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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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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微微亮。行了一夜,马刺已经不管用了。承羽翎下令换马。
客店的招牌被这队人马带来的风尘扑打着。响着嘎嘎的声音。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像堡垒一样的客店也算来人找对了地方。店家殷勤的招呼客人进店。
承羽翎审视了一圈店主人,点头示意。田广会意,开口道:“生意不错啊。”
店主人脸上笑容不变:“一人在外闯荡,生意怎样好,也是想家啊。”
“敢问店家,家住何处?”
“蓬莱山下三里外方丈城里瀛洲巷”
“双亲可还健在?”
“都已飞升紫府,列位仙班。”
暗号对过,田广拿出威州军令牌。店家看着这些人穿着北疆驻军的衣服,不免有些怀疑。但这个威州军的军令牌总共也就三块。自己的顶头上司许莫然大将军有一块。掌管暗探活动的霍辅英有一块。还有一块在镇国王卫士长田广手里。看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夺命魔王田广了。
行礼道:“田大人有何吩咐?”
田广略颔首,问道:
“你现在有几匹马?”
“总共二十匹。都是西域的好马。”
“好,领我去看看。”
田广跟在店家身后穿过几个过道进了后院。确实都是威州军在用的军马。选了十几匹腿脚强壮的吩咐道:“安好马鞍。我们即时启程。”
这一行人换好马刚想离去。在前面探路的单庸急匆匆的赶了来。
“殿下,霍大人飞鸽传来了消息。皇上已经快到威州地界了。”
承羽翎咬咬牙:“倒是比本王想的快些。你传信给许大将军,让他先把刘家看住。一定等本王到了再行动!”
单庸接令而去。承羽翎眼神坚定,脚跟上的马刺轻触在马肚子上。带着身后的一队人又奔前程。
威州的州府威京城里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快过年了。店家们使出浑身的力气招揽着生意。火红的新对联也都贴上了。红火的灯笼也是一串串的挂起来了。摩肩接踵的街道上只有街尾的典当行门可罗雀。当然这个典当行也不为着做生意。这是一处清水郡刘氏家族在州府的产业,专门负责探查重华宫镇国王消息的。店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机警的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心里想着这几天连续在京城发生的事故。怕这个年是不太好过。
店老板思绪还停在各个利益集团的博弈中,一个穿了一身粗布衣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店老板两眼放光:“小哥,年下不好过?典什么来了?”
这位小哥不言语,左右看过没人,赶紧递上一封信。
老板拿起信没仔细看,就吩咐打烊。着急的揣着信出了城。这封信的蜡封上刻着刘贵妃专用的印戳。可算等到了京城的消息。店老板觉得自己又要立功,喜不自禁。
清水郡刘氏的宅邸也一样是红红火火的到处都是喜气的红色。店老板恭恭敬敬的把刘贵妃的信递给刘氏一族的家长刘徐怀。刘徐怀是刘氏嫡系长子。刘贵妃父亲的亲哥哥。
刘大老爷看过信,脸色变得苍白。摆摆手让典当行的老板退下了,孤自坐下来:
想当年皇上刚登基,对镇国王忌惮颇深。利用刘菲梦引了还是世子的承羽翎进雪煜山。竟然生生的就灭了威州军十万大军。刘氏为了自保不得不承命于皇上,明面上支持安良侯,实则在朝堂上下安排自己的亲信。等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刘氏培养的势力一朝都与安良候持戈相向。自此皇上对威州为所欲为。刘氏成了皇上控制威州的令箭。就算承羽翎摆脱了十年囚禁回归威州,实际上能控制威州的还是刘氏。刘氏为了皇上做了不少事,而如今皇上却要向刘氏动手了!承羽翎若是知道皇上来威州,绝对没有按兵不动的道理。况且承羽翎早就想动手了。忌惮于自己在威州的影响,才隐忍到现在。现如今被皇上这样一激,刘氏一族怕是渡不过这次的劫了。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刘徐怀的思绪。看着走进来的三弟刘思怀,幽幽的开口:“思怀。贵妃不知在宫里过得怎样了?快过年了,你看看还能不能匀出些钱来,给贵妃送去吧。”
刘思怀比起这个身材高大的刘氏家长显得细小很多,尤其一把年纪还是一副娃娃脸。不笑的时候阴郁的让人毛骨悚然。听说宫里终于传了消息回来,急急赶来,却被兄长的这几句话说得狼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来信要钱的啊!难道她不知道家里多少人要吃饭?她不照顾家里就算了,天天的只知道张手要钱!”
