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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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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陆哲不相信顾言看不出自己对他的动心,不然也不会躲躲闪闪不敢正对自己。
他喜欢顾言,这是他最近才得出的结论,往前倒推寻找起源,陆哲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并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童话故事,但是回想第一次见到顾言的情景,他的每一个神态表情,说的每一句话,就连话尾那一点点的奶音,他都记得清楚。顾言走进教室谈笑风生,请他吃饭和他打赌,陆哲自己都怀疑自己当时的反感只是一种另类的博关注。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当他知道顾言和他一样是个gay的时候,他或许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事实而狂喜。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顾言,也许不太明确,也许朦胧不清,也许潜意识里害怕他们不是一路人而被顾言嫌恶。原来的原来,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那么他们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陆哲知道自己放不开手了。
他可以接受顾言不喜欢他,拒绝他,但他不接受自己连尝试追求都没有就放弃。所以就算连他自己都明白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还是开口告白了。
“顾言,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顾言最怕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躲了半个月终究还是没躲过去,听到从陆哲嘴里说出的告白,没有夸张的山盟海誓,没有华丽的词藻堆砌,简单短小,一个字一个字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直率天真诚恳热情。顾言有些招架不住,他能应付油腔滑调,能应付老奸巨猾,能应付虚伪做作,就是应付不了陆哲。
他心跳乱了节奏,身体发热,鼻尖冒出细汗,怕被陆哲看出自己的慌乱,他低下头试图抽出被束缚的手腕,还是无果,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猎人守候很久的猎物,被网住就很难再挣脱了。猎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继续装傻肯定是不合适了,直白的拒绝吗?顾言刚抬头就对上陆哲清澈干净的眼,张不开嘴更说不出口,这个意气风发的鲜活少年,他狠不下心施加一丁点儿的伤害。
“陆哲,我……师生恋是犯法的。”老天爷啊,他都口不择言到什么地步了?
陆哲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噗嗤一声气笑了。“你骗人。”
“就算不犯法也不行,我是有底线的。”
道德底线,职业底线,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和自己的学生搅合在一起,且不论被学校发现了会怎样,单是陆哲高考生的身份就让他投鼠忌器,生怕自己的一个错失会影响他的高考,耽误他的未来。
学生早恋本来就是学校老师眼中的死敌,更可况还是师生?更何况还是同性?
少年情窦初开想不到这么深刻,遇到了,喜欢了,脑子热烘烘的就想着要说出来,不藏着不掖着,方才不辜负自己的心动,越是难得越是可贵越是珍惜。他抿了嘴没说话,仔细打量认真思考,顾言没有明确的拒绝就让他很是激动,这是不是说明他心里也对自己怀有好感?原以为是自己单向,顾言让他看到了双向的希望。
“行。那我就暂时放过你。”陆哲的话并没有让顾言太放松。“不过我要在你这里挂个号排个队,从现在开始到我高中毕业,这段时间你不能喜欢上别人,就算有人追你你也不能答应,你必须等我毕业,等我追求你而你也要认真考虑,然后才能做决定。”
顾言束手无策。他严重怀疑面前的陆哲实际上是一个披着单纯高中生外衣的情场高手,居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得说出如此要人命的话,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大他六岁的年长者,他都心跳如雷脸红耳热到不行,这人还是镇定自若得让他牙痒痒。
还真是小瞧他了。
陆哲,18岁小处男一枚,因为性向紧张得像个刺猬,从来也没有和任何男女谈过恋爱,根本没有任何经验,镇定自若不过是强装出来给顾言看的,回到房间关上门,大口粗喘着差点儿倒不过气来,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全靠咬紧了嘴唇才没让自己欢呼出声来。
虽然顾言没有接受他的告白,也没有给他任何准确的答复,但在他心里他们已经是准情侣关系,顾言心里有他,暂时不接受他就是为他着想,怕耽误他的高考。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他告诫自己要全力以赴,就算是为了顾言也要专心备考,不能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所以隔日醒来,陆哲绝口不提感情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表现上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假象,只是偶然陆哲会使点小坏,故意语焉不详地逗弄一下顾言,就像蜗牛触角一样轻轻碰碰就又马上缩回去,等顾言回过味来,人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只能自己一个人气的舔舔后槽牙。
