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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随风来 ...

  •   一 风
      狂风吹去,渐渐能窥见这片隐若在浓烟后面的土地---通天的是乌云弥漫,是硝石弹火,是瘴气四溢,是饿殍遍野。看不见一丝太阳的颜色,是满眼的零落。生命的延续在无尽的杀掠中顽强的继续着。战争没完没了的平了又起,只因着数不清的道义礼法,道不尽的孰是孰非。为了最起码的生存,为了最微薄的尊严。壮士一声怒吼,百姓揭竿而起。

      威州的兵马总督都承汉阳带着百万将士和徐州令孟晌所统的徐州军会师于沁水平原。二龙合体,劈星斩月,所向无敌。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一统中土。当朝野都预料着二龙挣霸的时候。承汉阳双手一拜愿成君之美事。孟晌眼角一朦胧,赐之镇国王封号,可永统封地,世代承袭。

      潮起潮落,四季变迁,沧海桑田。自从永乾祖孟晌建都长平,国号普,中土百年无战争。祥德十年西北外敌入侵。祥德帝带军亲征。不料御敌途中染恶疾,祥德十二年薨于仁乐行宫。历新帝登基时年不过贰十。新君即位,强敌压境。各班臣子各怀鬼胎。朝堂不正,纲纪不行。百姓疾苦,社会百害频生。濒临国将大乱之际,西北外敌再犯。登基新帝传旨,请镇国王来京议事。

      历新帝朝堂龙椅之上,问道:“镇国王可愿前往退敌?”镇国王第五世王,承棅祚,起身默默一捐:“愿以死报国。”

      二火
      大雪封山,威州大军被匈奴军队围困于雪煜山已经个月有余了,承棅祚派出的几个突击连都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再这样耗下去,只会被生俘了。他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决心拼死一挣。下令道:
      “集合所有将士突围!”
      令官接令而去。在他坚毅的神情后面,却传来了一个却生生的声音,
      “爹爹,我怕!”他漂亮的儿子白白的脸上乌黑乌黑的大眼睛里掉下颗颗的泪珠。承棅祚皱起眉,眼里充溢着怜惜:“翎儿不怕,有爹爹在呢。翎儿好好跟在许中尉旁边,再不准乱跑了。”
      承棅祚走到儿子面前给他把眼泪擦干,顺手捏捏他清秀的小脸,笑了笑走出了帐门。
      看着爹爹的背景,小世子更害怕了。他怕爹爹再也回不来了。怕那些亲熟的卫士们会受伤流很多很多的血。他想喊,嗓子却好像被堵上了,出不了丁点声音。只能听着爹爹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了。

      “翎哥哥”带着哭腔的一声呼唤,梳着两个总角的小女孩进了大帐。小世子清清喉咙走过去学着他爹爹的样子替她一下下擦着眼泪:
      “菲梦,以后可不能乱跑了。”小女孩长得是灵秀,这时正撅着嘴不高兴了,用了她最清脆的声音,
      “翎哥哥是怪菲梦强拉了哥哥上了军队的马车吗?”世子摇摇头,嘴角撩起一个苦涩的笑,
      “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总之爹爹说,这次突围出去就叫人把我们送回去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非要留下来啊!”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高马大,十八九岁的士兵跑着进了大帐,不管不顾的抗起俩个孩子夺门而去。小世子头朝下摇摇晃晃的,看不清楚到底是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哪里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便着急的问道:
      “许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他开始本能的心慌,又赶紧问道“我爹爹呢?”士兵全力执行着他的长官给他留下的命令:带俩孩子回家。战士眼里渗出血光,低声说道:“别说话,我们被埋伏了。谁出声谁就没得活!”小世子开口想说什么,被菲梦的小手紧紧捂住了。

      慢慢的能感觉到大地一阵阵的震颤,听得到一阵阵的嘶喊。能隐约听到兵器相接的铿锵声。细细的,小世子听见爹爹的声音:“漠然,你先带孩子们去地道避避。事情不妙,埋伏我们的是皇上的禁军!”小世子再也憋不住,大声喊了一句‘爹爹’,却没得到丝毫的回应。他没有再呼唤,他的心像被层层蚕丝包捲着,连呼吸都变成应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年轻的士兵对孩子们说“属下出去看看,请世子千万不要出去,也不要出声。等属下回来。”俩孩子在黑暗里点点头,放开紧紧拉着士兵的手。士兵轻手轻脚的探身出了地道。

