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22、第 22 章

　　陆哲单方面宣布他和顾言的准情侣关系中的“准”字可以抹掉了，他们两个拥抱了，牵手了，接吻了，还一起睡了——好吧，只是单纯的抱在一起睡了一晚上而已，但这也是质的飞跃，都这样了还不算情侣那算什么？

　　难道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吗？

　　“哲儿，哲儿？”脑子里还在回味，突然被拉回现实对上任飞的脸，陆哲有点受到惊吓。“你傻笑什么呢？被保送上清华了？”

　　“啊？没有啊？”陆哲傻愣愣地否认之后才反应过来。“滚蛋。我们学校能有保送名额吗？”

　　任飞嫌弃他迟钝才抓住重点，一点都不像是他平时的节奏。“既然没有，那你干嘛一脸猥琐的笑？多吓人啊。”

　　“很吓人吗？不是，谁猥琐啦？”

　　还想狡辩，这反射弧都慢了不止一拍了，肯定有猫腻。钢铁直男任飞根本没把陆哲的反常同顾言的回归联系在一起。

　　不过，连任飞都看出来了，自己还是得收敛些。

　　陆哲不想让顾言操心，就算两个人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他也知道在自己毕业前顾言是不会承认的。他的顾虑和担心陆哲能理解，即便不能理解，作为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也应该迁就对方包容对方，不是吗？

　　嗨，男朋友。

　　陆哲对着讲台上的顾言做了个口型。他觉得顾言看见了，才会微红了脸撇过头去。

　　到现在陆哲也不知道顾言消失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放弃了，憔悴、虚弱、毫无生气的顾言让陆哲害怕，拥抱都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好像怀里的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他一使劲就会坏。

　　今天顾言的脸色变好了些，可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脸上也几乎没有笑容，话也变少了，他们做题的时候他常常望着窗外发呆，不仅是他，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乖巧得尽量不去打扰他。

　　“看他的样子，会不会是家里有人去世了？”

　　陆哲也觉得可能性很大，私下准备了一大堆开解安慰的话，等着机会发挥他这个男朋友的作用。可顾言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刚开始，陆哲只是遗憾顾言的视线和自己的怎么也对不上，以为他是因为害羞不敢看自己，心里还想这人怎么这么可爱。一连三天顾言闪躲的频率有增无减，偶尔遇见了也是板着一张脸，没有温度。陆哲一如既往在食堂找他，要么就是身边有人，要么就是他刚刚坐下顾言就说吃完了要走，可碗里的剩饭剩菜还有很多。

　　还没高兴多久的陆哲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拿不准顾言是因为什么躲他，难道是气他未经允许就擅自亲吻了他？可顾言如果真的不愿意，完全可以推开他，他又不能强迫。当时不仅闭上眼睛让他吻了，还让他抱着睡了，睡醒了就躲着不理他，简直没道理。

　　陆哲几次想找顾言问清楚，可顾言就是只狡猾的狐狸，不是远远看见转身离开，就是拉着身边人说话让陆哲无从开口。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陆哲气得牙根痒痒。好不容易等到周末，陆哲还想着这下终于躲不掉了吧。结果这人又说有事情要出门，让他自便。这一出门，直到周日深夜才回来。

　　顾言太不掩饰意图了，关键是还不给解释不给原因，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待遇如此悬殊谁受得了？陆哲憋得火大，持续低气压让任飞都咋咋唬唬，怀疑他是不是得了高考压力综合症，喜怒无常。

　　要疯的人不只他一个，顾言也难受。回想那一天，他只能怪自己心力憔悴思维混乱，才会被一个简单到连亲吻都算不上的触碰迷惑了理智。陆哲的嘴唇贴着他的时候，压疼了他嘴上的伤口，可心却被温柔包裹，轻柔的鼻息吹拂在脸上，就像是和煦的微风让他不由自主就闭上眼，紧张的神经，隐疼的瘀伤，都被陆哲的温柔安抚，顾言就像是灵魂脱离了□□，轻飘飘浮在半空，惬意慵懒得不想再动弹。

　　被陆哲从背后抱住，顾言意识越来越模糊，刚才还清醒没有睡意，不消片刻就在陆哲的怀里睡得安稳。这是他这几天来真正睡的第一觉。

　　只是醒来以后，理智回归，顾言又开始后悔，他无比希望那个吻只是他神智不清幻想出来的产物，可发生过的事情实实在在的存在两个人的记忆里，不可能抹杀得掉。如果对方是个成年人，不是顾言的学生，哪怕单单不是陆哲，顾言都大可直言劝对方“忘了就好”，可陆哲不行！顾言没办法不顾及陆哲的感受。

　　陆哲的窃喜，陆哲的疑惑，陆哲的气愤，顾言都看在眼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顾言了解陆哲，他是那种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人。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如果他不把话说清楚，顾言担心拖下去会毁了陆哲。

