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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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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了吃饭的时间,越野以为自己这场单人脱口秀大会终于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对话的进行异常艰难,自己依旧充当着主讲人的角色。
吃饭时,杨老师试图跟白桦开启了几次话题,白桦看上去也愿意交流,但两人好像每次向对方开口时,都有些犹豫,还有一种紧绷的感觉。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越野总感觉气氛怪怪的。这两个人的对话方式,太不寻常了。
越野不认为她们从来都是这样交流的。思前想后,越野发现,她们跟对方太客气了,如此礼貌和小心的用词,让她感觉,杨老师和白桦,比她和白桦,甚至比她和杨老师之间都要疏远。
更过分的是,还没刚吃完饭,白桦又把杨老师和越野安排在客厅聊天,自己跑去洗碗,而且在收拾完厨房后,披上外套,又礼貌地冲她们俩一笑:
“你们先聊着,我去楼上平台坐一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杨老师一进门开始,白桦的举止甚至有些……惶恐。
一直到白桦走出了门,越野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门的方向。
“没事的,”杨老师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将越野的视线拉了回来,“可能是我打扰到她了,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也好。”
越野看着面上有些不自在的杨老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试探道:“杨老师,你们……还没和好?”
杨老师听到这话明显一愣,然后有些激动地转过上半身,将双手覆在了越野的右手上:“她都告诉你了?”
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越野虽然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还是强压住内心的不安,认真地看着杨老师开口道:
“嗯,我都知道了。”
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杨老师又赶紧抽回双手,有些失措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低下头看向地面:
“太好了,那看样子,她现在心里应该已经放下了,这我就放心了。”
杨老师又抬起头转向越野,对上了她追问的目光: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杨杨,我只是庆幸,老天爷还给我留了一个女儿。”
越野轻轻咬住下唇,静静地听着。
“毕竟,天灾又不是她造成的,杨杨那时还小,也只是一时贪玩。”
杨老师微微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她爸做的事情我完全理解,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会第一时间折返上山去找她的。谁知道,她爸走了,后来又……”
杨老师重新睁开眼睛,然后有些落寞地看向地面。
“后来?”越野忍不住追问。
“后来的事情,杨杨没跟你说?”杨老师问,此刻,她的双眼已经湿润了。
越野怕暴露什么,一时间没敢说话。
“也难怪,这件事是她的另一个心结,”杨老师看向对面墙上的浮雕,继续说道,“后来研究所收到了一笔捐款,所长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就把我安排到了美国的研究项目。”
“那段时间一直很忙,杨杨也很懂事,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结果……”
杨老师沉默了一下,好像陷入了回忆,半晌后继续说道:
“那之后,我被美国的工作单位推荐去了大学里当助教,也是在那里认识了杨杨后来的继父,一个华人教授。”
“他有一个前妻留下来的儿子,游手好闲,比杨杨大一点,一年到头也不回几次家。”
“但这个教授对我和杨杨一直都很好,杨杨那时已经上大学了,也表示愿意接受我再婚,我当时也就没想那么多。”
说到这儿,杨老师又深吸了一口气:
“谁知道后来,他那个儿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杨杨的宿舍,动不动就跑去找她要钱,还……以我和他爸的婚姻作为要挟,试图骚扰过她。要不是小徐偷偷跑来告诉我,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当然跑去跟那个教授对峙,他却直接跪了下来,求我不要揭发他儿子,说他的儿子是前妻难产,用生命留给他的。”
“可是……可是杨杨也是她爸用生命留给我的啊……”
杨老师此时已经泣不成声,越野连忙伸手拽过几张纸巾递给他。杨老师轻声道了谢,一只手将眼镜摘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
“这件事过后,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离了婚。结果杨杨听说这件事后,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小徐那时也是好心,他们之前好像还好了一阵子,但后来杨杨再也不愿意跟小徐说话,她第一次很严重的发作,就是在那个时候。”
好像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杨老师双手捏了捏自己裤子上的衣皱,片刻后才道:
“后来小徐那孩子一直跟她道歉,他们也才恢复了普通朋友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我也觉得是我欠她更多。”
“之前工作太忙,我跟杨杨很少说些什么知心话。”
“跟那个教授离婚之后,我才发现跟她的交流太少,想跟她聊聊,但她那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又怕再一次刺激到她。越野,”
杨老师无助地抬头看向了越野。
“帮帮阿姨,好吗?”
