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2章 ...
-
陶遥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自己家卧室的白色的天花板,凄凄惨惨的白。
白得那个凄惨,就和那个梦里叫出声的称呼一样凄惨。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十点半了。
掀开被子翻下身来,打开衣柜,无视那些名贵的工作服,翻来倒去的找出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丝毫没在意老土的款式和廉价的布料,迅速的套上,又翻出一条同样洗白了的牛仔裤穿上。破旧衣物下的样子人却还带着隽秀,只是昨天晚上的那股子妖气荡然无存了。
简单梳洗后,也没怎么去镜子前整理仪容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下楼之后去了边上的银行查了一下帐,看到昨晚提到的数目已经打进了自己帐户,陶遥松了口气,朝自己面前的数字会心的露出一个笑脸。
随意到路边叫了辆车,让司机开到火车站:“师傅,火车站,快点。”
前面坐着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下一上车就软踏踏的靠在后排的乘客,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健康,萎靡的神色更是让人以为他在下一分钟就会晕过去。司机师傅忍不住提醒道:“小伙子,看你好像生病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陶遥对师傅的关心报以一个淡淡的笑容,说:“师傅,我昨天没睡好,今天要赶火车呢,麻烦你快点。”
现在的年轻人啊……
前面的师傅嘴里嘀咕了一阵,心想劝劝,转念又摇摇头,不多管闲事了。
陶遥闭上眼,想节省着力气,留着一会儿用。
昨天姓乔的也不知道怎么发疯似的,打完又做做完又打,愣是没停下休息过,最后结束了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力气清理,只草草弄一下就回来了。估计现在大概有些低烧了,所以才这么晕乎。
那个人还真是个衣冠禽兽。
陶遥有时候会忍不住羡慕,有钱人真好,想要怎样就怎样,哪怕是个变态狂,也有人愿意拿脸来凑冷屁股,就比如自己。第一次见面,对方就确定的要包下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有是怎么说的?
“乔老板,我要每月5万,低了我不卖。”
“5万?你认为你值吗?”
“……,我什么都可以做。”
冷酷的嘴角撤出一丝嗤笑,“什么都可以?那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那双金丝边眼镜隐藏下的目光从来没有投入过一丝善意,“你让我先爽一回,如果能让我满意,我每月给你5万,外加特殊服务5千,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可不会包一个吃白饭的人回家供着。”
有人愿意花高价买,为什么不卖呢?等到温饱不济,尊严还算什么。
最少的付出,最大的回报,其实也挺划算的。
这样想着,也没觉得不对,于是很快的点下头,上前伺候。
其实这种“满意”挺容易的,陶遥想,不需要自己有多高的技巧,只需要挂着招牌笑容,不论老板是打还是做,都好好的配合并且适当给予反应即可。只是一点,绝对不能泄露自己心里有多疼。
这对陶遥来说,并不难。可是唯一让他觉得头痛的是,一不小心心里冒出那个惦记的时候,就会全身痛的要命。
努力甩甩头,对自己气道:明明说好了不去想的,怎么又忍不住了。
心里正埋怨着,司机已经把车停下来了。
陶遥好半天反映过来,在司机忐忑的眼光下付了钱,一脸愧疚的朝售票大厅走去。
买了去相邻城市的票,很快的。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的了的邻市——B市。
虽然没有这座城市A市的繁华,却也是一座经济发展较好的城市,治安也比A市要好上很多,很休闲的城市,没有快节奏的生活步调,倒是很适合修养。
坐在火车上,陶遥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这风景,五年来每个月都要看上两回。没有山,只有大片大片的田,还有小河小溪,小小的林子,小到一眼就看到了林子的头和尾。经济发展的城市,没有太多绿野风光,有的,仅仅是只相隔一条绿化的日常生活。有汽车,有马路,有高楼,有住宅。
陶遥知道,自己没有拥有任何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下了火车,直奔一家医院,进了某监护室。
监护室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貌可人的女孩。闭着双眼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平静的没有波动,高巧挺立的鼻子勾勒出脸部的立体线条,丰满却干燥的唇却失去了本应有的血色,她的脸上,是长久没有阳光沐浴的病态的白色,而被柔软的被子盖住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没有活动的瘦弱。她就这么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周围被许多的仪器包围着,安静的病房如果没有陶遥的脚步声,那就只剩下电子仪器的声音。
陶遥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不像话的人,熟悉的刺痛感又一次蔓延上心头。那样活泼明丽的女孩,竟然就这样一直睡在医院的病床上,而这种折磨,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尽头。
这是老天对她的折磨,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手轻轻抚摸上对方没有动静的手臂,小心翼翼的为她做起熟悉的按摩,轻柔的力道带着心疼的愧疚,丝丝绵绵沁入发肤之内。
