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横滨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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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壑的尽头，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厌恶、陌生、嘲弄、或许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震惊。
唯独没有平时见我时的平和与温柔。
我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也丝毫不意外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好朋友反目成仇两相对峙站街骂战等观众乐见其成的情况更多的是出现在漫画或者电视剧中，成年人的闹翻，从来都是互不联系的冷漠。
所以松下幸平还肯出现，已经说明他很重视我这个朋友。
感动吗？
害怕吗？
后悔吗？
不。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廉价的情绪。
此时的我呈现出不近人情的冷漠和固我。
一切都只是为了合乎世界规则所做出来的伪装而已。
——不能改变的事实，就把它伪造成假象。
森鸥外需要一个听话且好用的手下；
黑蜥蜴需要能够在任务之余给予安慰的倾听者；
太宰治需要不断地释放人性来维持其兴趣的寄托者；
中原中也需要在芸芸众生中能真正理解他赞同他的同类者；
而，松下幸平，需要的是能承担其汹涌懊恼情绪的转嫁者；
仅此而已。
他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只是，不会付出任何对等的感情罢了。
呵，或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渣吧！
可，似乎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失去支撑者的异世界，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自私是任何生而为人也无法摆脱的恶根。
所以，治子，我能被原谅吧！
所以，治子，我能获得救赎吧！
所以，治子，在撑不住的时候，能来接住我吧！
回想过去漫长的四年，我似乎活成了一个可悲的人。
可是，我也有真实的时候啊！
在流浪儿面前，在急诊室中，甚至是在港|黑里……
然而，那些人是怎么对我的——
恐惧、愤怒、憎恶、悔恨；
紧张，难过，失望，生气。
于是，我明白了——
一切被外界所激发的情绪都是无用的，都该被摒弃掉。
它们，太伤人了！
所以，治子，现在，我撑不住了，你也该来了！
***
四目相对。
彼此无言。
无声的沉默中，松下幸平率先抵挡不住，低下了头。
内心的情绪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只差一个火星，便会喷涌而出。
他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像“我所钟爱的善良妹妹竟然是一家之灾的始作俑者”这种一听就很可笑的开场白，对方大概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吧！
毕竟，港|黑的黑手党永远都是冰冷无情的、冷血残酷的。
瞧，眼前这个，不就是最出众的代表吗！
装作一脸无知来欺骗他、装作毫无干系之人来安慰他、装作知心妹妹来迷惑他……
哈，真不愧是以十六岁之龄当上五大干部之一的人，好笑的是，在今天以前，他还对对方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无害人格深信不疑。
如果怀着孕的母亲还活着、如果九泉之下的父亲还活着，如果从未见过太阳的妹妹还活着，肯定会耻笑他的吧！
深入敌营探取父母死亡真相三年，却和凶手成为至交好友，甚至在最初的最初，还恬不知耻、费尽心思地接近她、巴结她。
到现在落得在里世界追杀的结局，归咎到底，都是咎由自取。
如今想来，一切从开始就注定好了结局。
他，后悔遇见她、后悔将她当作未出世的妹妹，……也后悔曾经付出过的糖果与感情。
该收回了！
所幸，今晚一切都该结束了。
抬头的那一刹那，心中五味杂陈的松下幸平已经变得异常的平静。
“唰——”
沟壑那头，绯红与幽蓝的微光交织缠绕，空间碰撞扭曲。视线可见的墙壁与废旧桌椅被风暴无情捕捉，在中心被挤压成质量极重的奇点，隔着十米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毁天灭地的威压。
风暴中心，「五条悟」正竖起食指点在嫣红的唇上，笑盈盈地对他说：“幸平，我说过要和你看太阳花开的美好时刻的。”
说到这里，女孩皱了皱眉头，看向周围的眼神带着些为难：“…虽然比不上真实的，但你应该也不会乖乖和我一起去看了，所以——”
“凑合着看吧。”
话音刚落，伴随着“嘭——”的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绯红与苍蓝炸开，像一朵只有在盛大的节日才会燃放的巨大烟花，刹那的美丽。周围的背景朦胧着显现又消失，构成了松下幸平平生仅见的美丽景色。