刘徐怀摇摇头:“自从世子走后,贵妃就一直神情不好。我们也没再多管过。这次不管怎样,赶在年前弄些金贵的给贵妃送去。也表歉意。”
“大哥!我们养了那么些兵士。哪还有什么金贵的东西?就算有也不给那个疯女人!”
“只是到如今也只能依靠着这个疯女人了。!”刘徐怀把手里的信递过去,叹口气道:“皇上要来威州的消息估计承羽翎也知道了。你赶紧带着家眷上京!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先躲一躲为好。”
刘思怀匆匆看过信:“我们养兵士,不就是为了防范承羽翎吗?有什么好怕的?我看皇上也根本不会来威州。他没胆来承羽翎的窝!当初他是怎样许诺我们刘家的?到如今我们刘家绝不会再任他摆布了!”
“关键是,承羽翎并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那个姓许的软硬不吃。说什么演练,扎营在附近已经数月了。我看承羽翎怕是真的会动手。”
“真动手,就来个鱼死网破!我们好歹也有几万兵士。清水郡太守又是我们家的女婿。到时候关门打狗,姓许的又能怎样?”
“就怕承羽翎回来。一个清水郡太守估计撑不住场面。”
“大哥!承羽翎能明目张胆的回来吗?他那种好面子的人会把威州的家丑广而告之?只是若他偷偷摸摸的回来,我就静悄悄送他上西天。我手下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并不比田广差。”
“威州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倒是不怕威州一日无主。只是防范于未然,你还是安排家眷上京。记住要机密些。”
“为什么上京?难道我们不该往北疆去?”
“所谓人心难猜。到这时候谁也信不得。皇上到底不能在京城大开杀戒。承羽翎便更不可能。还是带着老小往京城去。一路上就打着看望贵妃的名号。喊得越响越没人敢招惹。”
刘思怀恨这个家长太过软弱。突然心头血涌,站起来,高声道:“我就不明白了,威州上下都在我们手里。军队里面也有我们的人。怎么就不敢和他承羽翎拼一把?为何要怕他一个处世未深的愣头青?”
刘徐怀听话,也是拍案而起:“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隐忍?当年在雪煜山被杀的威州军子弟们如今也都成人,随着承羽翎在军中摸爬这几年也有了自己的势力。我们的人难免随势变心。万万不可鲁莽行事。我看承羽翎不可能对我们下狠手。你只管听兄长的便是。”
刘思怀咬咬牙:“我养的几个死士给你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你不用管我。只把家眷好好送至京城安置好。京城不比威州,到了,可要处处收敛。虽然贵妃还住在宝蟾宫,到底已经被收了册宝。我们也不算正经的皇亲了。此事一定要清楚。”
刘思怀面无表情,只是答了句“知道”便去安排了。
其实刘家大小都心里明白。这个年可能会过得不安稳。其实自从承羽翎被放回来,刘家就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当初和皇上联手要一举灭了镇国王室。连小世子都用计送进了雪煜山。若承羽翎有一天知道了刘家早就倒戈,是皇上绞杀威州军的帮凶。那刘氏分崩离析的日子肯定便是眼前。
天已向暗,本想次日凌晨再走的。拗不过长兄非要立刻启程。刘思怀骑在马上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出了清水郡眼看着快要出威州地界,几个探子过来禀报:
