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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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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都知道了吧?”
处理完了耽搁的政事,又捧着新沏的茶水悠悠的啜饮了好几口,云澹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向着跪在书案前的苏辰夜不紧不慢的问到。
王府书房的地面上,因着是夏天的缘故什么都没铺,就只露出光溜溜冰凉凉的汉白玉地砖。地砖本就冷硬,又直挺挺的跪了一炷香时间那么久,苏辰夜的膝头已早酸疼到没了感觉,不过一听见上首的王爷殿下问话,即便是现下难受的要死掉,这话也还是要回的。
“回禀王爷,总管大人都交代了。”不久前才穿上的王府家奴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了,水草一样的缠在身上,下肢又是木木的没了一点知觉,然苏辰夜还是拼着仅有的两分气力,恭恭敬敬的向着云澹一叩首,这才答了话。
“嗯,你不是想要攀龙附凤吗?那本王就把你放在身边,给你机会让你以后好好的侍候本王,你觉得如何?”看着苏辰夜那副月白风清的模样云澹莫名的就是一阵怒气,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面跪着的人,便似要在他身上剜出一个血窟窿来,尊贵的景王殿下几乎是从齿关间蹦出来的一般吐出了这句话来。
看着好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样的王爷殿下,苏辰夜当即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谢王爷恩典。”
固然是被苏辰夜逼得,可是有了那般血淋淋的毒誓的羁绊,纵然恨不能将苏辰夜车裂腰斩,云澹却也做不出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来。杀了苏辰夜是不可能了,然不能杀苏辰夜,并不代表云澹便没有法子收拾他了,要知道这世上比取一个人性命更厉害更歹毒的手段,又何止千千万?
不过在这之前,云澹当然先要弄清楚苏辰夜的底细,做到心中有数。这其中首先要知道的,自然就是苏辰夜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救了自己。
撒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既然都已作出了那副无耻的小人嘴脸,苏辰夜当然是只能继续的顺着那条路子往下编,况且苏辰夜此时还是顶着云澹认识的叶非的那张脸,缘此苏辰夜对云澹的问题的回答便成了这般——
话说,苏辰夜,不,是叶非,叶非在怡春楼里面恰巧有一个相好的姑娘,俩人也算是情投意合。没钱替她赎身,却又两情相悦,叶非自是少不得往那个地方转悠。不料昨晚去的时候,却是无意间撞见了中了药的云澹。叶非既知云澹的尊贵身份,兼之机缘巧合之下又跟着一个杂毛老道学过几手野狐禅的功夫,故而一见云澹落难,当下便生了歪心,想借着救景王爷的机会攀上高枝,以求富贵荣华。于是便有了尾随劫持云澹的人去到云澈的地方,并从云澈手中将其救出的一连串的举动。后面逼着云澹发毒誓不追究自己亦不牵连无辜,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小命,另一方面自也是为了保住自己那个相好的命。
第一次被原慕音引见着认识苏辰夜,确切地说是清蘅斋的小伙计叶非,云澹便对一味插科打诨溜须拍马的他没有一丝好感。第二次见面,只是作为角落里一个灰扑扑的布景的苏辰夜,肯定也不会分去景王殿下的半分关注。是故两次下来,烙在云澹记忆里的苏辰夜,始终的油滑、狡诈、却又欺软怕硬善于逢迎,一副十足的流氓无赖相。
也因此,对于苏辰夜给出的答案,云澹并没有太多的怀疑,以叶非这样的出身与脾性,钻营,投机,挖空心思想要攀附权贵,简直是太正常了,不是吗?会功夫吗?那至多也不过就是一个鸡鸣狗盗之徒耳。
弄明白了叶非的动机,再忆起原慕音对叶非此人的褒扬,云澹心中不能抑制的便是一阵冷笑,便是你这么个无耻之徒,居然也能蒙骗得了那么多人,且让我一层层的剥开你的面皮,看你还怎生去招摇撞骗!