      承棅祚早有一丝预感,在十几天前就叫人开始挖的。本来是想挖条通到邻旁黑水河的地道,只是时间太紧只挖了一半。地道口被掩饰在层层杉木之下,很是隐蔽。年轻的士兵走出来又把杉木层层盖回去。

      军营里异样的安静。士兵穿梭在一个个营帐之间,看不见一个人,听不见一丝声响。只有几只伤马还在地上抽搐。士兵更快的奔跑着转过密密麻麻却已是空荡荡的个个营帐,停在镇国王大将军的大帐前。没有一个人,确实不再会有人了。年轻的士兵慢慢开始哭泣,他已经预感到所有的结果。他向着最后冲锋鼓声响起的地方跑去。在威州军大营口,果然看见了他想找的人,一个也不少。当初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打仗的战友们一个个被长刀钉在一个个的木桩上。齐刷刷地像是刚刚才列队回营。每个人的左胸插着的尖刀也是一排排的,影着被它夺了性命的人的影子。他跑过去拼命摇着几个时辰前还和他说笑的战友,不知道是从嘴里还是什么地方发出嘶声揭底的声音:“你们都活过来,都给我活过来!!我们去找那个狗皇帝!!我们去报仇!!”他哭着,喊着。不甘心自己是那个唯一活着的。突然,他脚下碰触到一个柔软的什么,士兵不敢猜那是谁。他又不能不去确认,他慢慢俯下身,膝盖再没有了支撑身体站立的力量。他双眼里是镇国被几十只乱箭死死的钉在了地上的惨景。年轻士兵的眼睛开始充血。喊不出,哭不出,他伸出两只手伸向苍天,无声的拜着:求求苍天求求苍天,让这个人活过来吧!这个把他从恶狼口里救出来,给他治病教他武功让他认字,他早已认作是父亲的人。此时正睁大了眼被一簇簇的机关箭射死在了自己的大营口。苍天无语。年轻的士兵已经再无眼泪。他用全身的力气去拔箭。却发现,有的箭只剩下一点点的羽尾留在可以看到的地方。两尺二十九寸长的机关箭竟都穿过他的将军,刺进到地底下。战士摇着头,有些滞楞住了。

      “爹爹”一声惊叫,划破天空的浓浓乌云。男孩子从地道里跑了出来,更是用力的拔着这些个要了他爹爹性命的寒冷兵器。“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这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让年轻的士兵立刻清醒过来。抱住孩子说道“这里不能久留,那帮畜生一定会再回来的。世子快走!”小世子只顾着去拔那些个冷箭,眼泪混沌了孩子眼里的神,央求着战士:“我不走,你快救救我父王,你救救我爹爹。把这些箭拔起来,爹爹可能还有救。”战士起身使劲把孩子拖起来:“世子,殿下已经走了,死了。不准再哭了。坏人们可能就在附近找你呢。”孩子死劲挣扎着,不愿离开他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孩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一字一字的说着:“我不走,我要和我爹爹在一起!”年轻的战士狠狠心,在孩子后脑勺轻轻一劈,孩子就势昏了过去。士兵快速的把孩子放回地道。从粮草营找了几大罐麻油细细洒在他的战友身上,洒在他们曾嬉笑过的营地上。又把能找到的干草统统堆放出来。掏出火镰,点燃火绒扔了出去。看着整个营地瞬时变成火海,士兵倒地一拜,一字一句的说“许漠然无能,不能给诸位挖坟立碑了,等我报了仇再来领罚。”

      一阵阵火光冲天,红艳艳的光,影着年轻的士兵背上孩子的脸。年轻的士兵转过头看着山下那些和他穿着一样颜色军服的士兵们,正冲着那片火咒骂着,呵斥着。战士蹭蹭孩子无力的头,很坚定的说道:“承羽翎,你一定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像一只翎羽强健的雄鹰,飞过这个雪山!”这个男孩,他是承汉阳的第五世孙,他叫承羽翎。

