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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骤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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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霂第一次见柳音是在一个雨天。
他从城中买书归来,路至半途天降大雨,他无奈护着书想寻一可避雨的地方,便在那四处张望间他看见了一少女执伞而来。
浅紫的伞面如同一团紫云,隔开了雨幕将柳霂罩入其中。
“雨那么大,为什么不用书挡一挡呢?”
少女身着鹅黄罗裙,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对着柳霂盈盈一笑。
“书非人,淋了雨便会留下伤痕。这样的好书若用来挡一时之雨未免也太过可惜。”
少女递给了柳霂一方手帕,道:“但在我看来人要比书重要的多,书也不过是个死物。”
柳霂笑着婉拒了少女,两人虽并肩而行,但柳霂恪守礼仪,与少女并不靠近。
“你很怕我?”少女歪头问他。
柳霂摇头:“只是不想冒犯姑娘。”
少女玩味一笑:“可我想冒犯你怎么办呢?”语罢她瞳孔泛红,白玉一张的脸变的煞气森冷。
柳霂脸色未变,“姑娘要杀我?”
少女似乎觉得他反应有趣,“魔杀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柳霂道:“我觉得不是。姑娘是被人追杀至此的罢。”
少女的眼神冷了下来,“区区凡人,如何知晓。”
柳霂道:“方才在城中遇见了不少仙长似在寻找什么。”
少女咬牙心中恼那些人阴魂不散,对柳霂冷声道:“帮我,不然现在杀了你。”
柳霂温吞道:“在下不过区区凡人,能帮姑娘什么?”
“……我说你做,听着就行。”
少女的法子是与柳霂装作兄妹借柳霂干净的凡人灵魂来遮掩自己的魔息。
不过一盏茶功夫,雨便下的凶猛起来。
比雨更凶猛的是修士手中的剑,少女强忍了修士试探的一击。在修士离去后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柳霂是个凡人,还是个软心肠的凡人,尽管少女刚才说要杀他,他还是把少女带回了家。
他本以为少女醒了就会离开,但出乎柳霂意料的是少女醒来后竟然失忆了,拉着柳霂的袖子唤他哥哥。
她是魔,是凡人避之,憎之,恨之的魔。
可当她的手拉住柳霂时,柳霂发现她也不过是一个会哭会笑的小女孩。
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后,柳霂选择了留下她。
他给她取名柳音,成为了她的哥哥。他给了柳音一个家,用他的温柔渡化柳音与生俱来的戾气。
初遇那年柳霂也不过十四岁,后来他们死别柳霂二十四岁。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隔多年再次讲述柳霂也有些记不清了,在谈及往事时他的目光温柔而忧伤,唯有念及柳音时眼中会浮现出细碎的光。
顾修远醒来时柳霂的故事早已讲完,他如大梦一场尚带了迷茫,看清不远处漂浮的人影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柳霂。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知道柳音在哪了。”唐之桃道。
她话音刚落,初醒的人便开了口。
“我没晕太长时间吧,怎么你们一副这样的表情?”陆泽安浑然不知此前发生了什么,记忆还停留在顾修远讲述后。
他这一出声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柳霂更是对着陆泽安鞠了躬,谢他的仙力让自己可以现身人世。
“你不是虚幻。”陆泽安眯起了眼睛。
柳霂点头,“我寄身的银镯乃阵术之眼,多亏了你仙力深厚,受仙力影响我才能从银镯中苏醒。”
一直以来接触的村中人更像是被设定好的发布任务信息的木偶,他们表情鲜活,行动流畅,但缺了思想便只能是栩栩如生的假人。
陆泽安一开始看见柳霂之所以那么惊讶就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所以才会不解。胡文思好歹一正道修士,也做不出拿人残魂来施阵的凶残事来。
