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后我成了孽徒道侣》中州客

63、063

　　七莲苑是禅悦寝殿，禁地沉烟居与之相邻，两处居所之间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小佛殿。

　　禅悦佛道皆修，乌南自然也知晓这个佛殿是禅悦经常礼佛修心之地。

　　佛殿中央并未供奉神像，反而供奉了一幅画像，奈何这幅画像一直被禅悦反着挂在墙上，因而无法窥见画中内容。不过乌南此时也没有功夫对供奉挂画一探究竟，因为两侧排架上一盏盏明灭的火烛中，不起眼的角落混入了一盏琉璃莲。

　　乌南垂眸看，琉璃莲莲座中心裂开了一道又细又深的裂隙，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微小裂痕，如同有生命的树木生长的纹理一般，但却没有树木的生机，反而因为是琉璃的质地，似乎即刻便会破溃。

　　禅悦既然是古战场四方浊煞所化，乌南便以为他不会有本命之物，不曾想，禅悦不仅有，还是看起来这般纯净剔透却易碎的本命之物。

　　禅悦负他，他本不欲因私情耽搁六界之事，谁知方才在天道，甫一听纸童说禅悦身处险境，他瞳孔骤然一缩，竟转头下意识的交待辅弼星君先走，他随后再到……

　　乌南当下便十分懊恼。

　　辅弼星君却未察觉异样，他在看到乌南难看脸色时，也不耽搁，即刻便传音召集其他天人快速离去。

　　事已至此，乌南再踌躇亦是耽搁时间，便毫不犹豫的跟着纸童回了府邸。

　　乌南垂眸看着琉璃莲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半晌，才抬眸向一旁脸白如纸的纸童，有些咬牙：“什么时候的事？”

　　“迎客宴乱象方起的时候！”

　　纸童肯定道：“我当时恰好正在打扫佛殿，听到宴厅那边喧阗，想出去观望一番，却突然听到了君上本命琉璃莲清脆的碎裂声，君上此时定然十分危险！”

　　乌南皱眉：“莫说废话！你把我找来，定然是知晓禅悦在哪里，不然我纵然知晓他身陷险境也是毫无用处。既如此，你直说地点便是。”

　　他好快去帮那人解了险境，快快回来为六道安稳尽绵薄之力。

　　纸童看起来很急，先前的废话也是因为担忧焦躁没拎到重点，此时乌南一提醒，他便醒悟过来：“君上去了饿鬼道，饿鬼道坏境恶劣，厉鬼众多，君上却只身一人。流光君之前从饿鬼道进出过，定有经验，还望流光君对君上施以援手！”

　　听到禅悦去了饿鬼道，乌南难看的神色也难免一瞬怔忡，有关黑袍尊主的记忆一霎上涌，这让他难免产生了些微犹豫。

　　——不仅是因为介意之前黑袍尊主对他莫名其妙的动手动脚，更重要的是，他抛开莫须有的情感，理性去看时，觉得禅悦毕竟是古武神，纵使跋除心魔比普通人困难百倍，却也没有那么轻易陨落。

　　禅悦其人，向来知晓自己背负何种责任，也一向将责任看的比天重，在知晓自己的心魔竟然强大到拥有意识、还企图搅风搅雨时，以他的个性，定然不会置之不理，使心魔彻底强大，危害六界。

　　一个古武神的心魔，若坐视不理，到时恐怕六道之内皆无人可拦得！

　　是故，禅悦毅然决然的去了饿鬼道。

　　乌南经纸童一说，心下即刻都不用刻意算日子，就知晓禅悦前脚带他出了饿鬼道，后脚就又算是马不停蹄的再次返回了饿鬼道，只为跋除他自己的心魔隐患。

　　看到乌南脸上犹疑，纸童心中咯噔一下，就觉不好。

　　果然，乌南想了片刻，似乎觉得还是现下天道危机更为紧迫，且他觉得，禅悦既然无情，他何必有意，还上赶着贴上去，惹人讥笑。

　　禅悦既不需要他，他便也不会再次把真心捧出来，扔在对方脚下，让其肆意践踏。

　　想至此，乌南下意识咬了咬后槽牙：“禅悦神力高深，虽心魔向来难以对付，但以禅悦的实力，一时半刻应还撑得住，等我解决完宴殿之事，便立刻去寻他。”

　　乌南说罢，转身就走。

　　纸童比他动作更快，一下跳到他面前，挡他去路。

　　“不行！”纸童激动道，“自我诞生，我从未见君上本命琉璃莲裂开过，他定是遇到了极难的事，需要帮忙。我认为这才是更为紧急的事情！”

　　“宴殿虽然发生混乱，但现在毕竟是在天道的地盘上，且有天君坐镇，修罗们气焰再嚣张，我天人众多，他们一时半刻也讨不了好，天道又不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界，修罗们势单力薄，该那些修罗担忧如何逃走才是，你担心个什么？！”

　　纸童的不满带着点怒音：“倒是我们君上，孤身一人，本命琉璃莲又裂，君上才是性命攸关之时，流光君你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

　　乌南抿紧唇，没有说话。

　　纸童看的心中直打鼓，稍倾，为了君上安危，他不得不一改之前的倔强性子，忽软声软语道：“还请流光君看在我家君上一片真心，爱您重您的份上，您想办法救救他吧！”

　　真心？

　　谁的？禅悦的？

　　爱我重我？

　　乌南突然被触逆鳞，勃怒：“真心？呵！他对我怎么会有真心？你为了让我救他，倒也不必撒如此弥天大谎！”

　　纸童作为禅悦的造物，从有意识起就陪伴在禅悦身边，禅悦做的好多事情他都知晓，并且因他造物身份，所以他在禅悦心绪激烈的时候，偶有片刻是会与主人心绪相通的。

　　因此，纸童才能发现，面对乌南时，主人面上越是无波无澜，心中却越是惊涛骇浪；面上越是满不在乎，心中却越是珍之重之。而主人知纸童某些时候是能感知到他的心绪的，便一直告诫他守口如瓶。

　　他从不敢忤逆。

　　但如今，主人已危在旦夕，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将禅悦心意告知乌南，好刺激乌南即刻救人。

　　不过，纸童失策了。

　　乌南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判内，他继而开始十分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作为陪伴了君上几千年的侍从，我对君上的事知晓的还算清楚，我没有撒谎。”

　　乌南嗤笑：“还说你没有撒谎——禅悦怎么可能爱我，他心中爱重的自始至终另有其人，我不过一个替身罢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乌南还是忍不住下意识为禅悦名声着想，没有将禅悦天地不容欺师灭祖般肖想的那个人的身份点破。

　　他一边懊恼自己一碰到禅悦之事就如此心软，如同没有立场；又一边宽慰自己，他所做之事皆遵循君子之道，安于良心，无甚不妥。

　　心绪反复之间，乌南面容亦是几番变换。

　　纸童却诧异的望了过去：“可你是君上想尽各种办法，努力了几千年，甚至不惜下界历劫，只为滋养救回的魂魄啊——君上怎么可能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