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The Extra Past（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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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9日，农历腊月二十六晚。
长江三峡沿岸的一处江堤上，金头发的年轻人躺在草丛里，仰面望天，双手枕在脑后神色悠闲，身边放着一个深色旅游背包，标牌是华丽的手写哥特体。
这是任务前的最后一次放松时间，曼施坦因教授慷慨地给了小组所有成员一次自由活动的机会。由于摩尼亚赫号无法靠岸，想上岸只能划小艇，而沿江是不发达的小镇，除了体验生活之外很难挖掘出更多选项，绝大多数人选择继续留在船上。
特立独行的人也是有的，他们无一例外是血统评级在A级甚至以上，仿佛这是精英的特权。
恺撒当仁不让地是其中的一个且是第一个，他很想邀请诺诺与他一起，上岸闲逛或者深林探秘都不错，传说中国古代的“夔门”代表着龙穴的入口，值得一探究竟，就当作正式作战前的热身刚刚好。他很有自信能在集合时间前回去，但红发女巫显然想法与他并不相同，骄傲的贵公子面对红发女巫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感到局促，他猜不透诺诺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像一本他读不懂的书。不过他并未对一个人行动感到失望，在他心底不可告人的隐秘角度，有一根紧绷的弦莫名放松了。
*
四下安静，江水滔滔奔流，浩荡的风在江面自由来去。
脱尽了黄叶的树木在寒风中摇动枝干，兀自挺立的枯草发出呜咽般的低吟。
恺撒望着夜空，这是连星星都没有的夜晚，天幕上铺着浓淡不一的云层，不适合郊游，适合思考人生。
他的龙穴探险计划除了缺乏有价值的收获以外一切顺利，他顺便还在小镇上闲逛了一圈，收获了当地人热切的关注，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的背包里装着在镇上小卖铺随便买来的啤酒，店主刚操着蹩脚的英文说了句HELLO，恺撒已经爽快地说道给我两瓶啤酒，没想到眼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居然说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店主几乎惊掉了下巴，甚至忘了收钱。恺撒当然不会在乎这点钱，潇洒地付了账让对方不用找了，还觉得不能刷卡十分可惜。
在这种荒郊野外，或许劣质酒精更适合气氛，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自饮自酌，未免有点寂寞。
在上战场的前夜喝到烂醉，第二天像没事人一般地扛枪上前线，虽然他没这么做过，但曾经看过的电影里有这种画面，且不论逻辑问题，这种属于男人的豪迈行为得到了恺撒少爷的赞许。
在卡塞尔校园内面对那个人形太阳康斯坦丁的画面还在眼前，这一次在龙王老家讨伐彻底觉醒的龙王，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挑战，他对血统S级却是胆小鬼的路明非的表现嗤之以鼻，害怕的情绪永远不会属于他，即便是现在，他感到血脉里有火苗正在被点燃。强大到只被记载在传说中恍若神魔的对手，全力一搏然后战胜它，多么值得夸耀的经历啊，这将会是记录在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荒原之上，枯草中匍匐的狮子将要发出咆哮。
但好像缺少了什么，就这么全力准备了两个月之后面对BOSS开战，中间毫无分支剧情一路奔向通关之战？太平淡了，缺乏跌宕起伏的一波三折，这不像是主角的人生。又或者命运女神已经轻描淡写地落下伏笔，而凡人无法察觉。
一阵冷风吹来，冬夜的寒风提神醒脑，夹杂着一股凌冽的杀气。忽然醒悟自己只是无聊了的恺撒幽幽叹了口气，坐下来一手支着下巴，十分有逼格十分忧郁十分帅气，绝对能够捕获女生芳心，奈何这是深夜江堤上，连鬼影都没有，缺乏欣赏的目光。
真的很想喝一杯，但是一个人的话，倒像是借酒消愁了。
这时恺撒听见了脚步声，不需要打开镰鼬，是没有任何掩饰的寻常的脚步，他下意识地看向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这么偏僻的江边，居然还会有人来？
江堤上路灯幽暗，堤岸上洒落了一片阴郁的灯光。在昏暗的光里，模模糊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从远处的黑暗中走来，一直走到江堤的尽头才停下。
那人和恺撒的草丛距离不算太远，恺撒看见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看着这广阔的江面。
明明没有看清那人的脸，恺撒却能肯定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平静得仿佛隔着数千年的时间，对长河对岸的某个故人投以遥遥一瞥。
他看见了什么呢？这是没有月亮的夜晚，江面几乎是漆黑一片，仅有江上的船只点着灯，像天河上缓慢摇曳的星子。
恺撒并不想打扰别人，虽然那人如同凭吊的举动令他稍微有点在意，但他也是背负着讨伐龙王的机密任务而来，现在身边还带着一个装了各种工具的背包，若是要比，恐怕他自己甚至更可疑。