说实话,听完了这个复杂的故事,越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个角度,从哪里开口跟白桦提起这件事。
越野慢慢地爬上了楼顶的天台,看见白桦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月光洒落下来,使她看上去更加落寞。
没有想好怎么打破沉默,越野只是停在了楼梯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都跟你说了?”白桦依旧背对着她,轻声问。
“嗯。”越野有些沉重地回答。
白桦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起身,朝前方平台尽头,没有护栏的地方走去。
即使快走到边界了,速度也没有慢下来。
越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没有迟疑,几个箭步冲上去,在白桦的一只脚迈向虚空之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同时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心中升起一股极大的恐惧。
“你……你不许动。”越野的大脑一片空白,转了几圈也只喊出了这么一句。
下面该说什么?总不能是“举起手来”吧,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劝住她呢?
越野急得后背一阵燥热,想把白桦往后拖,身体却偏偏已经害怕到无法动弹。
果然,白桦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不是恐高吗,先把手松开。”
“我不松手!我不会松手的!”
发现白桦还愿意跟她说话,越野好像抓住了一丝希望,拼命地喊道:
“我就是恐高我跟你说!你要是跳下去我肯定晕!到时候一尸两命!”
谁知道白桦听完以后,居然轻笑了一声,语气听上去也没有很沉重:
“一尸两命?那岂不是成了鬼故事。”
越野心里一惊,都什么时候了白桦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这是回光返照?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还没想出个头绪,就听白桦继续说道:
“你小声一点,要不然要吵到我妈了。”
“我就大声了就大声了怎么样!”越野继续扯着脖子喊,“我还啊啊啊啊—”
越野依旧紧闭着双眼,一直把自己啊缺氧了才停了下来,双手仍没有放松,喊完以后顶着一头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和几个大爷大妈开窗怒骂的声音。
“好了,别闹了。”白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睁开眼睛看看,前面就是楼梯,可以通向每栋楼的阳台,只是扶手比较低而已。”
“啊?额……你不早说,”越野颇费力气地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便立刻又被楼梯的结构吓到,“那,那你也不许从这下去!给我回去,走两条腿的动物该走的楼梯!”
“好吧。”白桦动了动身子,“那你也先把我放开啊。”
越野一阵窘迫,想松手又不敢松手,只得从紧紧的抱着,变成了隔着一小段距离,虚空环着白桦的腰。
白桦转过身来,越野一咬牙,刚想把手放回去,白桦却轻轻回抱住了她。
“没关系,你不用把眼睛睁开,我告诉你往哪里走。”
此刻,越野虽然依然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却感到异常地安心。
平复了几下呼吸,越野感觉自己终于又找回了身体的自主权。虽然她们就这么两人两足地走路,还是一个前进一个后退,却配合得很有默契。
白桦轻声指挥着越野退左脚或者是退右脚,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越野却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越野看不到两人现在的状况,但她觉得,如果有人这时从远处看过来的话,她们俩现在看上去估计像是两个在楼顶吹着冷风,跳着华尔兹的小情侣。
“好了,你现在转身就是楼梯口了。”白桦站定后说道。
越野感觉白桦已经将双手放了下来,便睁开了双眼,却有些发愣。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月光斜照在白桦的脸上,使精致的五官更加灵动。有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越野的手还放在白桦的腰上,不仅不想挪开,反而想继续将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