      三雪

      承羽翎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昏睡中惊醒,死命挣扎着,喊道:
      “救救我爹爹!救救我爹爹!”
      每次听见小世子的惊呼,菲梦都不厌其烦的软语哄劝着:
      “好哥哥,别说胡话了。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
      承羽翎烧糊涂了。他什么也听不到,睁大了眼睛,胡乱甩动着胳膊,自顾自的说着:
      “我不能死!我爹爹还等着我呢。”
      小女孩使劲点着头,开始哭了,哽咽着说着:
      “好哥哥,吃药就能见到爹爹了。我娘以前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男孩摇着头,只是怔怔地喊着:
      “爹爹!爹爹!”
      难孩子眼里没了光,又昏睡了过去。年轻的士兵用麦管一口口把药喂给这个孤儿。

      当所有人都认定士兵会带着孩子下山的时候,他走上了上山的路。走了两天之后,男孩子病倒了,身子烧得滚烫。年轻的士兵只能把雪用衣角抱着,一点点在胸口捂化了。给孩子一遍遍擦身子。也许是孩子的父母在天有灵,也许是孩子身世太悲惨,连苍天也不忍一看,竟让他们遇见了上山检查陷阱的老猎户。大雪下了个月有余,捕猎的陷阱都已经被雪埋住了,没必要上山来的。只是总有雪雕盘旋在山顶,连老猎户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雕。就上山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竟看见一个快要饿死的青年,拼着命给个生病的孩子擦拭着滚烫的身躯。还有一个小女孩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却声声喊着“好哥哥,好哥哥。。。”老猎户马上就明白了,这仨个人就是山下设了岗要抓的人。但人命关天,就算是有罪之人也不能见死不救。没多说什么带上这几个人回了自己打猎时用的茅屋。好在猎人的茅屋里多少备着一些降温消炎的药草。煎煮了递给战士。又给他们煮了些稀饭。也不盘问,便自己回去山下面的家了。

      承羽翎睡了醒,醒来吵着要爹爹,吵累了又昏睡过去。趁他睡着,士兵就给他把药用嘴顺进去。喝过药男孩子就睡的踏实些,小女孩怕他这么昏睡着再也醒不过来,不停地在旁边一遍遍的喊着“好哥哥,不要死啊。好哥哥,快点好起来吧。好哥哥,好哥哥。。。”喊得多了,连男孩子的睡梦里满满的都是女孩一句句的“好哥哥,好哥哥”

      四雨

      终于男孩好起来了。不再发烧,也不再说胡话了。也不再找爹爹了。他知道他早已经是孤儿了。看着格外安静的男孩,士兵也只能保持沉默。三个人里面只有小女孩时而的自言自语:“我娘等我回去呢。许大人。”,“我娘说等我回来给我包糖粽子呢。”,“哥哥,你说话啊!哥哥。”
      终于士兵听老猎户说,山下的岗哨查的没那么严了。趁着月色士兵开始摸索回家的路。
      终于士兵在离得最近的城镇弄到一辆配了一匹好马的马车。

      天气开始转暖的时候他们三个终于回到了镇国王的封地,威州。士兵一路上反复对男孩说:“我们回去等着的绝对不可能是欢迎。伏杀了我们全军的皇上,您叔叔安良侯都窥视镇国王的王位许久。世子想要回去即位,一定艰险的很。” 男孩子听着,脸上没有表情。