“有队人马在不远的一处树林休憩。其中几个可以肯定是承羽翎的近卫。”
“承羽翎竟然真的来了。却是让我碰上。”刘思怀心里一动,他早就有杀承羽翎之心。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招呼身边的死士:“你们再去探探,若承羽翎真的来了。便让他有来无回。”转身看看身后的一家大小,心里道一句麻烦。找来管家,命道:“我就不跟着你们上京了。兄长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你务必把家里老小好好送至京城。去吧。”
看着家里的车队在夜色中消失了。刘思怀用黑布蒙了面,打马回身,他打定主意要为他自己干上一场。
承羽翎一行本来都带着头盔。身上又穿着北疆木易将军处的军衣。一路上并没人认出来。只是进入威州地界,再如此装束怕被自己人误伤。所以换了平常衣服。却正好被刘思怀的探子们碰了个正着。田广眼尖耳灵,早就察觉,招呼卫士围拢在主上身边。承羽翎看见树影处闪过的人影,挥手从腰间抽出宝剑,低声命令:“一定留下活口。”
当啷一声,是田广挡掉了飞来的一道快箭。近卫们各守一阙,刀光剑影,一番较量。承羽翎的卫士个个身怀绝技,各守一方。任刘思怀的死士如何人多占了气势,几次招架下来竟是要败下阵来。刘思怀见势不好,偷偷向后退去。承羽翎见状立刻冲出护卫,上前迎住一个身手很是了得的。
那刺客见正主出来,不耍虚招,每一剑都朝着承羽翎的命门刺将过来。几次闪躲,竟被刺中臂膀。承羽翎不再恋战,看住直直向自己刺过来的长剑,一个下腰闪躲过锋芒,脚上用力劈面踢在刺客的脸上。刺客两边都有人招架,只好向后躲闪。却被田广一把勒住了脖子。剩下的刺客看见刺杀无望,几个虚晃便要逃。承羽翎岂能放过他们,命沈爵,沈历兄弟赶紧去追。此二人祖辈都为威州军左将军,祖父更是和先镇国王一同牺牲在了雪煜山。何况附近驻扎了沈家统领的威州左路军。若不出错,一定可以把刺客带回来。
田广替承羽翎擦拭左臂上的伤口。还好不算深。缓了口气道:“殿下,何苦跟几个刺客招架。留给属下便是了。”
“总要交过手才知道对方来意。看来这次他们可真没打算给本王留活路。招招都奔着要我性命而来。”说着转身去看那被死死压制在地上的刺客。一把拽掉那刺客遮脸的黑布。看清此人是刘思怀常带在身边的护卫。嘴角轻笑。又把手里的黑布塞回到刺客口中。站起来对田广道:“你亲自看着。本王要活口。”
威州军总将军许莫然站在灯火明灭的大帐内,头绪纷乱:今日申时,刘思怀带着刘氏长房女眷子嗣启程上京问安。上京问安如此大的事,早就该有消息传出来,却是到下午时分刘家大乱才得到消息。看来这次的行程是刘家的临时决定。寅时,得到镇国王的消息,知道皇上要来威州。再联系到刘家仓促外逃。心里便稍微明朗了。这个刘氏怕镇国王先下手为强,已经开始逃了。有心截住这些人,只是殿下曾嘱咐过放过家眷老小的。便放他们去了。至于皇上若真的来了威州?许大将军张开手看看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正是这双手亲自放了一把火。火葬了一整个威州军。许莫然甚至还能清楚的感觉到沾染了献血的战袍上微留的温度。还能记起如父如兄如弟的一个个怨气尚存的眼睛。他紧紧握住拳头。不敢让自己太过迷失在仇恨里。琢磨着时间,殿下马上便到。佩好宝剑命人备马。出战庆州的帷幕即时开启。许莫然坚毅的下巴左右摇了摇。这位九尺大汉闷声一笑:雪煜山下的兄弟们,待我报了仇便去九泉和你们相见。到时候该会领句辛苦,讨碗酒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