　　可是要真的把心里话说给陆哲听，顾言又担心他不会接受，还有可能自暴自弃。

　　左右为难的日子已经走到了尽头，陆哲用自己的方式给顾言下了最后通牒。顾言面对空白的测试卷头疼欲裂，陆哲是故意的，是要逼他直面他。

　　于是陆哲如愿以偿的和顾言面对面了，虽然是在办公室，但再没有第三人在场，陆哲说话也不需要避讳。

　　“你终于不躲我了？”

　　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陆哲并没有感到一点开心，顾言主动找他，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的学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要不是他拿学习做要挟，顾言也不会理他。

　　顾言反而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悲哀。

　　“我想跟你谈你这次的白卷。”果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连语气都很生疏。

　　“我想谈的不是这个。”

　　“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

　　“我说了我不想谈这个！”陆哲逼近一步死死盯着顾言，他料想到了顾言会无视他，可那又如何？他用了手段不是要顾言跟他讨论他该怎么对待高考的。是死是活，他今天一定要顾言给他一个答案。

　　顾言轻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没指望陆哲会顺着他的话交谈。

　　“那你想谈什么？”

　　“谈谈我们的关系。”

　　“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就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好谈的？”

　　顾言的轻描淡写是装出来了，陆哲看得出，可也就是因为清楚知道才更加恨得咬牙，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有什么想法不能摆在明面上讲清楚？非要折磨自己折磨他？

　　“那等我高考结束以后呢？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还算数吗？”只要他点头，陆哲会立刻转身出去，老老实实完成高考，考试结束前绝对遵守承诺不会跨越雷池半步。

　　只要他点头。

　　顾言不会点头的，给了陆哲希望和幻想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陆哲的意气用事不计后果是青春的热情，也是逼人的利器，他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或许只有把自己的血肉模糊剖开来给他看，才能劝他放手。

　　“陆哲，我母亲去世了。”同学之间已经有过猜测，亲耳听到顾言提及，陆哲还是吃惊，他更不解这件事跟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大学的时候交了男朋友，跟家里出柜，家里不接受我就离家出走，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家，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就连她去世，我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怎么会？你不是赶回去了吗？”

　　“我父亲不准我进灵堂。他逼我认错，逼我接受他的安排，我不肯，结果在就灵堂外面坐了三天三夜。”

　　办公室里静得过分，陆哲分不清自己此刻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顾言这几天的行踪，他身上的伤，他让人担心的状态，都有了答案，他讲述的时候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但陆哲不用想也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有谁能不悲伤不痛苦？他不敢想象独自坐在灵堂外的顾言那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满肚子准备好的宽慰之词都说不出口，陆哲想要拥抱他，给他力量和温暖。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就已经照做了。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揽着他的肩，陆哲就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常，实际上身体都在颤抖，心疼地收紧了手臂，让他能更加贴合自己的身体一点。他想把身上的温度都传给他。

　　“陆哲，这条路太难了。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办法再回头了，但你不一样，我不想你重复我的痛苦。”

　　若不回头，自己就是他的前车之鉴，顾言舍不得，他不希望陆哲走他的老路，陆哲是阳光下的粼粼波光，是树顶上的嫩绿枝条，他希望他这一辈子开心顺遂，哪怕平凡也好过于自己。

　　“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有回头路？”他听见陆哲低声说道。

　　如果没有遇见顾言，也许过几年，也过一辈子，陆哲反正不会是现在坦然接受自己是gay的事实，惧怕过，混乱过，爱上顾言的那一刻只剩下无以言表的庆幸。顾言说错了一点，他和他一样都没有办法回头了。

　　这些话，陆哲都想说给顾言听，可是下课铃声打断了他。办公室很快就会有其他人了。

　　陆哲放开顾言，弯下腰与他直视。“我和你没有什么不一样，你撵不走我，答应我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到，不能反悔。”走到了门口，想想不放心，又返回来：“周末在家等我，要是敢再跑出去躲我，我就继续交白卷。”

　　好吓人的威胁。

　　被陆哲这一打岔，顾言原本的伤心难过淡了不少，或许不止是因为他幼稚可笑的威胁，还包括他的拥抱和他的坚持。

　　陆哲不会放弃，顾言的经历，顾言的担心，不仅没有吓退他，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和顾言在一起的决心。既然这条路这么难，他们不更应该携手同行吗？彼此爱护彼此安慰，才不枉相遇。

　　更何况，顾言每一句话，每一份担心，都是喜欢他的证明，他当然不可能会放开手。

　　任飞觉得陆哲又犯病了。

　　到了周末，顾言在家里坐立不安。上个星期为了不和陆哲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跑出去住了两天酒店，百无聊赖自己都觉得荒唐。这个星期不能再去住酒店了，他不承认自己是因为陆哲的威胁。