      眼看着就要到威州的州府,威京。士兵却刹车向南,去了威州南面的城市连城。这个城市连接着南北,又处沁水之畔,消息灵通又聚集着各色人等。像他们这么异样的三个人,才不容易引起注意。士兵在最大的旅店里安置下俩个孩子。就开始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不到两天,士兵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答案。匈奴军队被皇后的弟弟木易将军挡在了鸣雁关外,救国有功,一时风光无两。镇国王却成了众人之矢。皇上特别发公诏说:镇国王好战喜功,不听阻谏,贸然前进。被匈奴军队围剿于鸣雁关外。不仅导致威州军全军覆没,还招致木易将军负重伤。警训军民切切以此为戒。年轻的士兵亲眼看见匈奴的军队出现在雪煜山前的雪煜关上。整个雪原被外蒙的百万大军层层围堵,切断镇国王大将军和主力军队的阵线而围困于雪煜山下。雪煜关离鸣雁关还有数千里。雪煜关都不得出,何来的葬身鸣雁关外?在各方面交易之后,真相就这样被装饰成了另外的模样。
      战士握紧拳头,王权的斗争,从来都是如此的卑劣。
      战士又打探到威州封地内,虽然镇国王的弟弟安良侯很想即了镇国王的位,但是皇上却主张,既然没有嫡子继位,便要废了镇国王的封号,收回镇国王的封地。当然可以给安良侯另指定封地。但是安良侯早就掌握威州的势力,岂会因皇上一个撤回封号的要挟就拱手想让的?拿出当年永乾祖颁发的诏书,在朝堂之上当众宣读。还大言不惭的说,若不是当年祖上的大德,没有你今天的一统江山。皇上盛怒,罢朝三日。最后也只能说,限你安良侯在寒食节前拿出镇国王的王印。若拿得出,就立你为王。若是拿不出,就乖乖让出威州!当然,可以再商榷封地。到如今,时限快到。安良侯还没有任何对策。这个镇国王宝印和皇帝的玉玺是一块玉上刻出来的。边角的花纹契合得分文不差。不是随便找块玉石刻一刻就能对付过去的。

      年轻的战士抹黑偷偷进了安良侯府,把事先写好的信用匕首叉在安良侯书房的笔案上。这把匕首是镇国王从不离身的物件。在他最后把儿子托付出去的时候连同镇国王大印,自己佩戴了一辈子的宝剑和这把匕首一起交给了战士。

      总是很晚才回来的战士,这天早了些时候回来。承羽翎揉了揉已经快要合起来的双眼。给士兵倒了一杯热茶。把留好的晚饭盛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也一并坐了下来。自从他们进了连城,承羽翎就这样每晚都等着晚归的士兵。很仔细的听他打听来的所有消息。士兵坐下来,几个月里第一次笑。看着前面这个眉头微皱的孩子,说道:“估计明天就有消息了。”
      这个孩子神情笃定,稳稳的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你觉得安良侯会如此轻易的让我坐上镇国王位吗?他可是为了这个位子连亲哥哥都敢出卖的人啊。”
      士兵叹口气,摇摇头道:“所以我们不能把大印马上拿出来。但也无处可藏。”想了想道:“刘夫人处到底还算信任的过。要不然就先放在刘夫人处?”
      承羽翎看看睡的正好的刘菲梦。悄悄说“当初是菲梦和我玩闹,蒙了我的眼睛把我骗上运粮草的马车的。我信不了她。”
      战士有点发愁了:“菲梦不是说她也是被人骗的吗?不是有人对她说只要她能把你骗上马车,就把她父亲从监狱放出来吗?”
      小世子眼里有了愤恨:“那个骗她的人就是她的娘亲”
      战士一惊,脱口说道:“怎么可能?菲梦的爹爹可是刘元怀,刘大人!是先主一手提携上来的。当初主公要施行新政,也是刘大人力排众议,鼎力支持。” 承羽翎暗暗叹口气说道“我也是慢慢才想明白的,刘大人被那些朝上老家伙陷害‘媚言惑主’。肯定是安良候从中作梗。爹爹也能忍痛割爱,罢了菲梦爹爹的官。后来用了一个漏交课税的罪名干脆把刘大人给抓了起来。本来我爹爹已经在运作要放人了。菲梦娘亲亲估计是病急乱投医,听了恶人的挑拨。”
      战士微微苦涩:“刘都督是个好人。听说今年秋要行刑问斩了。”
      承羽翎也是微微一怔:“若是我能顺利当上镇国王,或许菲梦的爹爹还有救。”不大点的男孩几个月之内已经成了个要担当的大人了。承羽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明天不能在这里等安良侯的消息了,我们先偷偷的进威京。赶在寒食节这天,我们就乘敞篷的马车在威京重华宫前面来回走几遭。到时候你就大声的喊‘承羽翎王世子在此,快开宫门’,我就高高举起镇国王大印。倒要看看,是邪压正还是正压邪。” 承羽翎紧紧握起拳头,如果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死在光底下。

