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黄昏雨 ...
-
斯莱特林 - 贝拉特里克斯。
格兰芬多 - 詹姆斯·波特。
拉文克劳 - G·H·洛克哈特。
霍格沃茨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三个学院，三个理由，三场决斗。
十一岁的莉莉·伊万斯低调地返回了公共图书馆，此时半倚在两排书架之间的窗台旁，用钢笔在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室内亮起了灯烛，尽管天色尚未真正转暗，只是隐约着积云欲雨的阴沉。那自麻瓜世界而来的纸笺意外地厚重，而黑色皮革的封皮斑驳苍老，不似英国的小女生会喜欢的选择。
很幸运，管理员平斯夫人似乎对不久前图书馆奔逃的低年级女孩并无记忆——如果有的话，这位女士以假装遗忘的方式原谅了她。
“伊万斯小姐。”当莱斯特兰奇次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年幼的红发女巫有一瞬间感到某种莫名的契合：他的苍白恰如英国的阳光，淡弱且被雨雾掩盖。如若提前知道自己能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这样快地再遇，莉莉或许压根就不必跟表兄所在学院的某高材生约定令人啼笑皆非的第三场决斗；但这次被他带来的口信相当简单：“今晚决斗，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小姐的助手是我哥哥鲁道夫斯。”
女孩把视线从笔记本移开看了看他：“我知道了。谢谢你。”
“……”黑发男孩无声地对她看了几秒，手指似乎暗暗握紧。然后他点了点头：“好的。”没待莉莉再有反应，他随即从两排书架直接快步走开了。
莉莉·伊万斯眯起眼睛注视着这个纯血男生离去的背影，神色远比刚刚面对他时慎重。
十几分钟过去。“伊万斯小姐，”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的声音再次默默出现：“今晚决斗，请问你哥哥西弗勒斯是你的助手吗？”
“他不是。”埋头笔记本的女孩抬高视线，声音和上一次同样冷静，“我参加决斗不需要助手。”
拉巴斯坦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正当女孩以为他又要离开时，年轻的纯血男生突然出声说道：“没有助手会吃亏。”
“有劳提醒。”女孩平淡地回复，看起来并不领情。
“……”短暂的停顿后，与莉莉·伊万斯同龄的男生似乎放弃了坚持。她听到了对方穿过书架间走廊离开的步子。
又过去十几分钟。“伊万斯小姐……”拉巴斯坦依然匆匆地从两排书架之种走过来，但这一次，他猝不及防地迎上了莉莉直视着他的绿色眼睛。
莱斯特兰奇家次子的声音一下梗住了。他默默看着窗前背光而立的红发女孩。
“说吧。”麻种出身的小女巫微笑。“高贵的莱斯特兰奇这次又有什么指教？”
“助手在必要条件下可以阻止不公正施加的伤害，甚至参与防卫。”拉巴斯坦急促地说，声音显得很低。“你不应该放弃。决斗双方各带助手和见证人——是巫师界的传统。”
“我知道。”莉莉微微冷笑，重新看回手中的笔记本，“而且以防你不知道：非巫师界决斗也是这个传统。但我相信您兄长的见证对双方都将足够公正。”
拉巴斯坦摇了摇头。那种奇怪的瑟缩感再次出现，似乎他能冥冥中透过女孩的身影感受着她背后的某种存在。不过，在恢复平静之后，他说出的话总归相当正常：“伊万斯。至少今晚，和布莱克学姐的决斗……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你表哥做见证人。”
女孩保持着微笑。“你的坚持令我感动。但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男孩急切地质问，“你们是同出一脉的血亲。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去的不是吗？”
“【他】？”莉莉反问，像是好奇又似循循善诱。
“西弗勒斯。”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意识到什么，更谨慎地回答道：“拉文克劳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莉莉停了几秒。“哈。西弗勒斯。”她轻哼了一声，似有所指。“他的确会答应。但是我只怕他到达时不会是一人。”
拉巴斯坦又一次神色恍惚。“不是……一人？”
“对呀。”女孩歪头笑了笑。“开学第一天的决斗可不是正统校园活动。别人决斗，我亲爱的表亲或许还会愿意劝劝；是我的话，他会直接请校长一起准时到场——或许还能顺便叫上我们的院长同台观摩。”
考虑到拉巴斯坦此时应该并不知晓另外两场决斗，莉莉·伊万斯没有说出后面的部分：会被请来院长观战的不止斯莱特林，而是包括三所学院；而既然整个霍格沃茨的全部学院只有四所，唯一置身事外的赫奇帕奇院长斯普劳特教授，大概率也会被友情邀请出席客串。
那时开学第一决斗场就会变成被钓鱼执法的公开扣分场。这种事情绝不可以发生。
“这样……”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中，拉巴斯坦无力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在他身后，莉莉·伊万斯不发一语，只是啪的一声将笔记本合上。
男孩的第四次到来大概只在五分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今晚的决斗，需要我来做你的助手吗？”
“不，我不需要。”莉莉非常果断地回答道。但在这之后，年幼的麻种女孩没有拂袖离去，而是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告诉布莱克学姐，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或许等你和你兄长决斗之时，我能有这荣幸来做你的副手？”
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后退一步，好似想要转身逃走，但莉莉在他能这样做之前猛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告诉我，”女孩直视着他冷冷地说道，“你在隐藏什么，又在为什么而恐惧？我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令你害怕的东西，或者——”她的声音，在某个瞬间竟像是阴冷盘绕着的毒蛇的嘶嘶声，“你现在透过我而看到的那个人，对你做过些什么？”
