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云散》长街微雨

2、第一次离别

　　很多年以后云小落才明白，生活就是一条没有桥的奔腾大河。每个人都会走到这条河的面前，像落叶浮萍一样被翻涌而来的浪花无情且残忍地卷入其中。
　　记忆就像古树的年轮，越久远越深刻，又像深海的潮汐，越平静越汹涌。
　　2009年的九月刚刚到来的时候，云小落也刚刚从小学升入中学。尽管在这个伟大浩瀚的世界里很多人都渺小的像不曾存在过一样，但他还是舍不得那些每天在路上等着他一起去上学的小伙伴，一看到他就会微笑着夸他的老师们，还有转过头就能看见的那个露出洁白牙齿朝着他笑的大女孩。甚至有一次他一直盯着那张微笑的脸，直到两个人都羞红了脸。
　　云小落在七月来过这个即将生活三年的地方，那时他什么都没想，没有憧憬，也没有怀念。但此时他站在这个蓝色栅栏的校门前做了个烟花一样的梦，见到了那些已经离开的人，突然也很想见一见将要遇见的未知的人。
　　云小落带着莫名其妙出现的不舍回头望了望身后已经不属于他的小学校园，勇敢的转身走进了眼前三三两两的人群里面。即使云小落的年龄和个头还和大孩子们格格不入，但从这里走进去，他就是个又小又矮的“大孩子”了。
　　时光不仅把云小落的童年丢在了门外边，也把童年里很多曾属于他的老师们、小伙伴们还有那个大女孩都藏了起来。
　　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云小落就走到了七年级（3）班的教室门口，用力的摆了摆自己的小脑袋，看到了所有陌生的脸和剩下的空座位，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七年级（3）班的牌子，低下头走向了教室里一个有点靠后的空座位，轻轻地的把书包放进桌厢里，然后向后挪了挪板凳慢慢地坐了下来。
　　今天是云小落进入初中的第一天，教室里很吵。
　　这所学校是离云小落家最近的中学，他每天上学放学大概都会走一个小时山路。匆匆时光里有些看不见的路，尽头不是温暖的家，也不是校园里惬意的微笑和朗朗的读书声。山路蜿蜒曲折，路口里走散了，却还能再见。
　　云小落读的小学并不是这所中学对面的那所小学，不过走的路程都差不多远。
　　云小落大概是村里上学最早的孩子，因为村子里没有学前班，也没有幼儿园，所以他五岁半就上了小学。他和他姐姐一起上的学，他姐姐在一年级留了一年，二年级也留了一年，云小落小学毕业的时候，他姐姐才读到四年级。
　　小学的时光里，他一直和姐姐、妹妹、还有邻居家的几个小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那时候有别的大孩子总是欺负他们。学校下午放学总是要排好队才让出校门，每个队有一个队长。队长负责监督哪个小孩子没有好好排着队走路，老师们也会看着这些小孩子排着长长的队伍在远处的转角消失不见。过了那个转角，队伍就散了，云小落他们怕被大孩子们欺负，总会一溜烟的跑回家。有时候逆着风，路上厚厚的尘土扬在身后的天空里，像张飞埋伏在长坂坡树林里的几匹马。回到家妈妈会拿着长长的扫帚把他们身上的尘土打下来。
　　爸爸去了远方的城市里打工，爷爷奶奶对妈妈也不好。从小到大，云小落和他姐姐、妹妹也从来不会管他们叫爷爷奶奶，而是叫老贼和老妖婆。
　　在云小落的记忆里，他们经常和爸爸妈妈吵架，“老贼”打过妈妈好几次，还砸烂过他们房子的玻璃。那时候虽然和爷爷奶奶分了家，但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后来他们搬到了大伯家，才结束了一直以来的争吵。
　　第二天云小落他们会早早地起床，妈妈也会做好早饭。刷牙，洗脸，吃饭，这些事做完必须在五点半出发才不会在上学的路上再遇见那些大孩子。所以很多时候他们要在校门口等三四十分钟才有人开校门。冬天他们要在家里准备好一小捆柴火，一些易燃的塑料，吹着黑夜呼呼作响的大风，踩在昨夜厚厚的雪上，一群小孩子拿着手电筒在山路上叽叽喳喳的奔跑着，身上裹了一层薄薄的雪。进了教室赶紧掏出拿的柴火和塑料，先把讲台前面的炉子生起火来。生了火，几个小孩子围着取暖，打着手电筒开始背书。天微微亮，别的孩子陆陆续续也来了，他们才各自散开，回了自己的教室。
　　有一次因为那些大孩子欺负的太过分，云小落他们四五个小孩子就跑到一个大孩子回家的路上埋伏他。看见他从小坡上走下来云小落苏北跑到高处用脚踢他的前胸，用拳头打他的脸，直到不小心把鼻子打出血，才松了手跑回家去了。
　　后来他们便欺负的少了。
　　云小落听着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回了神，他们都互相认识吗？
　　以后我要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了。也见不到以前熟悉的人了。这个冬天我要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