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宅西西

1、妾

　　妾
　　玉儿是商户之女，人人都觉得她烧了高香，高攀了首辅大人。一顶小矫把玉儿从侧门抬进了首辅府，洞房花烛夜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将要面对从未谋面的夫君，她还是有点期待的！
　　红烛燃尽，她，枯等一夜！
　　小丫鬟听说首辅是去了夫人房里，她也只是呆坐到黄昏！
　　后来，首辅大人每每和夫人闹了不愉快就会来到玉儿屋中。饮茶，看书，便是一夜！之后就会很久不来。
　　慢慢的，玉儿也习惯了！有侍人来说晚上老爷要来，她便备好香炉茶具，然后换个房间休息去了！
　　老爷看她识趣，偶尔赏些物件！她便收着！人人都道她有福，除了夫人她就是最大的。
　　摸了摸手臂她只笑笑！
　　府里下人们都说夫人和老爷琴瑟和鸣，她是老爷和夫人中间的嫌隙！她像是没听到一样看自己的话本！见过夫人之后她发现自己长的和夫人居然有几分相似！
　　她捡了一直小狗，便每天细心照料着。狗儿听话，跟玉儿形影不离！
　　小少爷淘气，拿棍子满院子追着打狗儿！狗儿急了，回头咬了一口！前院便整夜星火通明！她便知道狗儿活不了了！
　　她被打了板子，躺床上月余！
　　外面开始混乱，皇城人心惶惶！前院热闹了几天，听说是老爷怕关外的蛮子打来，安排夫人少爷去了安全的地方！
　　玉儿看了看手里的绣线，忽然不想绣了！
　　转眼十年，战火纷飞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蛮子到底是没打到皇城。
　　前院又开始热闹，夫人和少爷们回来了！
　　玉儿摸了摸自己已有皱纹的脸，叹口气。才二十五岁呢！
　　小少爷来了，拘谨的喊声姨娘！玉儿愣了半天，才赶紧跪下忙道使不得！
　　小少爷被夫人教导的很好，已是壮小伙，一把拉起！
　　玉儿从没接触过，慌忙闪身躲过，躬身站立旁边不敢动了！
　　小少爷甩袖走了，玉儿松口气！
　　谁知从此以后小少爷来的倒是勤了！让小小的偏院稍稍有了一丝活力！
　　小少爷来了，说全家出去踏青，硬要拉着她也去！她挣脱不过被拉了去！
　　到府门的时候她就后悔了，所有人看她就像被噎住了，原本热闹的说笑场景居然鸦雀无声！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但是既然出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最后面！
　　原本热闹开心的踏青似乎被她搅和了！
　　回到府中，她便锁了小门！
　　第二天敲门声响了许久，她望着窗外呆了许久！第三天，安静了！
　　又七年过去，老爷从首辅的位置辞官，带着夫人去了江南养老，府里就开始由考了探花的少爷坐镇！
　　有敲门声，玉儿觉得眼睛有点浑的自己是不是耳朵也不好使了，怎么可能有人敲门！
　　敲门声响了半天，她才迟疑的走到门边问是谁！
　　门那边沉默许久，只说一声开门！
　　犹豫半天，她终是开了门！行礼，躬身站到一侧！
　　两人站了许久，都没开口！玉儿是不知道他来干嘛，不知道说什么！他是想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久后，玉儿以为自己腰快断了，他才开口，你，可想离府！
　　这可难倒她了，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地方熬到死呢！离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小院子？她没去过外面，不知道外面怎么生活！但是，少爷既然问了，便是想让她走的吧！
　　没过几天，玉儿的小屋便被收拾妥当，她被安置在一辆小马车里开始走，她没有往外看一眼，就像当年被小矫抬去首辅府的时候一样，她很迷茫！
　　她被安置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小庄子上，少爷专门安排了人伺候她！她却有点不习惯了，自从她遣散了陪嫁的小丫鬟，吃喝都是自己动手了！
　　少爷半年一年的会来看看她，她却只躬身站着对着他行礼！后来他恼了，便两三年没来！
　　府里的婆子说少爷现在位列左相，却还未成亲，不知道哪家姑娘能有福嫁给他！
　　她理了理自己的绣线，没拿针！
　　他来了，跟她说他要娶妻了！新娘子是某大臣家的嫡小姐，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嗯！那就好！她说，配少爷算够了！
　　他恼了，一把抓起她的手甩到床上，硕大的身躯压了上来，双眼血丝的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狠心一脚踢向他下身！他抓住她的脚，却没了下步，只双眼饱含委屈似的看着她，就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就像当年他被狗儿咬了她过去安抚他，他委屈的看着她一样！
　　她妥协了！一夜无眠！
　　少爷走了，走之前说他不娶什么知书达礼的嫡小姐了，他要娶她！
　　她却再无好眠！他们这是不对的！她的身份也是不配他的！
　　他说要娶她，要给她准备好一切！要选个好日子！要她准备好嫁他就好！
　　她却开始吃不下，睡不着，慢慢的身体日况越下，她让婆子别往外传，尤其不能传到他耳朵里！
　　她慢慢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整日的躺在院子的走廊下看着树上的鸟儿发呆！
　　再往后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不怎么痛苦呢！
　　再次清醒，床边站着他，拉着她的手！见她醒了，轻声埋怨着，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才走了几天啊！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了！
　　她笑了，没说话，只看着他！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着话，她听着。
　　第二天，快马加鞭来了个侍卫，耳语跟他说了什么。他回头跟她轻声嘱咐，让她等他！他去处理事情很快回来！她轻声说好！却没发出声音！他没发现，握下她的手，转身便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始终只是看着，没开口！
　　她有点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喜欢他么？不知道！可能就像当年养狗儿一样，只因为自己缺个伴儿吧！狗儿没得时候，也没觉得多伤心，也就是觉得心里似乎少了点什么而已！她喜欢首辅大人么？她觉得大概不算喜欢！毕竟首辅大人和夫人才是比翼双飞的夫妻！她恨爹娘么？大约是不恨的！爹娘把她嫁给当朝首辅大人，总比小门小户的说出去风光！此生，就如此吧！
　　他再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块墓碑，上书：李怀玉之墓！
　　他怒了，骗子！你骗我！他发了疯一样去刨她的墓，刚下葬没几天，土还是松软的，很快挖到了棺材，他拿铁掀撬开，里面只有衣冠！
　　骗子！他说，满脸泪水，嘴却是笑着，他冲着刚跑来的下人喊：她人呢！
　　下人慌忙跪下，玉姑娘吩咐了！尸骨火化，洋灰后山崖！只做衣冠冢！
　　后来衣冠冢前的墓碑换了，上书：吾妻李氏怀玉墓，夫玉随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