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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有内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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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殷山凛风阁
楚凌儿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她咳嗽了两声,从塌上半撑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柳沐的仙童芈樟正在旁煎药,便问道:“樟儿,我是怎么回来的?”
芈樟抬头关切地望了一眼楚凌儿,道:“仙君说,是宁羽师兄在结界处偶遇的你,当时你昏迷不醒,兆岳仙尊正在闭关,所以就送到兆峦仙君这里歇息了。”
楚凌儿听了这话,不知怎么脸颊处淡淡显出几分暖色来。她低头沉思了片刻,伸了伸懒腰,从塌上下来,对芈樟笑道:“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待我回了霜弦阁,做件新衣裳给你,你身上这件,未免也太寒酸了,跟在兆峦仙君旁,不臊得慌?”
芈樟和楚凌儿是同年同月生的,自幼一起长大,又一同拜师入门,芈樟为人踏实,却胆小羞怯,楚凌儿却相反,伶俐许多,也开朗许多。两人关系亲近,楚凌儿自然也就有什么说什么,却惹得芈樟红起脸来,闷着嗓子道:“凌儿你惯会取笑我,我终日和兆峦仙君两个大男人生活在一处,不拘小节罢了……”
“快别狡辩了,仙君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可不似你这般”,楚凌儿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芈樟的额头,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道:“不,拘,小,节。”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正看见庭院里闭目打坐的柳沐,慌忙后退了半步,毕恭毕敬道:“拜见仙君。”
柳沐缓缓睁开双眼,起身道:“凌儿姑娘此行辛苦,可歇息好了?”
“多谢仙君挂怀,已经大好了。”说到这,楚凌儿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问道:“敢问仙君,小猿是随我一同回来的吗?”
柳沐摇摇头:“小猿并未回来,我见宁羽送你过来,以为你是在路上受了伤……这么说,你见过小猿了?”
楚凌儿心里暗叹不好,小猿定是被那些黑衣人掳走了,对柳沐道:“兆峦仙君,劳烦您随我回一趟霜弦阁,这其中来龙去脉,我与仙尊和您一道说。”
霜弦阁外,柳卿殷已等候多时,见柳沐和楚凌儿一前一后走来,不等柳沐作揖,便迎上前去,在柳沐的小臂上握了握,道:“沐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可记得?”
柳沐怔了怔,即刻领会道:“是先父的生辰,你我该去荆楚山祭拜才是,多亏姐姐提醒,愚弟这几日瞎忙活,浑都忘了。”
柳卿殷点点头,眼梢微微垂下些,低声道:“我这几日苦熬天劫,身子实在辛苦,御剑飞行恐怕又伤元气,就请沐儿代我向父亲祈祝。”
“遵命”,柳沐想了想,又道:“此行需半日,恐怕我需即刻就去了,凌儿姑娘所有小猿的消息,可明日再来说与我听。”
楚凌儿在原地满脸疑惑,稍稍迟疑了片刻,就点头应了下来。
见柳沐走远,柳卿殷见楚凌儿又话要问,又迟迟不开口,于是轻轻叹了一声,笑问她:“身子可痊愈了?”
“痊愈了。”
“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前几日不安排祭拜,今日却匆忙让柳沐出行,连小猿的消息都不等他听完?”
“是……仙尊……”
“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柳卿殷不慌不忙地踱步到庭院的槐树下,坐下来,向楚凌儿抬了抬眼,示意她坐,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此行的任务是跟着广绍风,结果一路跟到了玄冥渊,心生疑虑,于是去了一趟,正撞见小猿,将其救下,是也不是?”
楚凌儿抿抿嘴:“是。”
“那第二个问题,你本打算带小猿回来,半路上却遇到了神秘人,劫走了小猿,但却没有伤害你,对不对?”
楚凌儿点点头:“对。”
“最后一个问题:那神秘人之所以神秘,不单是因为他们没有露脸,还因为他们不祭兵器,不使仙法,亦不用心法,只用了毒,是么?”