天空隐隐传来一声雷鸣，沉闷而饱含着力量感，随即一道电光劈开黑暗，他看见了层层叠叠的乌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聚拢来，汇聚成波涛汹涌的大海。
天气预报并没有显示今天有雨，深冬的雷雨是极其少见的异常天气，不过靠近龙王巢穴的地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该回去了。恺撒后背一挺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枯草，虽然酒还没喝有点扫兴，不过也没有办法，他接受现实的能力一向不差。
这时，那个男人忽然转过脸，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伴随着一闪而逝的耀眼白光，恺撒对上了那人的眼睛，他们隔着空旷的江畔草甸对视，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此时此刻此地，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注定。
*
江堤的尽头有个类似凉亭的休憩平台，有供工人检修用的向下的钢梯。勉强算个有屋顶的地方，能够躲雨。
这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噼噼啪啪地下得很大，天地间倏然便充斥着暴雨的声音。
就好像现在不是深冬，而是盛夏。
恺撒快步跑到了凉亭里，这其实是个很寒冷的夜晚，呼出的白气朦朦胧胧，遮挡了他的视线。
男人仍靠着栏杆眺望着江面，大概是光线不佳的缘故，他面前并没有升腾的白气，侧脸线条坚硬冷漠，仿佛他是个没有丝毫温度的亡灵，彻底地和这个寒冷的冬夜融为一体。恺撒有种感觉，自己从不远处的草丛跳起来，又一路狂奔到他面前，他其实并没有丝毫在意。
“介意我坐这么？”恺撒在那人对面坐下，
“……”那人没有回应，他背对着恺撒，如同沉默的雕像。
恺撒从包里取出两听啤酒，朝对方递出一听，雨声太嘈杂，他不得不提高了语调：“镇上小卖部买的，有没有兴趣喝一杯？”虽然并没有杯子就是了。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随即沉闷的雷声如滚石隆隆而来，那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笑，接过了那瓶酒，“谢谢。”
对方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明显不是中国人，是中东地区的长相，眼睛是少见的纯粹的碧绿，看起来不像个无家可归的混混。
恺撒正迅速修改完善自己对那人的第一印象，总体而言还算可以，是他愿意攀谈的对象。
但是那一眼将他的思绪打断了，明明是平平常常的一眼，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压力自目光对视而来，就像是迎面而来的暴风，沉重风压压迫了他的呼吸，但仅是瞬间，快到仿佛是错觉，那威势消失了，有光芒一闪而过，青年的眼神微微变了，就像是认出了一个过去的熟人。恺撒迅速在自己脑海中搜索是否见过面前这个黑发碧眼的青年，他自信自己的记忆力很好，但很显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他。
青年利落地拉开拉环，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道：“不错的酒。”
青年的嗓音很低沉，也像是隔着遥远的风声。
“不互相做个自我介绍么？”对方喝酒的态度不错，爽快利落，对恺撒的胃口，他不介意交这个朋友，“能在这种地方遇见，实在有点难得。”
“有必要吗？”青年看着恺撒的眼睛，再一次，恺撒感受到自视线的冲击，他语气平常地说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他在描述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重要到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你希望我们再见么？”
“如果你希望，我并不介意。”仅仅两次对视，已激起恺撒争强好胜的念头，他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和他一样的混血种，但却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强大。
他能确定的是，这家伙不是学院里的人，并非所有的屠龙世家都会将后代送到卡塞尔学院培养，对方家族正好是校长的反对派也说不定。
这样也好，他也没兴趣顶着加图索的姓氏与别人结交，既然是缘分，那便和假面舞会一般，以陌生人的认知跳到最后，也未尝不可，甚至更好，一场发生在冬日雨夜的没有来由的相遇，很对他的胃口。
就像他所期待的，一次通关之前的小插曲，一个连接未来的伏笔，一条命运赠予的暗示。
“一个人来这里旅游么？”恺撒和青年一样喝了一口酒，比起他家里珍藏的那些昂贵的佳酿自然远远不及，但在这个环境下并不值得抱怨。
“算是吧。”青年淡淡道，“我来凭吊一位故人。”
“我很遗憾。”
“不必遗憾，他现在还活着。”
这算个冷笑话么？恺撒在心里吐槽，而青年继续说了下去，那张脸毫无表情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风中传来了悲声，他的死亡正在临近。”