顾言的生日是个星期三,不是周末这一点让陆哲挺失望,宽慰自己特意提前几天,在周末的时候和顾言单独过了个生日,生日礼物选了一双球鞋,把人按在沙发上试穿的时候顾言表示不妥。
“我全身上下加在一起还没有一只鞋贵,你这太破费了。”陆哲好歹还是个学生,父母在外打工也不容易,顾言觉得这份礼物过于贵重了。
陆哲不是一个奢侈的人,父母不在身边就只能尽量用金钱物质来弥补缺失遗憾,他清楚父母不易,平时的生活费也不会乱用,有多余的便存起来。给顾言选的这双鞋是一眼就看中的,黑白双色简约低调,店员一个劲地吹捧这双鞋气垫如何霸道透气如何好,陆哲拿着鞋只想着顾言穿上可以和他一起打球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陆哲曾经见过顾言抛球,动作娴熟潇洒,应该是会打球的。
虽然掏钱的时候不免还是觉得肉疼,但当鞋穿在顾言脚上时,陆哲觉得这钱掏的值得。“比起那套中看不中用的盘子来说太值了。”
顾言灵光一闪,终于搞明白了那天晚上的前因后果,也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以为他是想要探查自己,没想到他是想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愧疚迟到,顾言不好意思地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短短的硬硬的有点扎手,却也是青春洋溢。
“谢谢。”
陆哲开心。
这样,挺好。顾言满意两个人的现状,陆哲的言行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觉得有压力会悖德,又能时刻感受到他的用心用情。顾言知道自己自私了,他享受着却不愿给予回应,就算只是暂时的,他也觉得轻松。
未来的事情,他不想想那么遥远。
今天吃什么,明天的课需要准备什么,后天过生日希望天妃们能低调一点。顾言最多也只会想到一个星期以内的事情,再远的,他想不到,也不愿去想,顺其自然也好,事在人为也好,曾经的经历告诉他想再多也没有用,过好每一天才是现实的。
人永远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
顾行的电话打来的时候,顾言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说生日快乐,刚才课堂上已经收到很多学生的祝福和小礼物,顾言心情大好,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透着满满地笑意。
和顾行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哥,你回来吧。妈……走了。”
顾言的耳边一阵嗡鸣。
母亲在顾言心中,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小女人,一辈子的终极目标就是相夫教子。无论何时母亲都温柔的,他从未听到母亲大声过,哪怕在他和父亲吵得天翻地覆时,也只是坐在一旁小声啜泣,泪水仿佛是从关不紧的龙头淌下,湿了手帕还是擦不干。
自从他离开家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都说为母则刚,可他的母亲软弱成性,一切都听从丈夫,从来没有违背丈夫的命令来看过他一次,虽然顾行每次都会转达她的思念,可顾言听着就像是以前人们写信时总会在开头写上“见信安好”一样只是形式。
他不怨母亲,也不怨父亲,他告诉自己他们只是不理解不接受,他告诉自己血浓于水一切都会变好。有学生问他:顾老师,你18岁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如实回答:在想怎么离开家。年轻的学生心领神会地笑了。又有学生问:那现在呢?他笑,但凄然:想回家。
离家出走只是他无可奈何下做出的抗争,他相信有一天父母会接受,他会回家,只是他没想到,家中已经没有母亲了。
“怎么回事?”太突然了,他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下了飞机在机场就揪住了顾行的衣领。顾行想上车再说,可顾言犯了犟非要他马上解释清楚,今天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是胃癌。”
去年年底确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住院治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医生当时就下了预判,多不过半年时间。
顾行话还没有说完,顾言就怒不可竭地动了手,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顾行脸上,周围旅客不明就里,尖叫着纷纷避让,机场安保过来询问,顾行摇头表示没事。
打发走了安保,两兄弟面对面,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通红的悲伤,不同的是一个疲惫,一个愠怒。“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没有记错,过年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打了电话,按他的说法那个时候母亲已经住院,为什么没有说一个字?
“爸不让。”他看得出来病重的母亲想见离家的儿子,他在拿到诊断书的第一时间就想要通知顾言让他回来,可是父亲不准,甚至用自己和母亲的生命威胁。
顾言哑然。
顾行牵着顾言的衣摆往外走,颓然的背影让顾言想起小时候每次顾行考试没考好不想回家,自己都会让他牵着自己的衣摆跟在自己身后领着他回家。如今身后的小男孩长高了长大了,学会走在前面了,可在他看来依旧还是那个牵着他衣摆的小弟弟。
自己怎么能迁怒于他呢?
父亲是个什么脾气的人,顾言心中最是清楚,拿命威胁这种事情他相信那个人能做得出来,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父亲要如此狠心,连母亲病重的消息也不让他知道?世俗和成见,难道在父亲眼中真的比亲情还要重要?
他的父亲,顾源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顾行带着顾言直奔灵堂,却在门口被顾源山拦住了。
“顾行,你先进去。”顾源山冷淡地看了一眼顾言,五年没见,他脸上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爸?”
“进去!”