可笑的是，曾经无比期待的约定，变成了最深恶痛绝的存在。
这算什么，补偿吗？
事到如今，有意义吗？
松下幸平内心复杂的问「五条悟」：“你是在怜悯我吗？”
“不。”女孩收敛所有的情绪，眉目低垂，一字一顿的认真说到：“这是我和幸平的约定，不应该被界定为‘怜悯’的宝贵约定。”
“呵。”
松下幸平直接冷笑出声，她以为事到如今，自己还会因为被她的示弱而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怎么可能！？
“你在做梦吗？「五条悟」，我们始终都是敌人。”
松下幸平极力克制几乎化成实质的怒火，可颤抖的声线和身躯还是出卖了他：“至于约定，我从未放在心上过。”
“那么，你是要和我彻底划分界限吗？”
松下幸平一下子绷紧了身体，那种极度危险的气息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无端喘不过气，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害怕，但他不能在凶手面前露出失败者的怯弱。
中年男性深吸了口气，说到：“对，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也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杀人诛心，松下幸平觉得自己正在做平时最不屑做的事情，而且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的获罪感，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畅快。
“既然如此，幸平，如你所愿。”
女孩抬起头，松下幸平这才发现，解开束缚的苍蓝色双眼是那么的美丽，美丽得不近人情，像是神明俯瞰众生，没有一丝身为人的活气。
身穿白色长裙的港|黑干部抬起左轮手枪，打开保险栓对准松下幸平，半分钟后主动放弃射击，蹲下身把手枪放在地上，一个用力，踢向身穿黑西装的男性。
“…...现在是松下幸平，你可以反击了。”
看到这讽刺的一幕，松下幸平简直要笑出声。
这算什么，赎罪吗？早干嘛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主动送把柄到他手上，就别怪他不顾念旧情。
没有过多犹豫，松下幸平拾起左轮手枪，扣下扳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子弹飞速而出，没遇到任何阻碍，就射进了晶莹的右肩，炸开靡艳的血花。
从一开始就强忍悲伤的中年男性终于崩溃出声：“凭什么你会认为在杀死我父母后，我还能笑嘻嘻的同你说笑，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如同地沟里的老鼠一样，任你戏弄也不回击，只会虚弱的哼哼两声——”
“我、恨、你。”
松下幸平不忍的闭上眼，食指用力，连开几枪。
每一击，都准确钉在女孩的四肢及躯干上。
一共六颗，还剩一发。
松下幸平重新睁开眼睛。
他要送这个罪人去十八层地狱。
因为，最后，是头部。
“该送我去死了吧！”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孩蠕动嘴唇，向他歪了歪头，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无辜，眼眸却暗沉无光。
“吧嗒吧嗒”，血液顺着裙边滴落在地上，随着女孩向前走动的颤巍巍的步伐，在灰蒙蒙的地上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弧。
在松下幸平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视线中，女孩来到他面前，伸出了艳红的手。
与此同时，最后一发子弹，被打出。
“唔。”
手掌从脸上无力的滑下。
在松下幸平瞪大的视线中，那手掌中藏着的不明药物被吞吃入腹。
倒下的，是他；
幸存的，是她。
“给了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在他仰视的视线中，悲悯的神子无情地为他悲壮的死亡下了审判，“所以，你该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异乎寻常的寂静中，松下幸平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生命的沉重代价吗？
但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些可惜，终其一生追求的目标都没有完成，活成了一个笑话。
更诡异的是，他竟然在生命的死亡一刻，对「五条悟」生出了感激。
不过，也罢。
滑落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滑落，为松下幸平此人留下最后的痕迹。
到此，充满讽刺的一生，划上了并不完美的句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横滨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