他向唐之桃要来了银镯,以指作刃割破掌心挤出几滴血来落在镯上。
“这样你就能自由行动啦。”背对众人,陆泽安悄悄对柳霂道。
柳霂叹气,想到易芙蕖暗中交代他的事便有些下不了手了。
他拦住了欲往小筑前去的唐之桃等人,说破阵其实很简单,不一定要去找柳音。
“你是指毁去银镯。”顾修远摩挲袖中的海棠木簪道。
齐淼严重怀疑只有自己云里雾里,不过他性子使然也不是多话之人,便在一旁安静听着。
唐之桃没忍住多看了陆泽安两眼,她嗅觉灵敏方才那微弱的血腥味没有瞒过她,她猜测或许正因陆泽安先前所为柳霂才对他们交了底。
不可轻信旁人,这是父母死后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她可以相信同门但对一个陌生人她做不到信任。柳霂讲的故事确实很动人,但仍不可信。他与柳音相处那么久,谁知有没有受到影响,这一村之人绝大多数其实本没有那么恶,但受了魔气蛊惑,久而久之人心就变了。
魔气放大了人心的欲望,对权的执着,对色的着迷,村长弄权妒恨柳霂,村民贪色羞辱柳音。魔族——果然是很可怕的存在呢。
柳霂叹气看着银镯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掰断了。
飒飒的冽风席卷了小院,所有的建筑都被扯碎,草木凋零,天地失色。
风如利刃刮向了众人,卷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生疼。
唐之桃以手挡之根本看不清方向,她迫切的想抓住什么。但他人的声音已被风吞噬的支离破碎,她咬牙趴在了地面上,脑中出奇的冷静。
她闻到了一股海棠花香,她断定那是顾修远,所以她向前爬了几步。现在这种处境,顾修远竟难得的站着,唐之桃不由想即便都是外门弟子,天赋也还是不尽相同啊。
顾修远闭目往海棠木簪中注入一道咒印,而后将木簪掷入冽风中心。
“玎玲”一声玉石相撞之声自天地间响起,风在那一刻骤停,幻境——破了。
满月光辉洒满人间,月光清冷皎洁清晰的照映出四个狼狈的少年少女们。
齐淼一骨碌站起,惊魂未定道:“总算出来了。”
陆泽安将断开的银镯收回灵囊中,环视一圈,见大家除了狼狈点都没什么事便放了心。
“顾师兄,你的簪子……”唐之桃离的近,正巧看见那木簪在重力之下以卵击石化了灰。
顾修远捕捉到了别的声音,喝道:“趴下!”
情况陡然一变,惊的唐之桃面色发白。她猛的趴下,便听耳侧有疾风肆虐,尖锐的叫声炸开,震的她头晕目眩。
“拾祟鸟!”一旁的齐淼惊恐道。
陆泽安将冰魄扇丢给了齐淼自保,从储物囊中随便召出了把剑来一个纵身跃至唐之桃身前挡住了欲扑下的爪子。
“铮铮”之声震的陆泽安手麻差点把剑丢了出去,他在这一刻由衷怀念起承影剑来。虽说当归脾气差了点,可仍是把好趁手的剑不是。
唐之桃虽已趴下但后背还是被拾祟鸟的爪子留下了印痕,拾祟鸟身长十尺身宽三丈,于人而言不若庞然大物,这一击之下,唐之桃面色惨白后背火辣辣的疼。但她一声疼呼也无咬牙赶紧离开了拾祟鸟的捕猎范围。
顾修远虽发现及时但修为不如陆泽安晚了一步加入战局,和陆泽安一同与拾祟鸟战的难舍难分。
齐淼自知自己实力不济便没有去帮倒忙,他狂翻自己的笔记寻找记录拾祟鸟章节。
在哪?在哪?他明明记得的,真是书到用处方恨少,齐淼急的出了一身汗。
等等,在哗啦啦翻找中齐淼终于找到了拾祟鸟的记录。
【拾祟鸟,凶兽。其身长十尺身宽三丈,三目蛇瞳,鸣声如雷,喜人为食。性情暴戾恣睢,喜乐声,若遇,当以器乐之声惑之。】
这时候他上哪儿找乐器啊!但齐淼还是立马告诉了其他人。
唐之桃若有所思道只要器乐都可吗?
齐淼坦诚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唐之桃决定赌一把,她折下一枚叶子放至唇边吹响,刚开始还呜咽不成曲目,到后来便逐渐熟练变的悦耳起来。
陆泽安又是一道符箓于拾祟鸟身上炸开,耳边忽传来悦耳的曲声。
他与顾修远对视一眼,收起了剑。
拾祟鸟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翅膀拍打之声渐弱。它的眼神柔和下来,收起利爪落在了草地上。
唐之桃见有效没敢停,但她脸色实在白的吓人,齐淼搀扶着她心中也是着急,想喂她颗丹药也不行。
悠长的笛声是突然响起的,却是丝毫不乱唐之桃的调子而是与其曲巧妙合在了一起。
陆泽安走到了唐之桃身边冲她点头,桃之桃松了口气遂停了下来。
陆泽安递给齐淼唐之桃一对棉花,示意他们堵住耳朵。
他们点头,意识到顾修远吹的曲子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