莉莉·伊万斯能感到对方在颤抖，但是这个跟她同龄、而且出身显然更高更“纯”的男生，此刻就这样被她用力抓着，完全没有一点想要挣脱。在少女森然的逼视下，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然后竟索性闭上了眼睛，像是放弃抵抗一样默许任她施为。因为这个，他没能看到女孩在力劲松懈的同时表情是惊愕。
她最终松开了手，并且后退两步。拉巴斯坦睁开了双眼。
“我为我的冒犯向你致歉。”女孩两手平伸。尽管用词严肃，她的声线却已恢复了孩童的朝气与轻巧，甚至也包含了原来的任性。“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mon amie，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黑发男生应了一声，没有计较莉莉所使用的词汇。无论如何，他看起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在男生转身离开前，莉莉·伊万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口叫住了他。
“最后一个问题，拉巴斯坦。”女孩平静地问道，“你希望我赢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知道了。”
————————————————
天空是青灰色的。从公共图书馆的塔楼推门离开，独自行走在两侧装点着槲寄生藩篱的小径上时，莉莉·伊万斯意识到这一点。不列颠岛的九月，来自北海的风霜降下的时节，即使魔法世界也无有改变；而在她幼年随长辈旅居的大陆，阳光在最深的冬日也不会如这里一般苍白。
庭园漫步，有种雾雨天的奇异感觉。隔着日头西行下丝丝缕缕的潮气，视野中典雅庄严的石制建筑、整洁的学院花园，以及校园里乔木疏朗、落叶纷纷的图景，仿佛由久远记忆投射而来的点缀，穿越眼前学生们来去匆匆的身形，穿越过去、现在、乃至未来无数生世的光影。
时钟转过五点，然后是六点、七点。霍格沃茨中心的钟塔开始自动敲响与威斯敏斯特旋律相似、但更欢快的七音节曲谱。钟声结束的时候，莉莉·伊万斯背着贝斯琴盒形状的背包绕过打人柳，最后看了一眼黄昏的校园。当太阳终于落到地平线下，她已站在了废弃的井屋门前。
显然，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初临的夜幕下，一年级的小女巫卸下背包，环视着周遭的灌木与菖蒲，以及视线尽处的禁林边界。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据传已经荒废了数十年的井屋——更确切地说，是它只剩一半覆盖着瓦片的屋檐之上。
————————————————
四十分钟后，星光下的小径终于迎来了新的客人——准确地说，是一次性迎来了四位。
那是并非同道而来的三男一女。斯莱特林服饰的两人是六年级，余者则是与之泾渭分明的格兰芬多一年级新生。而意外的共同点，是结伴而来者中各有一个纯血布莱克。
“我不知道我们亲爱的小学妹居然还跟格兰芬多熟悉。”
“说着不要助手却以大欺小，倒真有斯莱特林的风格。”
“加入狮子的学院又反身与蛇为伍，格兰芬多的忠诚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了吗？”
“现在倒是满口格兰芬多了，堂姐？莫非你在对分院帽替我做出选择与有荣焉？”
一对堂姐弟立即开始了言语对撞，一时间火星四溅，说出的话却显然没怎么对上频段。未能完全反应过来的二人——詹姆斯·波特和鲁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反倒莫名对视了一眼，然而在夜幕之中也只得屏息凝神，面面相觑。
虽然纯血世家出身、父母却向来不甚触及家族龃龉的詹姆斯，此时其实相当疑惑：西里斯和黑暗大姐头是亲戚我懂，但你们怎么就突然吵上的，现在吵着的又是什么？还有，该和我决斗的伊万斯去哪里了？
好歹看我一眼啊！一年级的詹姆斯·波特同学在内心呐喊。我才是决斗的主角（之一）啊喂！
不知是否是幻视，他们近旁的井屋突然整体摇晃了一下，伴着某种传到耳中似已然扭曲变形的闷声。詹姆不经意间注意到那扇破败紧锁的门扉缝隙里掠过了近似火花的闪动。但是……除此之外，夜空下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第一次见证巫师决斗激动吗，我可爱的小堂弟？”不管这些，此时高挑美丽的贝拉特里克斯正牵扯嘴角，露出恶意讽刺的冷笑。“被她选中的人居然是你，难道她不知道你跟波特做了连体婴？想想倒还真是相配呢——自降身份的假泥巴种和做了血统叛徒的格兰芬多。”
“真有意思，比起这个，该惊讶的人是我才对吧？”西里斯懒懒地反讽，“自称麻瓜出身的伊万斯竟能让高贵的堂姐阁下如此青睐，难道‘那位大人’的地位要让给一个你连面都没见过两次的小丫头了？”
已经被黑暗笼罩的井屋方向又有一阵怪异的响动。但不出所料，似乎仍然只有詹姆斯·波特一人有所感知。
布莱克家的堂姐弟继续着让人水泼不进的激烈(而又幼稚的)争吵；破败的井屋门内似有转瞬即逝的刺目弧光闪动；黯淡圆月与明亮星光下的小径向校园猎场延伸，远远地终于传来了新的、交替的脚步声——
“【轰——！】”
一声爆炸的巨响让所有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蹲下躲避对面席卷而来的大量碎片和冲击。那声音是——
分属两个学院的年轻巫师们僵硬地一起转头。星夜间尘埃落下，他们看到一年级的莉莉·伊万斯双手扛着某种巨大的黑色金属武器，面色阴沉，站在刚刚被从里面轰开的门扉之后——那扇门，以及整间看似残破的屋子，毫无疑问都被提前施加过怪异而不为人知的单项阻断秘法——却在片刻之前，被年幼女孩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拦腰斩开，甚至直接轰碎成一片。
她跨过废墟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8章 黄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