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木槿开》古镇小宅

1、锦衣

　　又是一个艳阳天。天气闷热，让人平添几分燥意。

　　“少爷！少爷！夫人要生了。”

　　丫鬟秋碧本是施法赶来，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往日畅通无阻的香山书院外竟被一层结界笼罩，结界内无法施法。她只得拎起裙摆，急匆匆地跑进香山书馆直入正堂对着木二郎说。

　　正堂内还有一男子。但秋碧并没有看清是谁。

　　“快走。”木二少一挥袖，卷起秋碧，瞬息便到了云娘的产房外。
　　独留香山书院外一男子扶了扶他昏沉沉的额头，有些疑惑地想：我这是怎么了，木兄不是早就和我说他今日有事，不在香山书院。我怎么还是赶在今天来找他。看来确实该好好休息段时间了，这记性也变差了。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产房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木少爷的爹木老爷，有木二少的大哥木大郎，有木二少的小妹木三娘，等等。

　　一阵清风拂过，木二郎和秋碧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木二郎居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木家人。

　　木老爷抬手就是一个暴栗敲在了木二郎的脑袋上。和你说几次了：“你媳妇快生了，别到处跑。还不快谢谢人秋碧把你及时叫回来。否则孩子生下来，第一眼都看不到爹，看你以后还怎么面对我的小孙女。”

　　木二郎赔笑两声，然后对秋碧施礼道：“多谢秋碧姑娘了。”
　　秋碧忙侧身回礼：“不敢。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木老爷看着这一幕，心下叹息：这孩子，早说都是一家人，不必以奴婢自居。

　　屋内断断续续有响动传来。

　　木二郎在屋外转了不到两圈，却是有点待不住了。
　　木二郎凑到他爹木老爷面前，问：“爹，我媳妇进去多久了，这怎么还没有生好。你可研究出什么新奇法术，能让我媳妇你儿媳立刻把孩子生出来的？”

　　哪来这种法术？木老爷瞪了一眼木二郎，有这法术我当年就给你娘用了。

　　杨柳青翠，百花争艳，却无人欣赏，也陆陆续续在烈日下开始打蔫。

　　木二郎又转了两圈，本以修仙、洗筋伐髓的人却开始流汗。他按捺不住，突然转身，欲直入产房。

　　要不怎么说赶得巧呢。木二郎刚准备进产房就被去取了仙药回来的秋婶撞上了：“郎君这是要做什么，女子在产子，你怎可进去？而且您进去又可以做什么，不是净添乱吗？”

　　说罢秋婶转头瞪了一眼木老爷一眼，看来是疼爱小姐留下的孩子，不忍过多责备，把这当爹的怨上了，怪他不作为呢。

　　秋婶是木老夫人的奶娘，今年已经八十几岁了，但她身为鲛人族，天生寿命悠长。在木家很受尊重。

　　尽管秋婶以下人自居，但木家人都是拿她当长辈敬重的。木老爷瞪了一眼木二郎，喝道：“瞧你那猴急样，生孩子这事急有用吗？还不快退下站好。”

　　正说着话呢。产房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声：“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秋婶此时也没孔管这父子二人，忙拿着炼好的仙药进屋去帮忙。

　　“这孩子头已经出来了，可得快些将这仙药用上，让孩子能有一个更好的修仙资质。”秋婶想，“孩子可得像小姐一些，可不能像姑爷，那么多年还没有飞升。苦了小姐在天上等他。”

　　产房的人在忙碌而有条不絮地给孩子接生。随着好消息一阵阵地传出，虚空之中也渐渐传来了一阵阵钟鼓齐鸣的乐声。

　　这声音初时缈缈，很快就变得浩大，初听似远在天边，再听又觉得空中的每一缕尘埃都在伴奏。

　　尽管屋外人的心神大多都被产房内的动静牢牢吸引住，却还是不由对这乐声的来处生了几分困惑。毕竟这乐声太过奇妙，似有道则蕴含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木三娘忍不住问了出来。

　　木家可非寻常人家，有谁能将乐声不动神色传入木宅，若非那些早已飞升的上仙返回人间，就只有“天”了。会是天吗？

　　木二郎抬头四望，未做理会，周围的花还是花，草还是草，哪怕有多余的乐声也只含祥瑞之气无秽气沾染，不需要担心，便继续凝视产房当他的望妻石。

　　木大郎看了看木老爷。

　　“还是得我来。”木老爷假模假样地叹息，眉头舒展，敛了敛他的胡子。抬头，凝住双目，运起神通望向天空，入眼的层层叠叠皆是浮云朵朵，偶有飞鸟略过，再往外就只有金灿灿的修仙界与凡俗界间隔的结界了。看来不是人为。

　　虚空画了占卜的符文，木老爷掐算片刻，忽然朗声大笑：“哈哈。大喜。大喜。我家锦儿是上古神女转世。这是上天奏乐，在庆贺她的出生呢。”

