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想退出娱乐圈》沈漓安

2、我是林诩（02）

　　回去的路上，林诩收到李曼的消息，她边走路边和李曼聊了起来。
　　李曼：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林林林林：一般？洗澡水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哭唧唧jpg.】。
　　李曼：……
　　李曼：工作呢？见到其他人了吗？
　　林林林林林：见到几个，刚一起吃烧烤来着。
　　林林林林林：你说怎么着，都是林至周骗来的免费劳动力！连周随都是！【白眼】
　　林林林林林：我头一次发现，他人脉这么广，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大能耐。
　　林林林林林：我以后得好好巴结他！【扭屁股jpg.】
　　李曼：【白眼】你还能更谄媚一点儿吗？
　　林林林林林：我能～【拼命点头jpg.】
　　李曼：你和周随也见面了吗？
　　林林林林林：见到了，不过就互相报了姓名，然后就没了。
　　林林林林林：他太安静了，我本来想跟他聊一聊，但他基本不怎么说话，我这么健谈一个人，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话题！【宝宝不高兴jpg.】
　　李曼：人生滑铁卢时刻终于到来了，为你鼓掌。
　　林林林林林：【暴打弟弟jpg.】
　　李曼对她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早就见惯不惯，不过，合作对象是周随的话，有些事情她还是得提前嘱咐一下——按林诩的性格，即便对方是周随，她都有可能把人处成哥们儿，勾肩搭背的，如果照片流出来，可是很危险。
　　李曼：你跟周随相处有点分寸。
　　李曼：他粉丝可是很厉害的。
　　林林林林林：是吗？
　　李曼又发来两条消息，林诩刚要看，就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后倒去。
　　“啊！”她下意识尖叫出声。

　　*****

　　从烧烤店出来时几个人是并肩走的，但是因为和李曼聊天，林诩的速度不自觉地就慢下来。
　　周随半路接到电话，直接站在原地聊电话，挂完电话抬头发现前面只有林至周三个大男人，便回头去找林诩，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那人正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打字，犹豫片刻，转身走到林诩身后几步距离，跟着她慢慢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前面的人就尖叫着朝后面摔来。
　　周随迅速伸手虚扶林诩，将人扶正，低声提醒：“小心点儿。”
　　林诩人还懵着，只感觉四周都是周随身上的味道。
　　安静片刻，她抬头看着周随，缓慢扬起笑脸：“谢谢你啊。”
　　周随弯腰捡起她飞掉地上的手机，壳是塑胶的，翻过来，手机屏没碎，屏幕还亮着，微信聊天页面一览无余，而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目光有一瞬间顿住，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屏幕翻转到下面，递给林诩：“没事。”
　　林诩接过手机，心中叹气，这简直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
　　他眼眸垂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林诩心虚且假装淡定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急中生智地转移话题：“你刚刚怎么都不说话啊？”顿了顿，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林至周这人挺好的，他团队肯定也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周随狐疑地看着她，大脑里回想了一遍自己是否露出过“害怕”的样子？
　　林诩再次淡定地补充：“我人也很好，你也不用怕我。”
　　周随终于知道她在逗自己，但还是被她给逗笑。
　　还是饭桌上的模样，安安静静，只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笑，刚才尴尬的场面顺利揭过，陌生的气氛也一扫而光，林诩也跟着笑开了，盯着他，整个人都瞬间轻快了不少。
　　周随跟她对视一会儿，她眼神太亮，他不自在地转头看向另一边，咳嗽半声，拉起外套帽子戴在头上。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但都少了几分拘谨。
　　并肩走出几步，前面几个人终于发现被落后的两人，站在不远处招手喊他们。
　　待几个人汇合，林至周左手搂上林诩肩膀，右手搂上周随肩膀：“虽然说，这是我的处女作，但你俩别因为我的原因有太大压力，就按你们自己的理解正常拍。”
　　周随沉默着点头，林诩照例怼他：“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老林。我们有压力是怕对不起自己，好好拍也是对自己负责，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
　　得。
　　行吧。
　　各回各屋。
　　林诩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李曼的消息。
　　先映入眼帘的是李曼后来发来的消息，林诩慢慢往上看。
　　李曼：林诩？
　　李曼：人呢？
　　李曼：你是例外。
　　李曼：换我我也安静了。
　　李曼：跟你一样，吃了挺多苦。
　　李曼：不过周随小小年纪就独自出来在娱乐圈打拼，遇到不少事儿，挺不容易的。
　　林诩的注意力定格在“跟你一样”上。
　　只这四个字，林诩的心就提了起来，本来想和李曼描述一下她有生之年都罕见的社死现场的，现在也忘了。
　　不知道是和她一样吃了不少苦，还是在娱乐圈的经历和她一样。
　　林林林林林：一样在哪儿？
　　李曼：你慢慢相处就知道了。
　　林诩忽然想起周随一直默不作声的样子。
　　二十岁的小伙子，本该朝气蓬勃、热血激情，他的身上却更多了些少年老成的意思。
　　她怔然片刻，抓起手机打开微博，输入周随，点击搜索。刚要往下翻，手指就顿住，停留会儿，还是点击返回桌面，放下了手机。
　　算了，那是周随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
　　思绪回笼，林诩终于闻到外套和头发上的烧烤味儿。
　　“啊！”哀嚎一声，跑去洗冷水澡。
　　躺到床上时，林诩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刚才洗澡时，简直像死了一回。
　　她拿手机来看，剧组工作群里发了明天的日程。
　　上午十一点举行开机仪式，下午拍摄定妆照。
　　时间不算紧，林诩瘫着想，早上终于可以多睡一会儿。
　　光是想一想，就很美了！