      “哥哥,你一个世子高举大印不好看,菲梦给你举着吧?”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战士冷冷的看过去说“不关你的事,快睡快睡” 承羽翎摆摆手道“菲梦,你爹爹当初还在职的时候,常常微服出访。常常带着你。威京的人大多都认识你的。 ”刘菲梦有点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爹爹要给奴役分田地。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呢。大家都叫我梦姐儿呢。”承羽翎神色舒缓了很多,说道:“许叔叔,我觉得这样行。我虽然每次祭祀都跟着爹爹前往,认得我的人到底不如认得菲梦的人多。”士兵皱起眉,点点头道:“那就听世子殿下的!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不然我们又是瓮中之鳖了。”
      菲梦小脸微红,走到承羽翎面前娇滴滴的道“好哥哥,等你当了镇国王,一定救我爹爹出来啊!我想和我爹爹一起玩捉迷藏。”
      承羽翎用手托了她好看的小脸笑了笑道“那你寒食节那天可要好好端着我的印,不准掉,也不准被别人抢了。不然我可救不了你爹爹了。”小小姑娘使劲点了点头。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突然一道闪电和着一声响雷,把天空晃得明亮。

      五 旭阳

      “侯爷,不好了!!出大事了!世子回来了!!现在正在重华宫前受百姓的跪拜呢!!侯爷快去看看吧”。贴身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的时候,安良侯正和幕僚们商量着镇国王大印的事情。听到承羽翎竟然真的回来了,呵呵一笑道“我还说去了哪里,竟然自己送上门了。走,去会会他!”说着提起宝剑要去斩杀他的侄儿了。

      威京的人听说小世子大难不死而回,都争相去看个究竟。远处的人们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一身月白色锦缎华袍,单手举着通体发光的金剑。威京的人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剑,每年四季祭神加上祭天地,祭祖。若镇国王不能亲来,必然使人双手托了他的宝剑,代他前往。在威京人心里,这把剑就是镇国王本人。于是远远的拜道“镇国王!!”近处的,有的是认出了世子,连忙下跪,有的是认出菲梦可爱美丽的小脸高喊道:“这是刘都督家的梦姐儿啊,真的是世子回来了!!”有的是看见小姑娘手里镇国王大印上面巨硕的龙头,还有边角上好似云朵的白色花纹,不用再怀疑,都扑通扑通拜倒在地,声声喊着“世子可算回来了!!”驾车的壮士也是一身素衣,领头高声喊道“祝贺世子平安归来!!祝贺世子平安归来!!”跪拜在地的百姓一浪浪跟着和道“祝贺世子平安归来,祝贺世子平安归来”

      安良侯坐的马车竟是连重华宫的影子都没能看见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挤了出来。不管侍卫们怎么吆呼着“安良侯在此,避让!避让!!”也前进不了丝毫。有人是真的没听见。有人是听见了也装没听见。

      当安良侯好不容易能远远看见他的侄儿的时候,重阳宫的宫人早已出宫迎驾了。宫里的警卫军也早已围护在他们小主人的身边。警卫军军统何粟更是一跪一拜的从宫门一路跪到小世子的车驾前。泪如雨下的将领,连拜三拜道“卑职接驾不力,愿受惩罚。”世子忙上前挽起将领道“何出此言?快起快起。”将领一抹眼泪,大喊到“摆驾回宫!”
      “摆驾回宫”, “摆驾回宫”···宫人们一声叠着一声直直传进重华宫。

      安良侯,狠狠的看着他侄子的背影消失在重华宫的宫道上。永宁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安良侯挥剑一抽,刺死了一直挡在他面前的一个普通的威京百姓。两旁看热闹的人群瞬时散了开去。但慢慢的不知从哪里传来小声的议论,不一会小声的议论就变成了巨大的声浪:安良侯杀人了!安良侯杀人了!!安良侯没想到百姓竟然不怕他,想再斩几个立立威风。被两边的侍卫们加持住,飞快地逃回了安良侯府。
      皇宫里皇上正在和臣下们商量着送往并州给木易将军的钱粮。突然枢密院知事来报: 承羽翎世子已经回到重阳宫了。
      皇上手一哆嗦茶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莲花。大臣们不敢出声,屏气静候指示。皇上思考了片刻,重重坐下来。看见小太监卖力的收拾洒了一地的渣滓,突然怒火中烧,猛地一脚踹在小太监身上道“快给我滚”小太监大气不敢出,立刻出了大殿。皇上顺了顺气,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回来吧。道是,事在人为。我花了那么多功夫想要吞掉威州,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传旨,朕怜悯承羽翎世子年幼,未免不法之人魅惑幼主耽误前程,将接于皇宫抚养。等成年即可继镇国王位”

