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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狡猾的狐狸 ...

  •   走是不可能走的。

      胡吱坐在床边,手中抓紧绵柔的被子,态度坚决地摇头。

      司空的瞳孔是很浅的棕色,按说是很温柔的颜色,实际目光却冷冽得骇人,胡吱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随后恼怒起来,他可是正儿八经修习的妖怪,还能被一个傻子吓住不成。

      胡吱重新直视司空的眼眸,还未等他使用幻术,司空抢先别过头,眉头紧促。

      被嫌弃了???胡吱怒了!
      古往今来,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落魄书生,没有一个能抵挡住狐狸精的魅力。

      受到奇耻大辱的胡吱瞬间变脸,泫然欲泣,起身怯怯地拽住司空的衣角下摆:“天色那么晚,我真的无家可归,请相公收留我吧。洗衣做饭,种田种豆,我都能干……”才怪。胡吱对于人类的农事家务一窍不通,平日里尽窜林过溪,撵鸡欺兔,懒散得很。

      司空不自在地挣脱,眼神飘忽而去。

      胡吱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不确定地问道:“桌子?你的意思是让我睡桌子?!”

      司空点点头:“天色既完,明日再走。”

      说罢,不再理会胡吱,自顾自地洗漱在床上,躯体呈现出“大”字,将整张床占得满满的,不给胡吱任何染指的机会。

      胡吱恨恨地磨牙,好个刁钻自闭的人类。他紧了紧单薄的粗麻衣,在桌上躺下,缩成一团。早晚,早晚床是他的,软绵绵的褥子也是他的!

      -
      热烈的日光从破碎的屋顶和漏风的窗户,大大咧咧地照耀。

      胡吱睁开眼,泛着泪花,打了个哈欠。他第一眼便去找司空,发现人不在床上,顿时紧张起来,怕人跑了。打开屋门,入眼是空旷的院子,点缀着几株浅紫粉红的野花。

      整片院子的蒿草被清理干净,整整齐齐地摞在院落的一角,唯独野花安然俏丽,保留着春天的情趣。

      塌了一半的土灶已经重新泥好,甚至因为司空带的锅子比较小,被改小一圈,重新适应了新铁锅的尺寸。灶台一旁,捡拾的一摞干柴,整齐排列。

      司空正蹲在灶台下,不时添些柴火。

      炊烟袅袅从灶台升起,胡吱嗅到了清新的香气。司空这家伙,动身能力也忒强了些,一大早,饭都做好了。

      胡吱凑到他旁边,好奇地问道:“司空,你在做什么好吃的?蛮好闻的。”

      司空抬眸,清瘦的面颊沾染了一片灰迹,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莫名搞笑。胡吱不客气地笑出声,伸手便要抹去痕迹,被他敏锐地躲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知被嫌弃了多少次的胡吱恼怒异常,直接上手,双手捧住司空的脸,上下揉搓,任他左晃又晃,无法挣脱。

      火光的照耀下,司空的耳尖偷偷染上了红色。

      他从未和人这么亲近过,被人捧着脸磋磨,更是平生第一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很是不自在,害怕地连连后退,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整个人笼罩在胡吱的阴影下。

      胡吱居高临下,鼓着脸问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司空揉了揉被搓红的脸,缓声说:“倒也不是。我只是不喜与人亲近。”

      一与人对视,就会紧张,一与人靠近,就莫名的恐慌。他天性如此,本就打算分家后,自己一人过。

      他做了十九年的傻子,一朝灵台清明,再看过往就好似蒙了一层纱布,朦朦胧胧,不似自己的故事。

      父母健在时,很疼爱他,穿衣吃饭都是家里顶好的一份。父母不断叮嘱大哥二哥,要疼爱自己这个弟弟。

      实际上呢,父母去世后,在司大哥家里的五年,他过得并不好,住在猪圈旁搭的小棚子里,一日三餐不得上桌,只能蹲在一旁吃糟糠剩菜剩饭,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两位哥哥的逢场作戏,父母去世前后强烈的生活反差,按理说司空该是十分悲伤愤恨,伤父母早逝,未能尽孝道,愤哥哥冷漠,兄弟至亲如此不堪。

      清醒后的司空回想起这一切,内心竟不生波澜。过往是一出戏,他不过是个看戏人,甚至是一个十分冷漠、难以入戏的看戏人。

      司空只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过日子。他从善如流地答应分家,打算走过仪式后,便和哥儿说清楚。他现在一穷二白,养不起哥儿,也不想人打扰。

      司空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封闭,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和任何人有纠缠,独自过完此生,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人生。他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打算践行下去。

      只是……司空无奈地看一眼胡吱,这个小哥儿似乎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胡吱不满地‘哼’一声:“谁乐意和你亲近?不要脸,呸!要不是你救……算了……给你个傻子也说不明白。”
      “我不是傻子。”司空反驳道。

      “和你这怪人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给我说说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听过后,再决定要不要离开?”胡吱想了想,说道。

      司空把心愿说给自己听,简单的小愿望,比如想要换个大房子,有良田十亩之类的,百分百祈愿成功。若是大愿望,比如位极人臣或者家缠万贯,实现的几率能提升个四五成。

      胡吱想着如果司空说得是大愿望,他可能需要花些时间,从中助力。小愿望听完就可以实现,完成报恩,修仙去。

      胡吱说得没头没脑,司空满脸疑惑。说出愿望,决定要不要离开?难道是想看看自己这个郎君有没有志气,上不上进?那可太简单了,他的毕生心愿就是无人打扰,混吃等死。

      “哎呀,你怎么不说啊?想不想换个和你家大哥一样的大房子,或者有几亩良田,从而吃喝不愁?”胡吱引导着对方,想让司空的愿望小一点,好快点离开。

      司空认真地回道:“我想你离我远一点。”
      好聒噪,心慌。

      “你!”
      胡吱刚要说话,突然有人喊道:“哟~这是新来的司空小夫妻吗?”

