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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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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清早,就有小孩儿身穿棉袄摸着几盒炮和打火机,在街巷间穿梭跑跳,鞭炮声响至此没断过。
茶楼本来没什么人,林陌便暂时关了,然后又带着张尺去市场采购了些年货,就着温忱送的那些东西,从正午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林陌帮张尺打下手,把食材准备得差不多时,便拿上窗花春联,准备将各庭院都布置一番。
林陌买的是空白春联,他将朱红色的春联平铺桌面,提袖研墨,用毛笔轻轻蘸取少许。
纤指在空中利落划动,清隽飘洒、苍劲有力的字迹逐渐在联上显露。明明只简单几字,经过林陌之手却变得非同一般。
林陌写了有七八幅,每一幅都不一样。
他依顺序将所有门槛都贴上,红联衬深木,将整座茶苑都染上一派红火喜庆。
还剩最后一幅窗花时,林陌犹豫了下。
原本想着若是温忱在,可以让他亲自试一试,感受下春节的气氛。可眼下已经四五点了,男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陌眉头微敛,还是贴上最后一幅窗花,心里不免为温忱能否赶上年夜饭而感到担忧。
临近六点的时候,家家厨房传来袅袅炊烟,那些放炮的小孩儿全都被喊回家吃饭,巷道也短暂地安静下来。
此刻天边蒙上层薄薄的灰纱,风儿裹挟几抹凉意将门前已经亮起的红灯笼吹拂得摇头摆尾。
林陌站在厨房,将一些凉菜端了出去,可剩下的热菜,依然放在锅里热着,生怕放出去凉掉。
可眼下天色逐渐黯淡,窗外枝丫摇晃,已看不清过远的景色。
张尺坐在小板凳上,捂着肚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锅的方向,锅里热气腾腾,铺洒出的水汽带着食物芳香,他便一个劲地努鼻吸气。
林陌自然是看见他口水快垂涎的模样,“要不你先吃吧。”
张尺立马坐正,“小少爷我没事儿,不是还要等温先生吗,等他来了再开饭。”
可话音刚落,张尺的肚子传来咕噜噜一声,犹如天上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室内幽幽回响。
张尺瞬间羞红了脸,脑袋埋得紧。
林陌走到边上,从蒸锅里小心夹出一块红豆糕递到他面前,“先填填肚子吧。”
张尺不好意思地接过,才刚咬上一口,便听门外徐又喊道,“温先生来啦!”
林陌眼前一亮,透过门窗,就见温忱套着件深色大衣正从寒风中徐徐走来。
茶楼透出的微弱灯光在夜色中隐隐勾勒他修长笔挺的身姿,风扬起他的衣角,却吹不动他沉稳坚定的步伐。
“不好意思,来晚了。”
温忱高大的身影停驻在门前,头顶暖光倾洒,柔和掉他一身生冷。他眼角微弯,露出温和笑颜,在水雾氤氲下滋生出几抹缱绻柔情。
林陌望着他,却还是眼尖地发现他眉宇间星点掩不掉的疲惫,“来了就好,你先去大堂等着吧,马上就好。”
林陌回身叫张尺帮忙上菜,却见张尺脸涨得通红,腮帮子塞得鼓鼓得,估摸是生怕被人看见他偷吃便将整个红豆糕全塞进了嘴里。
林陌赶紧给他倒上一杯水,帮着他顺了顺背。
张尺咳嗽几声,这才喘过气,“小少爷,我马上装盘。”
张尺迅速回身揭锅,热气瞬间升腾,将整个厨房都给升了好几度。
温忱走上前来帮忙,却被林陌拦住,“你先去休息吧,看你很累的样子。”
温忱愣了下,随即嘴角勾出浅淡的弧度,他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林陌看了出来。
“我不累。”温忱上前接过林陌手中的餐盘,目光扫过他被热气烘出淡粉的小脸,压下嗓音说了句,“看见你,就不累了。”
简单一句,却比琴弦还要撩人动听。
林陌微惊,睫毛轻颤,连带着投在眼睑下的碎影也跟着颤动。
温忱老爱说这种话。
他冷白肌肤上本就被热气烘出的那两抹淡粉渐深,仿若从温婉的樱花变成了妖冶的蔷薇,看得人想采撷。
可不等温忱再细品,林陌已经回身拿过张尺手中的菜,匆匆朝大堂走去。
大堂圆桌,摆满好菜,色香味俱全,鸡鸭鱼肉都有,可唯独少了好酒。
林陌不怎么喝酒,但徐又以前爱和林老爷子小酌。他想起爷爷之前在仓库那方还专门整理出个小酒窟,便起身准备去取。
徐又叫住林陌,“那个小库房的灯坏了好久了,你让阿尺陪你一起吧。”
张尺正准备动身,却被温忱抢先一步,“我陪小陌吧。”
温忱已经走到他身边,林陌见此也不好回绝。
他带着温忱拐进风苑最边角的一间房,打开房门后,左侧便有一地下室入口。他拉了拉灯绳,果然如徐又所说,灯坏了。
林陌拿出手电筒,视野明朗些许,但所到之处还是有所局限。他小心顺着台阶往下,封闭的地下室有股淡淡的土腥味与霉味。
整个环境封闭幽静,灯光一打,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漂浮的模样能看得清晰。
林陌走到一排货架上,上面布着厚厚一层灰。自打林老爷子生病后,这酒窖便再也没被人打开过。
酒按年份摆放,最上面的,酿造的时间也就越久。
可货架有些许高,林陌扫了眼四周,顺手从角落搬了个二三十厘米的小木凳子,轻轻踩了上去。
林陌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酒,不过也就刚刚能碰到。酒罐盛满酒,稍有些重,林陌挪动的时候,用劲的手脚不自觉发抖。
突然,从酒罐缝隙间传来吱吱声音,一只灰色老鼠从缝隙间钻了出来。
林陌一惊,猛地晃悠几下,下一刻,腰间多出一双宽厚的手,几乎将他的腰完全收拢,用力把他托住。
林陌腰间本就敏感,这种异样的触觉让人为之一颤,差点呼出声来。
“没事吧?”
温忱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
林陌匆忙摆正身子,“我没事,忱哥,你可以放开我了。”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林陌总觉得那手在离开他腰处时故意缠留了一会儿,颇有种恋恋不舍的意味。
林陌不敢再细想,从货架上端下酒罐,拿布擦了擦。
林陌打开酒盖,醇厚浓香的酒味瞬间扑鼻,连屋内的土腥味都被掩盖了过去。
他拿出漏斗,将备好的空瓶盛满。余留下的,又被他盖好放回原处。
有几滴酒水洒在他冷白的手背上,他下意识低头含住那几抹珍贵的精华,浓烈的酒香瞬间在口腔中绽放开。
是经过多年尘封才能酿造出的绝世佳酿。
林陌正回味,并未发觉温忱在看到他的举动时,眸色变得幽暗。
那红唇触碰酒水的画面,如同晶莹晨露沾上玫色花瓣,娇艳中透着清纯。
“忱哥,我们回去吧。”
林陌将酒瓶小心护于怀中,刚转身,就听温忱哑着嗓子说了句,“我也想尝尝。”
林陌红唇微张,正要开口,却没想温忱忽然抓起他的手,舌尖轻触在他刚刚用唇触碰过的手背上。
湿热的气息如同烧开的水汽般滚烫而又灼人,带着丝丝酥麻的电意,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