“小乔……”口中吐出的两个字,陶遥开始对着她说话,“我又来看你。”
“你最近好吗。你还在做你的梦啊。你的梦一定特别的好,特别甜蜜,所以你才喜欢的不愿意醒过来。你的梦里有些什么,有梦到我吗。大概不会有吧,你呀,嘴上说着哥哥好哥哥好,其实才不喜欢让我管你太多呢。”缓缓幽幽的念叨着。也不管床上的人有没有反映。
“唉,倒是我,常常梦到你。昨天我还梦到你了。你还是那儿可爱的样子,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在梦里你却也不愿意搭理我,一直喊着那个人。瞧你有多喜欢他呀,喜欢到了连在我的梦都这么做。”
“既然真这么喜欢,就快点醒过来,这样就能继续开心的笑了,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不醒过来呢,你可是要好好看着他,看看我。醒过来吧,小乔。”
“小乔,我的小乔,醒过来吧……”
“你说人吧,究竟图个什么呢?你要是图个快活,是不是觉得醒着还是睡着快活。要是这样,你惦记的人怎么办,难道你就不想他了?难不成你想矜持一下,怕被驳了面子?真想不通,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嘴里叨叨絮絮的念着,陶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说的是小乔还是自己,脑子像是忘记了刹车,顺口就冒出一句:“一个人呐,你若认为他好,那他即使做了再多坏事,你还是会说他一定有苦衷;你若认为他不好,那他即使做再多好事,你也一定认为他藏着什么算计。”
才说出口,背后猛的一凉,按摩着的手臂使了下劲。陶遥赶紧撤出手:“对不起,我走了神,伤着没有?”翻出被子下的手,仔细检查发现没有淤痕后松了口气。
正要把手放进被子,敲门声响了。却没有人进来。
陶遥会意,站起身来出了病房。
门外的白大褂医生是相熟了的吕医生,不用他开口,陶遥已经明白了叫自己出来的意思。沉默的跟着他走到前台付钱。
“陶遥,这个月的5万算是清了,如果有用什么特效药的话,还是要另算的。”吕医生有些惋惜眼前的青年:“难为你这些年了,为了筹这些钱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还是注意点身体,别太操劳了。”这个青年刚把那姑娘送来的时候,把房子都给买了,那还是他从刚死没半月的娘那里得到,钥匙都还没摸热就转手了。
陶遥点头,说:“恩,我心里有数。”
说完,管自己回了病房。
在病房里呆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西下了,陶遥才离开。整个下午,他一直一个人对床上的女孩说话。走的时候,他看了看仍然没有动静的人,踏着脚步打开门:“梦总有到头的日子,总要醒的,小乔……”
陶遥真是这么想的。真的。
他自己也做过梦,做过不少的梦,有甜蜜的,有向往的,有波折的,有憧憬的。五光十色的仿佛在描绘另一个自己的人生。但梦终究是梦,总有要醒来的一天的。
就如同自己的第一个梦一样。
少年的陶遥有一个梦,他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医学院,当一个出色的医生。陶遥的梦很美,他知道一个梦想需要自己去构建,所以他付出了两百分的努力,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的迈进。就在他以为自己理梦想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住了。
高三那年,他的父亲病了,家里的平衡的生活瞬间开始全面倾向父亲,所有的钱都是为父亲治病,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是为了照看父亲,在母亲也要病倒的时候,父亲终于选择自杀来结束这种双方的束缚,而这种结束的方式却是母亲最难承受的。母亲身体也开始一蹶不振。这个时刻,陶遥的高考对家庭来说,并不是那么合适的。
优异的成绩真的让他考上坐落在邻市A市重点名牌医学院,可高昂的学费却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起的。
母亲手持闪着荣耀的录取通知书,呆滞的眼神盯这家里那台老旧的钢琴,许久许久。
那台琴,是妹妹小时候要学,才托人从外地带过来的。当时很少有家庭能出的起钱买台钢琴,可家里为了妹妹的愿望,还是咬着牙借了点钱买了。
陶妈妈对陶遥说:“你去A市,那里有一个我和你爸的好朋友,对我们家很不错的。当年我们家的钢琴就是托他们买的,当时还是请他们先带垫的钱。去找他们借点钱的话,你应该就能去上学了。”
陶遥想了想,对母亲说:“那我去就行了,妈你就别赶来赶去了。”
陶妈妈抚着额头,吃力的点了下头。
陶遥看到这样的母亲,心里特不是滋味儿。
家里那架钢琴已经快有十五年了,妹妹已经没有那么频繁的去打开的它的琴盖了。因为有许多的音已经跑了,演奏起来会显得不太和谐。
家里一直也没有记得去找个调琴师来修修,就一直搁置着了。
那架琴就那样孤零零的伫立在墙边,没有人去嘘寒问暖,也没有人去再去开启他的声音。
陶遥站在他母亲口中的好朋友的家门口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那架琴,那是一种无奈。
豪华小区的公寓,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要他出示证明。陶遥告诉保安自己要找乔天行的时候,保安狐疑的看了看他全身,然后拿着他的身份证到保安室内拨了一个内线,一会儿就出来对陶遥说:“乔先生说,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叫陶愈的。”
这一句话的意思,陶遥明白。
不认识?
是不想认识吧。
是啊,十五年来的钢琴都能走音,那比钢琴更不可靠的人心,又能免于岁月的蹉跎么……
陶遥知道,此刻,自己的第一个梦,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