　　*****

　　远离尘嚣的小县城，一到夜晚就格外寂静，寂静到能听到风吹来的声音，树叶沙沙抖动的声音，和蛐蛐儿叫的回音。
　　周随有认床的毛病，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这里的环境格外令他舒适，舒适到刚躺下几分钟，就开始迷迷糊糊，大有要睡沉的趋势。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划破寂静。
　　周随睁开眼，拿过手机，是经纪人韩阳的电话，他迷蒙中起身倚在床头点了支烟。
　　“哥？”
　　“周随，你他妈别任性成吗？这边多大一摊子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阳是真气疯了，周随这小子之前说要去拍戏，他还以为他在说笑话，只玩笑着拒绝了一下，根本没放在心上，结果趁着他今天出去谈事情，人家直接偷偷飞剧组了，就留下一张破纸条当交代。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沟通，结果人家只挑着接了两通，说话语气还他妈比他都强硬。
　　“不是任性，哥。”周随平静道。
　　“不是，那是为了什么啊？你要是为钱，这边儿一摊子呢，你跑那么远受什么罪呢你？”
　　韩阳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放平时一口普通话说的也相当纯正，脾气一上来，北京腔就出来了，听起来相当唬人。
　　偏偏周随不为所动：“这次不为钱，哥。”
　　得，没的聊了，周随不为钱都要去，他还能说什么。
　　半晌，妥协道：“行，你既然铁了心，那我不拦着你。这两个月你就安安心心拍戏，顺便散散心，工作我帮你延后，等你回来再处理。”
　　周随没应，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一会儿，说：“推了吧，哥，今年的工作都推了吧。”
　　韩阳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完全不敢相信，呵呵冷笑几声：“呵……呵，你跟我说笑话呢吗，周随？”
　　周随还是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不说原因，只提要求：“推到年底，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电话那边的韩阳眉头越皱越紧，暴躁地薅把头发，一腔怒火压得他想摔手机，冷静一会儿，还是勉强收起脾气，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不是损失的问题，周随。你知道你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消失一年，意味着什么吗？损失你承担得起，后果你承担得起吗？你还小，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凡事三思，不要意气用事！”
　　电话里又安静半晌，电流的滋滋声听起来异常难熬。
　　周随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我从一开始，就不为那些。”
　　“哥，你知道的。”
　　两句话一出，韩阳就知道，劝不住。
　　他从来不为名，只为利。
　　还记得刚认识周随时，他为了给植物人母亲凑医疗费，白天上学，晚上打几份工。
　　有一次凌晨回家，刚发的工资被小偷偷了，他愣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像个豹子一样追了小偷几条街，把钱给抢回来了，最后因为太累了，人直接倒地上了，即使这样，手里仍然紧攥着钱。
　　那会儿，他十六岁。
　　韩阳想让他进圈出道，问他意见。
　　他没什么情绪，也可能是对出道没什么概念，只问能赚钱吗。
　　韩阳说能，能赚好多钱。
　　听完这句话，周随答应了，并且坚持了四年。
　　即使长年排练到深夜，也没说一句累。
　　即使质疑非议接踵而来，也从不说一句苦。
　　去年九月份，周随母亲忽然病情恶化去世。
　　他没有哭，看上去不怎么悲伤，却比以前更加沉默。
　　韩阳本以为时间长一些，周随能调整好自己，工作和生活都慢慢回归正轨。
　　不成想，开年没几天，他一个人跑山里拍戏去了，甚至还要因此推掉一年的工作。
　　不为名，韩阳能理解，现在连利都不为了，韩阳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为什么。
　　算了。
　　周随不管在娱乐圈混多长时间，身上都带着那个十六岁少年的影子。
　　沉默、坚忍、固执。
　　他永远都撬不出来什么，也劝不住他。
　　电话不了了之。
　　周随听着蛐蛐儿的叫声，抽完一整支烟。
　　然后，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回想过去的几年。
　　一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