      篱笆墙不遮人,刘大婶一眼就能望见两人,瞧着一人叉腰站着,一人坐在地上,像是吵架,赶忙出声打断。
      司空迅速低头,往灶台内添柴火,整个人写着四个大字——“看不见我”。

      有人来,胡吱不得不招呼,离开他身旁。应验得还真快。胡吱吐槽一句,出了大门,笑容满面打招呼:“正是呢。大婶知道我家相公?”

      “叫我刘婶就行,我就住旁边。司家做这等缺德事,村上人谁不知道呢。”
      刘婶迅速瞥了眼自我隐形的司空,怜悯地看着胡吱:“瞧你多俊俏的小哥儿,嫁给……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你刘婶,邻里邻居的,彼此有个照应。”

      胡吱忍笑应下。
      刘婶挎着一篮菠菜递给胡吱:“我刚从菜园摘的,不值钱,图个鲜嫩,给你们家添个菜。”

      “那怎么好意思呢?”胡吱婉拒。抵不过刘婶的再三热情,笑吟吟收下。

      胡吱圆脸清眸,逢人三分笑,让人无端升起好感。刘婶越看越是喜欢,见胡吱衣着粗陋,丈夫不用说了,是村里知名的傻子,再看一眼四面漏风的破土房,又怜惜地叹口气:“司家不做人!你父母也是狠心催的,让你嫁过来。过几日就要谷雨春种,司空不顶事,这里里外外还得你一个人操持。播种累得很,到时候,我让我们家老头来帮你。”

      春种?种稻子?是也。农家人都是春种秋收,以米粮换银钱过日子。

      司空那恨不得见人就钻进地缝的性格,确实做不了生意,当不得大官。如今,也只能先让他一日三餐温饱。

      胡吱对春种的事上了心,开始细细询问哪里买种,又如何播种等等问题。刘婶一一耐心解答。两人聊了一盏茶功夫,刘婶告别离去。

      刘婶走后,司空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起。他蹲得脚麻,手撑着土灶,抖腿缓解。

      面无表情的人腿抖成筛子,画面过于好笑。胡吱不客气地笑出声。

      这个小哥儿太易笑了些。司空郁闷地想,不明白哪里可乐。他揭开锅盖,沸水中漂浮着棕红色毛虫似的植物。盛了两碗,将其中一碗递给胡吱,然后自顾自地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吃起来。筷子只有一双,他得用,不可能给胡吱。

      “这是毛虫吗?好恶心。”胡吱嫌疑地咦一声。
      司空解释道:“杨树掉下的花序,可以吃。”

      他只带足日常所用,却没带吃食。杨花序,穷苦人家常用来充饥。他一早收拾完院落,便捡了一锅花序洗净,用作早食。

      胡吱放下装满菠菜的挎篮,端起碗,顺着碗边抿了一口,汁水清爽微苦,好喝!

      伸出舌尖想要够碗中的花序,却总被花序顺着碗边逃跑。胡吱舔了舔唇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司空手中的一根筷子,挑着吃。花序从筷子滑落,总是挑不起来。

      司空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不会用筷子?”
      胡吱待人处事很是温和有度,可怎么连普通的杨树花序都不识得?甚至不会用筷子。

      他哪知道胡吱是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三百年里,除了随着福神去了趟天上星河,便只在深山里呆着。对于人类的习俗习惯,也只是听师父说过,不曾见过用过。

      胡吱一顿,可怜兮兮地垂起双手,眼睛眨啊眨:“手不幸伤过,精细的活从此做不得,就连筷子也使不得了。所以,你不要赶我走嘛。我无父无母,蒋嫂会把我再次卖人,我一个除了长相可人,就什么都做不得的美人废物,肯定会被人家厌弃,当成生崽的母猪。呜呜呜呜……你可怜可怜我嘛。”

      胡吱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掉落,凄凄惨惨戚戚,哭得委委屈屈,仿若离了母亲的娃娃。

      司空心下一软,没想到胡吱如此可怜。只是这人确实不像农家子,孰真孰假,司空心中存疑。

      他沉默许久,久到胡吱都快哭不下去了,才缓缓说道:“暂且留下吧。”

      “合该如此。”
      胡吱内心欢喜,瞬间化雨为晴,趾高气扬地围着司空打了个圈:“我一会儿的功夫就赢得了邻里的喜爱。如果没有我,你上哪去得这么鲜绿的青菜?如果不是我打听,你可就错过一年一次的春耕了,只能喝西北风……”

      胡吱围着他转圈,嘴中喋喋不休,司空又开始犯心慌。对于天性自闭的人来说,压迫感太强。

      胡吱舔掉筷子上残留的汁水,抬了抬下巴:“喂我。”

      司空:???
      “我不会用筷子啊。”胡吱说得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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