      当传旨大臣的座驾刚刚驶进威京城门的时候,承羽翎华服高冠正跪在祖庙前朗朗念到“历新贰年三月二十六日,承羽翎承镇国王位。今日报于祖上。愿先祖保佑我威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说毕行三拜九叩礼。承羽翎行礼毕,礼官高声道“礼成!”威京城的百姓们一浪盖过一浪的跪拜道“镇国王万岁!镇国王万万岁!!” 承羽翎高高站在祖庙上,迎着高高升起的旬阳,受着他子民的礼拜。

      六夏花

      “安良侯到。”太监轻声为闭目养神的皇上通报着。皇上睁开眼也不看安良侯,只玩弄着手指上的戒指:“倒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有着狼一样双眼的男人徐徐开口:“皇上现在有什么打算?”皇上的眼里映起狼的杀气,“不能让狼崽子在狼窝里长大。不然你我都要死在他的手下。”男人微睥:“但是有祖诏,镇国王可以永驻封地!!”皇上嗤了一声:“他自己跑到京城来可算违诏?”安良侯也嘶嘶地笑着,说道“这好办。到时候皇上可别心疼小狼崽子。又把他放回去!”皇上挑挑眉道:“那也得看你能不能堵死他回去的路。”幽暗的房间里闪过几道光,寒至骨髓。

      承羽翎最近很是嗜睡,总是做恶梦,梦见他爹爹被乱箭射死在北方寒冷的雪原上,死不瞑目。每回惊醒,想要水喝,侍奉的女官却换了一副白呲呲的脸张着血嘴的女鬼,狰狞着眼道“你个克死父母的恶鬼,还有脸要水喝!去死去死!” 承羽翎混沌着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狂喊着“许将军救我!许将军救我!”年轻的士兵早被封为忠护将军,负责整个重华宫的防卫。最近看年轻的王爷日渐羸弱便睡在他的床榻下。不想自己竟也开始嗜睡,头脑很是不清醒。士兵睡梦中听见王爷呼唤想要起身却是被捆绑在梦里,动也动弹不得。
      承羽翎越发少的醒过来。这天却醒了。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看紫茉莉开的正好。小太监来报“刘都督夫人带着菲梦小姐来了”年少的王,马上面露喜色道“快请”
      菲梦还是那样快乐和美丽。承羽翎看着菲梦去拨弄紫茉莉插到头上,转过身对坐在一旁的刘夫人道:“没想到皇上手快,已经把刘大人弄到京城了。我最近身体不济,没能全力救助刘大人。要给夫人陪不是。”
      刘夫人也不站起来,只是欠了欠身道“殿下一继位就下令释放我家老爷,已经万般感谢了。怎么也不会怪罪的。只是听说,殿下最近身体不济的很。想想却有些蹊跷。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呢?”年轻的王莞尔一笑道“夫人这次前来,怕不是给本王带了良药?”刘夫人也不想再做铺垫,直接说道“最忌讳着殿下的估计就数安良侯了,威州上下都是安良候的人。若王爷一直住在重华宫,估计命不久矣。听说皇上曾下旨请殿下去京城。不如一去。” 承羽翎不答话,只默默的看着头顶四方的天上轻飘飘的云。看了好一会子才道“他们能承诺给你的估计也只有一个阖家平安,而本王能承诺的是你家几代的的荣华富贵。你敢和本王一起上京吗?”刘夫人甜甜的笑了。嘴角处的酒窝和菲梦的一模一样。“此来便是要护主上京的。!”
      夏天,镇国王的宫殿里总是开满紫茉莉花。只是从那年开始便没人再去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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