如同神棍的发言，但奇怪的是，恺撒并不怀疑他说的话。
“预言的天赋，还是单纯对死亡的预感？”恺撒有些好奇，学院这一届的新生里就有人拥有名为“先知”的言灵，虽然这种言灵太过神秘还没有被研究透彻，但是至少证明了确实存在类似窥探命运的力量。
“我无法用简单的语言进行描述。”青年稍微思考了一刻，右手按住了右眼，缓缓道，“这只眼看见了接踵而至的死亡，属于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过了这么久，他们终究是逃不掉的。”说到最后的时刻，他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声音极其敏感的恺撒能听出被压抑在深处的愤怒和憎恶，天生的敏锐感官突然感应到了巨大的危险正在临近，黑色的，属于死亡的威胁，那是他在猎人网站接任务时候唯一一次经历生死关头时才感受到的危机感。
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前的人到底是小丑还是刽子手。这一点也写进了加图索家的家训。
“那么，不介意的话，用你的能力为我预言一下？什么都行，比如毕业成绩之类的。”恺撒试图缓和气氛，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直觉，虽然他并不相信预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的命运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自信如他，绝对相信没人能掌控他的命运。
“在此之前，不谈谈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么？”青年提起酒瓶晃了晃，朝他伸了过来。
“如果我说旅游你会相信么？”恺撒露齿而笑，与他碰了碰酒瓶，“我是来做科考任务的，身为准毕业生，教授放了个小假，就出来透透气了。”这番话半真半假，不如说除了语焉不详的“科考任务”，连一句假话都没有。
而他还来不及为自己高超的话术技巧而得意，青年站起身来，走到了他面前，弯下腰与他对视，那张英俊却漠然的脸庞上冰雪消融了，变得沉静，甚至有一丝柔和，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混沌的眼瞳里有金色一闪而过，“如你所愿，你会是毕业时第一个走上讲台的人。”
雨势不知何时渐渐小了，江面有几道光柱往岸边扫来，看来是摩尼亚赫号因为异常天气而担心外出的学员，循着定位来找他了。
“看起来我得走了。”恺撒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他朝青年露出微笑，“谢谢你的预言，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一尊在倾听信徒祈祷的神像。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恺撒朝外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他没有回头，似乎是不经意般地问道，“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我之前是否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镰鼬忠实地传来背后的声息，青年没有任何动作，连呼吸也没有动摇一分一毫。恺撒以一声大笑打破了宛若凝固结冰的气氛，“我也觉得听起来有点傻，那么，感谢你今晚陪我喝酒，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天际又是一道霹雳闪过，没有任何缓冲，瓢泼大雨再度倾盆而下。
该死。恺撒在心里暗骂，这鬼天气就好像专门和他过不去，就在他踏出亭子的那一刻，他被无边无际的大雨给淹没了。那雨声是如此嘈杂，密集的鼓点将他的镰鼬包围，仿佛一道不容侵犯的领域如薄膜般将他包裹在其中，他什么也无法听清了，而裹挟着严冬苦寒的冻雨几乎要在他的皮肤表面结冰。
当他终于达到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雨势便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地减弱到几乎停下。他忍不住回头看向江堤尽头，堤上路灯依然亮着，幽暗的光线将一方狭小的空间与黑暗如水般分隔开，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冰凉的风吹拂在他脸上，令浑身湿透的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在这个瞬间，一种似是虚妄似是真实的迷乱笼罩了他的心，无法判断是从何处而来，他听见了由风传达的回答，仿佛神灵自天空之上回应在神像前的祈愿。
“便如汝之所愿。”
*
于是下一次见面是北京街头了hhh提前见了大BOSS甚至更提前就攻略了他，恺恺你开心吗！
开了王域还不给恺恺挡雨的某会长是屑（确信）。正经说他是来给诺顿送葬的，不过他实际什么也没干，话说几千年他到底干了啥？
雨里的都是我的，所以把你淋透了你也是我的了。←多么耿直的思维（悲）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The Extra Past（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