　　一本天书悄无声息地浮现，一行金色的小字悄悄浮于其上：仙历224609年，上古神女…转世在青州木家，赐灵名木槿。

　　确实是一桩喜事。自上古年间，便天人两隔。凡间修士要修仙证道，必先经过金丹、元婴、渡劫三次天劫。千千万万年来，渡过天劫蜕凡成仙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这未出生的小小姐是天上神女转世，必定是能重证道果的。

　　当然，对雄踞青州的木家来说，要飞升成仙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难。可只要木家小小姐生来就能得到最好的，木家的每一个人就都感到高兴。

　　庆典还未结束。

　　天上的云朵不知何时被染成了彩色，淡淡的金光弥漫天际，钟鼓声琴声高低错落。不少飞鸟走兽有的在这场庆典中开了智，默默在木宅附近安了窝，充作护卫拱卫木宅。

　　“哇！”一生嘹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生了。生了。小小姐生出来了。”

　　木二郎从秋婶手里接过闺女，心内有些激动，这可是他和云娘的第一个孩子。定定神，木二郎将手掌轻抚孩子双眼，为她启灵。从此，他和他妻子的同心结的烙印也会呈现在孩子身上，守护孩子的成长。

　　秋婶笑道：“礼毕。女娃必定能道途坦荡，飞升仙界。”

　　众人皆道：“定时如此。定是如此。”

　　木二郎已经个孩子完成启灵仪式了。天边的光晕也一圈圈退去，今日，被金光找到的人们都百病消散。

　　但木家几个抢孩子的行为才刚刚开始。

　　姜还是老得辣。
　　尽管，木大郎拿出了大批灵宝作为给孩子的新生礼物。
　　尽管，木三娘一贯在木家最受宠爱。
　　依旧是木老爷仗着辈分，拔得头筹。

　　木老爷早就想抢娃娃了，如今木二郎已经抱过孩子了，还有什么能阻挡他抢孩子的心呢。

　　“快给爹我抱抱。”木老爷子将孩子从木二郎手中抢过，将头轻轻凑到襁褓中的婴儿面前，说，“孩子，我是你爷爷。”

　　那满脸的褶子快被木老爷的笑拧到一起去了。也不管孩子睁没睁眼。

　　这厢在热闹，那厢，木二郎悄悄退后两步，楸了两眼他爹，又扫了扫周围的其他人，突然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猛地冲进产房：“媳妇儿，我来看你了。”

　　除了秋婶子，没人看到，门上本来能阻止他进去的金色符咒悄悄地散去。

　　“这孩子。”从门内出来的秋婶摇了摇头，似是在叹惋现在的年轻人不守老祖宗的规矩。但不知她叹的是老爷还是少爷。

　　“多谢秋婶子了。”木老爷抱着新生的孩子向秋婶道谢，木大郎和木三娘也跟着道谢。

　　襁褓中的婴儿才刚刚出生，尽管可能因为是神女转世的原因不像其他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但也是很瘦小的。好不容易有机会从爹手里接过孩子的木三娘、木大郎十分小心，抱着孩子的手都僵硬着不敢动弹。

　　屋内，有助于孕妇产后恢复的灵药被布成了一个补气阵。源源不断的灵气和青木之气涌向云娘。

　　云娘正在睡着。丫鬟侍立两侧。

　　木二郎轻手轻脚地进屋。屋内在清洁术的作用下，已经被收拾得半点血腥气不剩。但云娘两侧湿漉漉、贴着额头的鬓发却让木二郎心疼不已。

　　他手一挥，傀儡丫鬟化作木偶原型回到了一旁的置物架上。

　　“二郎。”云娘悠悠转醒时月兔已经挂上枝头。

　　“我们有孩子了，二郎。”靠在木二郎的怀中，云娘露出了有些幸福的笑意。

　　“嗯。我们有孩子了。”木二郎揽着云娘，也是一脸笑意。

　　“你说我们给她取什么名字呢？”云娘露出几分为母的烦恼。

　　木二郎揉了揉云娘的眉头说：“我们女儿是神女转世，天道赐名，灵名曰木槿。却是无需为她担忧，既然是神女转世，还得天道赐名，此生必定是有使命在身。天道自会为其保驾护航。”

　　云娘笑骂：“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自己的娃不想着自己去用心护着，要烦天道护持。天道有感，非要劈你不可。”

　　像是应和一般，屋外突然一声雷鸣。

　　屋内一静。转瞬便响起云娘的笑声：“看吧。天道都看不下去了。”笑声渐缓：“你说，灵名在凡俗界也不好多叫，不如给女儿再取一个俗名，叫锦衣，你说如何？”

　　“都听娘子的。”

　　蝉鸣阵阵后，一阵大雨匆匆来匆匆走，终有了些夏日夜晚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