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养伤》画一只羽

35、养了条好狗

　　“我来送些旨意。”

　　苑无霜在门前看着他，抱着胳膊神采奕奕，云舟禾目光定在他脸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云舟禾对于苑府的家事好似什么都说不清楚，又像是对于这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并不会在言语间和苑无霜主动提起那些糟心事……但其实曾经，他真是掺和了不少。

　　和陛下探讨的时候更是不怎么说，这么多年很好的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和苑无霜一点也不熟。

　　但每当苑无霜提起来，他也会接上话。

　　苑无霜侧了侧脸笑看他：“我头一回听说旨意也论‘些’的。”

　　云舟禾偏了偏头躲开视线：

　　“……那意思也就是让苑将军在城中歇一阵，打不打算出去游玩一趟？”

　　苑无霜点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带我妹妹出城逛逛。”

　　云舟禾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

　　苑家的这个女儿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性格相当良善，只是身份很受争议，
　　有传言说她根本不是苑夫人所出，而是苑老将军某位不知名下属的女儿，因那下属战死沙场，家里又穷困，孩子才被带回苑府来养了。

　　也就是这段时候，云舟禾知道了些将军家事。

　　“小时候练刀枪，累，偷懒，经常被罚被打，她暗中送东西来，虽然被我爹发现就是把我们几个一起说一顿……”

　　“说的是，”云舟禾难得听他聊这种话，心中新鲜的很，忍不住哄他多说几句，“那便更不应该让她受外面这些闲言碎语的委屈……无聊的很，本不用搭理。”

　　苑无霜说一句他接一句，这要是云老丞相听他儿子十几岁坐人家门口听人家家事，连这种心都开始操，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你大哥呢？”

　　“印象不深。”

　　“……”

　　后来的事就不用苑无霜说了，苑家长子战死沙场，先帝给赏了不少东西慰问。可再多的东西也换不回来一条人命。从那以后，苑老将军对苑无霜的要求更加苛刻，到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

　　云舟禾看他眼瞳中隐隐的光亮，浅淡的情绪从一闪而过，心中越发的觉得不舒服，就好似有什么念头在脑中徘徊，根本说不出自己想表达言辞，绞尽脑汁，总好似缺了一些什么。

　　他伸手，用手心遮了遮他的睫毛：“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总是心里……疼。”

　　苑无霜顿了顿。

　　云舟禾说话时没来得及千算万算字斟句酌，说完之后头皮发凉。手心被苑小将军的睫毛扫了扫，顺着手心麻到胳膊。

　　苑无霜抬起胳膊，抓着他的手心手背放了回去：“没什么事，我……不怎么疼。”

　　云舟禾把冰凉的手收回袖子里。

　　“……苑家的，就算是养女，也比那些乱嚼舌根的高贵，别看云府根基深厚，可若摆在明面上论品行，我也配不上……真的，何必这么看我——笑倒是可以。”

　　他看着苑无霜和缓一点的面容，像模像样地道：“我说的可是字字真理，背后议论的，都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人。若以后谁再说你们家，我便跟他骂个明白。”

　　——

　　听了吕昀勉这句话，云丹清抬头看了看他。之后就躲在苑无霜身后，怎么也不上前来了。

　　“……”

　　吕昀勉知道自己被他防备了，怔愣之后抿了抿嘴，看向苑无霜。

　　苑无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天色不早，要不要回去。”

　　吕昀勉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下官不着急回去。”

　　苑无霜笑了笑：“我待会儿要见位故人。”

　　吕昀勉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过于麻木失礼，怎么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那……那下官便回去了，大人也注意天色，据说，城外林中有匪徒出没，将军千万要小心……切不可归府过晚。”

　　“……”

　　苑无霜想起来什么似的，轻笑一声：“那倒不用担心了。”

　　云丹清捧着梨子，等吕昀勉渐渐走远，才把头探出来。

　　苑无霜问他：“吃饱了吗？”

　　云丹清点了点头。

　　苑无霜带着云丹清去了城外，云丹清的师傅就站在那等着他们

　　“你带着他走吧。”苑无霜说，“护他周全。”

　　“我。”那师傅苦笑了一下，“公子护我周全还差不多，我还仰仗着公子呢。”

　　苑无霜笑了笑：“他年纪还小，您多多关照。”

　　云丹清眨着眼睛，也抿着唇。

　　此时宫中，瑞王一身朴素衣物，踏进了皇帝休养的寝殿。

　　近日他总来，守着殿门的侍卫已经相当熟悉了。

　　他每次来都是悄无声息，带着满目的悲伤和忧虑，像极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臣子，每日探望也没有大肆张扬，几乎无人知晓。

　　瑞王在皇位腥风血雨的争夺中被留下来，便是因为他藏的相当好，大多数时候不像一个王爷，倒像一个仆人，影子一般为他做事。

　　直到被反咬一口，才意识到这同父异母的陛下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和自己一般疑心重，心狠手辣。

　　今日他心情分外好，终于可以将这一年的旧账了结。

　　瑞王坐在了皇帝榻边。

　　“陛下说我谋害皇子倒也没错。”他笑道，“以为我只帮你害云梓易吗？陛下猜猜，各位皇子们，都是怎么伤的？”

　　“……”

　　皇帝为他接连喂了几天的药物，此时也就剩一丝气息，只有眼珠还亮的惊人，正惊恐地看着他。

　　“无才之人，登上皇位活不了多久。”
　　瑞王拍了拍袖子，想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模样带着点沧桑，大约是这一年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关着，远不如当年的精神有力，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挫败的灰气。

　　——但他前一阵依旧谋划带兵打仗，打仗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另一件。

　　“父皇不相信这个道理，强行让无德无能的你来登基。”

　　皇帝胸口急促起伏。

　　“陛下以为，这些年我为何在帮你呢……不过是看你和太后对峙而已。”

　　“外戚势力之大，若贸然上位只怕就像如今皇兄你一样损失惨重，皇位不保，连命都不保。”他意有所指地垂下眼睛。

　　留着他活到今天，由着他和太后相耗，时至今日，才可夺得这个位置，才可长久的坐下去。

　　就是一年前不小心犯了个小疏忽，被他关了起来。

　　他被关了一阵才意识到，竟然被云舟禾挑唆的，让这位陛下怕自己透露给苑无霜苑家小姐的死因！

　　怕自己泄密罢了！

　　瑞王皱了皱眉，想起来一年前云舟禾出现时的样子，心中一阵针扎似的不舒服。

　　“云舟禾大约真的衷心于你，才会帮着关我……你倒是养了条好狗啊。”

　　倒是少有人这么形容云舟禾。

　　这一年多，我每日每夜，都在想出来后如何好好的杀了你，本想让你自己耗的油尽灯枯……

　　“只可惜不能让你亲眼看着你盼了十几年的江山归我。”

　　感受到死亡的逼近，皇帝终于惊恐地挣扎起来：“你、你……”

　　瑞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