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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色郁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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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备好,葛喜向东厢房走去,他方才听到大王爽朗的笑声,想来二人相谈甚欢。午后大王收到密函时,冷哼几声,面色阴冷,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他走到门边,听到公主说:“君美甚,晋王何能及君也?”他明显地愣了愣,左脚跨进了门槛,右脚悬在门边,脸皮颤动了几下,原来公主是靠着这样直白的赞美获得大王的喜悦的吗?
他忙退了两步,静候在门边,偷听公主的溢美之词,心想日后大王生气时,他也能用上。
许明沅睨了一眼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葛喜,继而拍了拍燕清意的头,沉声道,“不要胡闹,好好说话。”他瞟到她身后的梳妆台上有一个亮晃晃的铜镜,镜中的自己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他往日只知行军打仗,不重打扮,但上天确实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燕清意小说中的男人总是貌比潘安,武艺高强,不正和他契合么?他暗自思量,若她是因为这样爱慕我,也情有可原。
她真的饿了,看着葛喜在门边想进不敢进的模样,仿佛是饭菜在给她招手,而许明沅还不肯轻易放过她,非要她说点“真情实意”的假话。
她装作羞怯地低头,“燕国礼教之邦,最重礼节。我与大王曾同杯而饮,同池而浴,在我的心中大王便如夫君一般。好奴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绝不会做背礼弃教之事,还望大王明鉴。”
葛喜暗叹,这种话我恐怕是没机会用上了。
许明沅看着她粉颈低垂,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虽觉她在撒谎,却一时说不出反驳之词。
燕清意见他发愣,立刻起身建议道:“大王,一同去用膳吧。”她闻着飘荡在空中的肉菜香气,眉眼间流露出点点喜色。
许明沅突然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既然你将我视作夫君,我怎能让娇妻独守空房。今晚便同塌而眠吧。”他的眉角轻扬,眼含笑意。
哎,她心中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逃不掉,不过前几日泡温泉之时,她已经说服了自己,如今也没有必要再摆出不情不愿,忠贞烈女的模样。
她轻轻点头,烛火照在她发间的珠翠上,随着她的摇晃荡起金色的光芒,“大王,我饿了。”
他眼中沉着光,手掌抚过她的面颊,“用膳吧。”
燕清意安静地猛吃,仿佛这顿是断头饭。
许明沅喝着冬瓜排骨汤,摇头轻笑:“孤以前以为,像你这般美丽的女子,都是早饮花露,暮啖晚霞。自与你一同进膳后,发现你比孤军中的壮士吃得还香。”
阴阳怪气,她心中白了一眼,面上却露出淡淡的微笑,“大王谬赞了。”
晚膳后,许明沅回到正房梳洗了一番,换上了熏过香的长袍,在铜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仪态身姿,又让侍从帮他刮净面上的须髯。他挑眉,望着镜中神采奕奕的自己,满意。
燕清意坐在窗边,用沾了花露油的木梳梳头,温和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纤细的剪影,像扑棱的蝴蝶。她着一件粉色交领短衫,下搭浅蓝绣白鹤齐胸长裙。虽面色沉静,但心跳如鼓。
采枝把午后从院中挖出的桂花酿送上,“奴婢尝了,味甘醇正。公主不妨小醉,可少些疼痛……”
“咯吱”许明沅推门而入,挥手让采枝出去。
燕清意被开门声牵动情绪,她怔怔地望着走到面前的许明沅,“大王来了。”她柔软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颤动。
他坐到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轻唤:“清意,你真美。”
她踌躇了片刻,起身走到桌前,艰难地挤出他的名字:“明沅……喝杯桂花酿吧。”她倒满两个酒杯,一杯递到他的手里。
“哪儿寻来的。”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揉着她鬓间秀发,他闻到她身上清香的兰花香气,不禁凑得更近。
清意用手中酒杯轻碰他手中的杯子,“丹济郡守留下的。采枝试过了,说味纯甘甜,饮之心旷神怡。”说完,她自行喝下,唇齿间留下桂花的馥郁芳香。
“这是我们的合卺酒吗?”他饮过,把她搂在怀里。
“壮……壮胆酒。”她说完,满脸通红,羞怯地低下头。
许明沅忽然转头看向窗边,窗前逗留着一个人影,月光照着她的身形,可见个子不高,似乎正努力透过窗户的缝隙打量里面的情况。
葛喜小声地呵斥道:“你是谁啊?在这外面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奴婢阿南,采枝姑娘让我送些茶水过来。”她指了指端着的茶盘。
葛喜沉声道:“大王与公主已经歇息了,你也快下去休息吧。”
她委屈地嘟哝道:“喏。”
“明沅……”她本想再说些什么,话音落在了唇齿相交的旖旎声中,温热的鼻息让她满面通红。
他将她打横抱起,她一声轻呼,他又把她平稳地放在了被子上。他俯身而上,亲吻着她的脸庞。
她又局促起来,浑身燥热,捏紧被角不敢动弹。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射进室内,艳秀的红杏在月色下更显美丽,春莺在柳条间嬉戏。
突然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和急切的脚步声,她推了推正在脱衣裳的许明沅,说:“这是怎么了?”