楚凌儿见柳卿殷连连说中,心下又佩服又着急,道:“是,仙尊都猜对了,只有一事,仙尊不知。”
柳卿殷的目光忽然沉了沉,道:“你见到月寒了吧。”
楚凌儿两只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手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送嗓子眼里挤出了句话:“嗯,月寒姐姐和夜阑谷的人同行,看上去关系甚好……而且,而且小猿说,月寒姐姐果真不记得它了。”
“她当然不会记得”,柳卿殷拍了拍楚凌儿的肩膀,声音虽清冷而又有几分凄楚:“从你陪我走那一遭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的。”
“可她和魔教的人如此亲近,仙尊不担忧吗?”楚凌儿头埋得很低,盯着自己的鞋尖,道:“万一……万一……”
柳卿殷打断了她的话,道:“魔教的人暂时不会伤害她的,反而会对她极好,玉寒在那里,会比在青殷山安全。如今夜阑谷聚集灵兽,是为了得到玉寒剑,无论是冲着我的青鳞龙,还是冲着这青殷山,他们都会自己找上门来,在这之前……”
楚凌儿明显走着着急,小脸涨得通红,起身走到柳卿殷的面前,单膝下跪,带着哭腔道:“仙尊……您知道凌儿不是这个意思……凌儿是怕玉寒姐姐将仇人视为恩人,怕应了玉竹派和夜阑谷定的亲啊!”
柳卿殷低头看了看自己闪着寒光的霜霖剑,又望了一眼霜弦阁后刚刚长起来的那片竹林,沉默良久,起身将楚凌儿扶了起来,道:“你说的我不是不知道。凌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她会是怎样的心境?”
楚凌儿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会孤立无援,会孤独无助,会害怕,会慌乱,那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她除了信任和依赖,别无选择。月寒能够重生,已是我毕生所愿,又怎么能奢求她回到我身边?”柳卿殷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插在自己心里的一道利剑,比每日受得天劫还要疼,还要苦。
“那,那玉寒剑怎么办?”楚凌儿的眼泪已经流满了衣襟。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我,是月寒。”柳卿殷顿了顿,又道:“她现在夜阑谷,必定认为我是仇人,若她重修得仙法,便自去取剑来杀我,恢复记忆,代我护佑青殷山,再去荡平夜阑谷;若她同时修得心法,继承玉隐仙尊的遗愿,便也如此。”
楚凌儿又问:“那,那她如果只修得邪术,不能修仙法了,仙尊当如何?”
柳卿殷看着楚凌儿哭红的眼,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话:“那我便再杀她一次,与她同死。”
楚凌儿怔了怔,提高了几分音量,道:“若是如此,仙尊断然是不能活了?”
“你以为,我现在就是活着吗?”柳卿殷背过身去,带着几分颤.抖长叹了一声,道:“我遣幻灵去召你回来,你可知道为何?”
“怕我追上去敌不过他们,有危险吧。”楚凌儿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嗒嗒地说。
“这当然是其一”,柳卿殷道:“此行你也该觉察到了,我们青殷山,有鬼。所以我不能让你和夜阑谷正面起冲突,免得打草惊蛇,这也是回答你第一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支走柳沐。”
“仙尊连亲弟弟也不信任吗?”
“除了你,凌儿,我如今不敢信任任何人。大战当前,敌人不是最危险的,自己人才是。若是门派分裂,别说敌夜阑谷了,恐怕我自己,也会葬身于家犬。所以在做任何动作前,我必须将青殷派所有奸细连根拔起,以绝后患。”柳卿殷说着,就感觉到身后的楚凌儿走近了些,挽着自己的手臂,一丝暖意就从两人的手臂渡了过来。
“仙尊于我而言,既是师父,又是最要好的朋友,凌儿誓死陪伴在仙尊左右。”
柳卿殷转过来,在楚凌儿的发顶揉了一把:“傻凌儿,说什么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