　　“住酒店太浪费钱了。对吧？”他觉得萌萌会赞同他的看法。

　　门锁响动的时候，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到陆哲露出满意的神情，又心里怪自己太顺着他了。现在再出门可能来不及了吧。

　　陆哲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张开双臂牢牢抱住顾言，吓得顾言本能想要挣脱。

　　“别动，让我抱会儿。”

　　肢体接触也会上瘾，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特别是在陆哲这里他和顾言已经是谈恋爱的关系，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要碰一碰抱一抱，如果不是怕他生气，还想再亲一亲。

　　更进一步的，暂时还不敢想。

　　“你，你不是说等你考试以后再说吗？”肩膀上戳了个硬邦邦的下巴有点疼，顾言觉得不舒服，努力把手挤到身体前，抵在陆哲的胸膛隔开了点距离。

　　就是这样陆哲也不放手，仗着力气比顾言大继续搂着。“那是对你而言，对我来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算什么？单边不平等条约？顾言抗议。

　　“抗议无效！”陆哲直接否决。“我只是答应这段时间不对你做什么。”

　　“你这还叫不做什么？”都敢明目张胆地抱了。

　　“当然啦。我又没吻你。”虽然心里已经想过无数次。陆哲感叹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克制自己，两个月以后是不是都能出家当和尚了？

　　顾言没看见陆哲暗色的眼神，他想到的是那个不知道能不能勉强算得上的亲吻。那个吻像是刻在了他脑子里，时不时就会被他拿出来回味一番，明明尝过更加炙热熟练的吻，却还是会忍不住因为这个简单的亲吻心动不已，每次想起都会心生荡漾，莫名觉得欲得不得了。

　　这样的心情可不能让陆哲知道。

　　萌萌一直在脚边蹦跶，又跳又叫闹腾个不停，直到两个受不住分开了才安静下来。顾言准备晚饭，陆哲进屋学习，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

　　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哲突然出现在顾言的卧室，并且不管顾言的惊呆爬上他的床。

　　“你……”顾言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哲自顾自躺到顾言身边，扭过他的身子从背后抱住他。上次就是这样一起睡的，陆哲记忆犹新，心欠欠想了好久，晚上睡在寝室总觉得少了点啥，想明白是少了顾言，他笑话自己十几年的习惯比不过一个晚上。

　　这个姿势太不安全了，就算顾言也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让他舒服，也还是想要试图离他远一点。

　　“别动，再动就办了你。”

　　顾言差点没笑喷。小屁孩儿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句，说出口来颇有点不伦不类，他发现他总是爱威胁他，却不知道其实他的威胁根本没有威慑力。

　　顺着他，只是因为顾言想而已。

　　“人不大，语气倒不小。”如果有一天顾言死于非命，那一定是他这张嘴惹的祸。陆哲本来就因为他的嗤笑心生不满，听到他的话更是不高兴，感觉自己被小看了，腰上用了力朝顾言顶了一下。

　　“人不大，工具不小，你要不要试试？”

　　顾言噤声不敢笑了。身体的贴合令顾言清楚感受到陆哲所言不虚，恼自己嘴欠，也怪陆哲没事找事，自己安安分分睡自己的不好吗？干嘛非要来自找麻烦？假装咳嗽两声清清喉咙，顾言不再动了，闭上眼睛盼着自己能快点睡着。

　　“怎么就怂了？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啊？”一句玩笑话也被陆哲说得极其惋惜。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静，陆哲知道他没有睡，但不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心里都隐隐有所期待。

　　“顾言，我们改改吧。”

　　“改什么？”

　　“等我高考完，我们就做吧。”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准看准碰不准吃，陆哲觉得自己的克制力也是无敌了。青春无敌早起还一柱擎天呢，再忍下去早晚得萎。

　　卧室关了灯，顾言又是背对着他，他看不见顾言脸红耳热。“不是说好到时候才考虑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吗？”

　　“得了吧，你都这么喜欢我了，还考虑什么啊。”以前那样说，是不确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喜欢，怕他会因为身份拒绝他。现在，这些担心害怕都没有必要了，陆哲十分确定顾言是喜欢他的，那个约定自然也要改改了。

　　“你还真是脸大。”看吧，他都没有否认。

　　“答应我，好吗？”陆哲懂什么叫趁胜追击，既然顾言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对，就说明他心里并不排斥。陆哲埋头在他裸露的脖颈间蹭蹭，再蹭蹭，活像只撒娇的狗。

　　蹭的顾言也心痒痒。

　　“等你拿到一本的录取通知书再说。”他再一次妥协了，没办法，从一开始他就对陆哲没有办法，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心里知道不应该，最后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晚几天而已。陆哲算算日子，勉强还能接受。

　　“我拿到通知书，你跟我做。这算不算我们的赌约？”两个人同时想到刚认识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顾言没有提出跟他打赌，或者陆哲始终坚持不接受打赌，他们之前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不是就错过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