说不上是冲动还是其他,云澹当即决定,把这个叶非弄到自己身边,好一点一点地仔细拾掇他,让他生不如死,让他悔不当初,于是也就有了上面的这一幕。
虽说把苏辰夜弄进府里来本就是没安好心,可手握重权的景王爷毕竟是日理万机,更何况来日方长,也没必要一开始就诸般手段全都使上,所以训过了话之后,云澹便挥挥衣袖,将书案前碍了自己眼的那人打发走了。
正是求之不得,苏辰夜一见云澹满脸嫌恶的赶自己走,当下里便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个盹儿都没打。
却是刚在中庭站定,年方四旬的王府管家王寿年便迎了上来:“叶非是吧,你的住处安排好了,你带进府的那个弟弟也已经住了进去,你要不要现在就过去看看?”
神情倨傲,言语间也是满溢着鄙薄,便譬如苏辰夜是一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
望着面前都不拿正眼看自己的管家,苏辰夜顾不得身体的酸痛,立时便是弯下腰身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那就有劳了。”
再不多话,王寿年当即叫住一个下人,让他将苏辰夜引到后院的住处。
依着管家的吩咐,那人便走在苏辰夜前面为他带起了路。好在领路的这人为人很是和善,而且一听说苏辰夜是王爷新召进来的贴身侍从当下更是热情,一路上苏辰夜乘机问起府中的一些状况,这人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详详细细的答了。
“多谢这位大哥。”到得管家所说的那间简陋的厢房门前,苏辰夜对着这个热心的带路之人诚恳的道了一声谢谢。
“哪里哪里。”摆摆手,憨厚的笑笑,转眼间那人便没入蓊郁的□□,没了影踪。
被那质朴的笑容所打动,苏辰夜也是淡淡的笑了一笑,接着便转身推门而入。
听得门外的动静,沈静宜早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眼见着苏辰夜跨进门来,少年柔软单薄的身躯瞬间便投进了怀中。
“叶非,李府不是呆得好好的吗,我们干嘛要上这儿来呢?”陌生的环境,威严的侍卫,还有那一个二个都傲慢的拿鼻孔对着自己的下人,沈静宜简直讨厌死这里了。
“王爷的命令,谁敢违抗?”捏捏沈静宜鼓起的小脸,苏辰夜轻笑着反问。
“我讨厌这里,冷冰冰的,简直跟冰窖一样。”嘟着水色的唇,沈静宜闷闷的向着苏辰夜抱怨一句。
你当我又喜欢这里吗?若非是被逼的,谁愿意呆在这里受这份闲气?
然嘴唇翕张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似安抚又似惯性,苏辰夜抬起手掌在怀中人的发顶摩挲了几下。
一时无言。
偎在苏辰夜的怀中偎了好一会儿,沈静宜这才忽的想到什么似的,半扬起下巴,“吃饭吧,刚才有人送饭过来了。”
“好。”昨晚闹腾了一夜,早就筋疲力尽,不料晨间回到李府刚换过衣裳,景王府的人便带了云澹的口谕来说要召自己入府。接自己的侍卫大喇喇的杵在李府的大堂里,来不及和李家的人辞别胡乱的收拾了几件衣物苏辰夜便赶紧的带着沈静宜随那群人走了。却是一脚方踏进景王府的门,登记,提领衣物,接受管家训示等琐事又接踵而至,最后甚而还在云澹的书房里苦捱了个把时辰。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若非有那几分练功的底子,这一年内又是干惯了粗活,只怕苏辰夜早就厥了过去,不过撑到了这时节,也饿的够呛便是了。
现在听得苏辰夜说了一个好字,沈静宜忙勤快的打湿了手巾给苏辰夜拿了过来,然后才又去打开食盒端出饭菜。
可是食盒盖子方一拿开,沈静宜的小手便停在了当场。
“怎么了。”不解的望望沈静宜,刚刚才来了几分精神,怎么突然间就又泄了气?
走到桌边扫一眼半揭开盖子的食盒,苏辰夜擦脸的动作也不由的顿了一顿。
大大的漆盒里,就放着一盘青菜两碗白饭,连碗汤水都不肯多给。
抄过沈静宜手中攥得紧紧的盖子,端出那两碗已没了一丝热气的米饭,苏辰夜将筷子塞进呆呆站在桌边的沈静宜手里。
“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