他按住她的手,深黑的眼眸盯着她红肿的唇,声音暗哑地说:“不知道,葛喜他们会处理的。”
“好吧,可是……”她话未说完,葛喜焦急地敲门,喊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许明沅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你不会带人救火吗?”
葛喜听出了许王话语间的怒火,他硬着头皮又喊道:“大王,后院杂物堆积太多,火一漫上来就止不住了!”
另一人说:“大王,今夜风大,火很快就要烧到东厢房了,还请大王避难!”
他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快速地穿好衣裳,又转头帮燕清意拢好衣领,然后抱着她走出了东厢房。
许明沅把她放在院中的八角亭里,冲天的火光映在他的瞳中,他听着嘈杂的人声和惨烈的呼救声,手捏成拳,“葛喜,照顾好公主,孤去帮忙救火。”
“大王,不要……”葛喜来不及阻止,许明沅已奔进了救火的人群中。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公主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说,“公主,别担心,大王英勇非凡,臂力过人,帮着打水救火,不会有危险。”
“我没担心。”她在凉亭中坐下,手脚冰凉,小腹寒冷微涨,她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快来癸水了。
采枝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公主无事,欣喜地守在一旁。不久阿南也来了,她惊恐地跪在燕清意身前,颤颤巍巍地说,“公主大人,奴婢刚才在后院瞧见三个黑衣人!”
葛喜忙问:“什么时候?”
“方才大人让奴婢回去休息,奴婢想起后院的院门未锁,担心有流民溜进郡守府行窃,所以并未回耳房,而是去了后院。”明艳的火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哆嗦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奴婢刚走进后院,就见三个黑衣人翻墙而入。奴婢心里慌乱,躲在院门后,不久后院就起火了!”
“黑衣人?”葛喜思索片刻,“今日午后,晋王曾派三个使者送来密函。会不会是他们纵火,试图烧死我们?”
“可恶,可恶至极,奴婢得去告诉大王!”葛喜叫了几个侍从守着公主,自己向人堆里奔去。
“他们没瞧见你吗?”燕清意随口一问。
阿南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双眼,“奴婢身材矮小,躲在阴影里,不易被发现。”
“有热茶吗?”她望着采枝和阿南。
“有,奴婢之前烧了热水,现在去拿。”阿南说着,跨出了院门。
采枝庆幸地说:“这火倒是及时,让公主免遭许王侮辱。”
燕清意微愣,抬眉看向她,“这火不会是你放的吧?”
“奴婢哪会做这种事。”她嘟着嘴,“只是替公主不平罢了。”
……
许王一行忙碌到后半夜,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幸好火势没有蔓延开,否则周围几个府邸都要遭殃。
许明沅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发髻凌乱,浑身湿透,不知是被水淋的,还是累的。他让人去准备汤水沐浴,他略带疲倦地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你没事吧?有被吓到吗?”
“我没事,只是担心大王。”她言语真切,“见大王平安归来,我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他轻抚她的面庞,“我没事。”
她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想他能在被坏了美事之后马上投身救火,品行倒是不错,终于真情实意地说了一句,“大王早些休息,别累坏了身体。”
他突然笑道:“放心,我能累到天亮。”
“……”她哑口无言。
许军将士上前回禀:“我等遍寻丹济,未找到那三人的身影。”
“继续查。”他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
大火虽然没有烧到东厢房,但是空气中却弥漫着焦臭之气。葛喜另安排了一间厢房给他们安寝。
燕清意躺在床上,她听着许明沅在隔壁沐浴的声音,她想赶快睡着,断了他做那种事的念头。她闭着眼,听见他推门进来,他搂着她亲吻了几下,翻身睡到里侧,他轻吁了一口气,“快睡吧。”
她却睡不着了。她双手不安地放在身前,不时瞥一下他,见他侧身盖着被子,发出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
她不敢乱动,怕吵醒他。沉静如水的夜色中,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