐在里面，表情严肃，和刚才电话里的态度完全不同。
　　湛宁心下一沉。
　　“…爸。”
　　“他们说，你出去租房住了。和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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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程子遥已经到了答辩现场。运气不怎么样，抽签抽到最后一个上场。拿出手机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湛宁的任何消息。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他已经隐约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
　　没忍住给湛宁打了个电话，被挂断了。
　　候场的教室里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默默为答辩做着最后的准备。只有程子遥坐立难安。
　　向来稳重的他就冲动了这一回——答辩还早，他要去宿舍看看。
　　刚上楼，程子遥在走廊里就已经听到了男人的怒斥。隔壁有人打开门张望，看到程子遥，便赶忙把门关上。
　　程子遥冲到宿舍门口，门紧锁着。木棍打在人身上的闷响没能被门锁住，清晰地传入程子遥的耳朵，仿佛一闷棍打在他的心上。
　　“开门！湛宁！开门啊！”
　　门是湛爸爸开的，他双眼通红，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扫帚的木棍。
　　湛宁跪在宿舍地板上，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似乎就快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湛宁抬头看着程子遥，眼里满是绝望：“不是让你别管吗，快走啊！”
　　程子遥顾不上湛爸爸充满敌意的目光，冲上前去死死护住湛宁：“叔叔，您别怪湛宁。您儿子是我带坏的，您有气往我这撒。”
　　湛爸爸突然泄了劲，木棍落在地上。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当着儿子的面落下泪来：“我最后问你一遍…”
　　“爸，别说了。”湛宁哑着嗓子，“改不了的。我不会和子遥分手。我认定他了。”
　　多么坚定的表白。如果换种场合，程子遥大概会感动得忍不住吻吻湛宁的脸颊。然而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心疼。湛宁满身满心的伤，皆因他而起，而他却无能为力。
　　湛爸爸走了。
　　程子遥错过了答辩。
　　湛宁当晚发起了高烧。
　　模糊的意识下，湛宁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他的子遥错过了保研的机会，全是因为他。
　　他被程子遥紧紧抱着，却还是冷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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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宁被冻醒了。
　　恍惚间，他以为时间还停留在大四那个初秋的夜晚，他还在程子遥怀里。
　　窗外传来一阵鞭炮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和程子遥已经分手了。
　　难过的情绪再次汹涌而至。他实在难以接受程子遥选择了放弃这个事实。
　　明明都还爱着对方。
　　他那样挽留，他在程子遥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他不甘心。
　　可程子遥还是要走。
　　是啊，不甘心。程子遥也不甘心。可他真的已经坚持不住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眼睁睁看着湛宁和家里闹翻。他们以为父母会随着时间慢慢学会接受，可事实却是，父母说出的话一次比一次决绝。
　　吴阿姨说得没错，他可以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那湛宁呢？自己真的忍心看着湛宁失去曾经让他羡慕不已的幸福吗？他也藏着害怕的私心，他害怕湛宁先放手，害怕自己和去世的母亲一样，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于是，除夕夜的一通电话，成了压垮他所有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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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遥在L县下了车。
　　这里是他支教的地方。
　　那年错过了学院的保研答辩，好在辅导员特地介绍他去了两天后学校的另一场答辩。只要综合素质足够好，成绩过关，他就能加入学校新一期的支教队伍。本科毕业去L县支教一年，回来就能接着读研。
　　毫无疑问，程子遥把握住了这个最后的机会。
　　萧钰琦没有按原计划留在国内，她申请了日本的学校，去找她多年未见的妈妈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再需要照顾。吴阿姨回了老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曾经的家空置了出来，收拾收拾租给了附近上班的一对小夫妻。
　　于是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程子遥除了L县之外别无去处。
　　群山环抱的小县城飘散着腊肉的味道，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回到了这里，这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段热闹的时光。
　　但程子遥工作的学校却比任何时候都冷清。
　　孩子们都放假了，教师宿舍也只有他一人。程子遥放下行李，呆呆地看着书桌玻璃台面下压着的他和湛宁的合照，是当年去拉萨旅游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没有鄙夷的目光，没有恶语中伤，也没有家人的威胁。他们天真地畅想着未来，畅想着一辈子。
　　“是我错了。”程子遥对着照片说，“如果没有我的闯入，你的一辈子才该是顺遂的。”
　　眼泪砸在台面上，模糊了两个人的笑脸。程子遥伸出手擦了又擦，却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