顾行进去之前回头看了看顾言。这对父子真不愧是亲生的,一个比一个冷漠,对视的时候似乎面前站着的是敌人而不是亲人,只不过顾言在控制情绪上终究不及顾源山老辣,让恨泄了自己的底,将自己摆在了劣势。
“为什么要拦着我?里面是我的母亲,难道我去看她最后一眼都不行吗?”
顾言的质问换来顾源山轻蔑地嘲讽:“你回来干什么?你妈病重的时候你都不在身边,现在又何必出现?”
“是我不愿意回来吗?如果不是你威胁顾行,不让他告诉我,我会不回来吗?”顾言觉得他不可理喻,明明就是他阻扰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现在却又反咬一口?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顾言还愿意相信他是因为妻子去世伤心过度导致神智不清失去理智,可顾源山根本不可能。
“你别忘了,你当初坚持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这个家,抛弃我和你妈,抛弃了你弟弟,我们的死活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我没有!我没有抛弃这个家!”顾源山的指控顾言不认,当年的一幕幕他记忆犹新,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要离开,是他,是顾源山一步步把自己逼出了顾家。“是你,是你不能接受我。”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怀揣着决心和勇气跟家里出柜,话刚刚说了几句顾源山就已经暴跳如雷,咆哮怒骂完全不听他的解释。顾言本就不指望父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只抱了一点点的侥幸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包容。
事实证明他的侥幸心是多么的可笑。
“我当然不接受!”时至今日,顾源山仍然没有任何改变。“我怎么可能接受我的儿子喜欢男人?”
这样的话,顾言五年前就已经听过了,五年后再听,也只能让他再次失笑。“不,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重要,你不接受的是你不能再掌控我罢了。从小到大,我学什么做什么都是由你一手安排,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喜好,不能反抗,不能说一个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去当一个普通的老师也不愿意接手你的公司吗?就是因为我受够了做你的傀儡!”
顾源山在B市商界虽然算不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手创办的顾氏集团耗费了他半生心血。顾言从出生起就被顾源山视为接班人,对他严格要求,上最好的学校,进最好的班级,学习成绩必须保持在年级前三,还有各种各样跻身上流社会的兴趣班补习班,他兀自安排,从来不会询问顾言的意愿。
重压之下必有反抗。
顾言的第一次反抗就是拒绝出国。那时候顾源山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准备把顾言送出国。顾言的反抗让他很意外,他没有在顾言嘴里听到过反对,多少觉得新奇也就顺了他的意思,反正随时都可以出国,也不必非要急于一时。
但他万万没想到,顾言竟会有失控的一天,一向听话懂事的顾言高考竟然擅自填报志愿,跑去读师范大学而不是他计划的金融类学校,这一场架吵了两年还没有结束,大二的顾言又再次挑战了他的极限。
这一次顾源山无法在忍下去了。对他而言,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要不要都没有关系。
“无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也不能喜欢男人,当一个同性恋!”到现在他还是认为顾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他曾经的严格,是在对他的抗议。
顾言很无语。“那不是我的错!我生来就是一个同性恋,这并不是我选择的,更不是我说改就能改变的。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我。”
这才是让他难过的地方。他的父亲命令他,安排他,要求他,他不是不能遵循,顾氏集团他也不是不能接手,他卑微地希望他的父亲能稍微了解他一点,而不是仅仅把他当成一个复制品,他不想成为“顾源山第二”。
而顾源山要的,真的就只是一个复制品。
“了解你?笑话!我为什么要了解一个恶心的同性恋呢?”他狞笑着,眼中的恶毒让顾言不敢相信。
顾言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他确定自己的性向并且充分了解了这个群体之后,他就开始训练自己接受各种各种眼光,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能到做坦然接受和释怀,那一日在烤肉店遇上的那个小男人没有让他放在心上,而身为他父亲亲口对着他说出“恶心”两个字的时候,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疼痛,心仿佛被人用利刃剜了一个洞,风呼呼地吹过,冰冷了全身。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顾源山招手,身后站出四个面无表情的黑色西装男。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言警惕地问。
顾源山高傲地抬抬下巴,斜睨着顾言。“只要你答应回来接受公司,并且同意我给你安排的联姻,你就可以进去。”
顾言惊呆了,他觉得顾源山已经疯了,才会站在灵堂门口拿母亲来威胁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父亲,顾言的心一点点沉入海底,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有多幼稚才会这几年间还在奢望他会包容自己,这个男人没有心的,亲情在他的价值观里不知道排在了第几百几千的位置。
早该看清了,不是吗?
他冷冷地再一次拒绝了他。“不可能!”
顾源山虚眯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