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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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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回到雪疏路,谢珏下了车,径直走向了堂弟谢皓然家,对方自然还没有回来,他名义上的叔叔谢正川也还没有下班回家。
只有谢正川的妻子姜思娴在家,正抱了一堆脏衣服往洗手间走,路过客厅,看到推门而进的谢珏,于是站定,道:“回来了?”
她将手里的衣服推到谢珏怀里,“没事把衣服洗了,你堂弟好动,脏衣服机洗洗不干净,你当哥的,受累帮他手洗下,洗完了,记得把饭做好。”
姜思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状似无意,又带了些恶意的戏谑味道,“你叔叔今晚回来。”
最近她和谢珏的关系越来越差,甚至已经到了对彼此的恶意都无法掩饰的地步。
如果不是雪疏路那边的旧房还没有到手,姜思娴连这最后的客气都不屑伪装。
她嘲讽的看着谢珏老实离去的背影。
谢珏这崽子再狠,对丈夫谢正川来说,也只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崽子。
这个红脸,自己丈夫算是唱对了。
直接将一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谢珏转身上楼回卧室。
路过客厅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18:30分。
还远不到平常谢正川回来的时间。
谢正川在A市一家连锁酒店工作,作为酒店经理,彻夜不归是常有的事。
今天一反常态要回来,结合刚刚姜思娴的态度,大约是雪疏路旧房拆迁的消息要瞒不住了,让两人逐渐失去了耐性。
洗衣机特有的嗡鸣声在身后响起,将随之而来的姜思娴惊讶之下骤然提高的声音抛之脑后,谢珏回到卧室之中,咔哒一声,轻轻将房门锁住了。
这是一个由小阁楼改建而来的房间,冬冷夏热,此时正是九月末,酷暑余热未消,房间里没有装空调,闷热如火炉。
谢珏习以为常,坐在窄小的书桌旁,翻看着上午发下来的模拟考试卷。
蓦的又想起语文课上那张只有十一分的卷子,谢珏的面色平静,随意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又很快划掉。
如果夏笙在这里,或许会惊讶发现,他分明是在模仿自己的字迹。
书桌旁,透过窗边一角老旧昏黄的玻璃,能看到小区外来往的车辆,一辆黑色奔驰进入小区,缓缓驶进停车场。
旁边的小广场上,有对夫妻在众人围观中歇斯底里的吵架,隐约能听到“私生子”“小三”的字眼。
把玩着笔的修长手指停顿,谢珏拿起手机,打开短信页面。
简短编辑了几句话后,凭记忆写下对面人的号码,按下了发送键。
对方回消息很快,“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大约是觉得文字并不安全,下一秒,谢珏的手机铃声响起。
刚刚的号码打了过来。
不等对方再次发问,谢珏站在窗前,看着广场上挨挤的人影,淡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打赢这场仗,让你母亲的晚年过得体面一点。”
对面的呼吸声变重,良久道:“这件事并不完全由我做主,放弃雪疏路,选择菁英南街,我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他这样说,表明对谢珏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但楚家当家主母为了扳倒私生子,背后支持菁英南街,这话好说不好听,自然不能放到台面上来。
“那我建议你们再实地考察一下小区居民的身份背景。”
对面之人,江韫搓了搓脸。
在未来A市旧城区两条街道的拆迁改造项目中,他相信楚氏集团会是开发的主力军,因此他们一旦在这个风口改变计划,难免让人猜测是否风向有变,甚至会影响上面的规划——
据他所知,以市政目前的计划来说,雪疏路和菁英南街只能二选一,由此分出了两派,彼此意见不一,无法定论。
楚氏倾向于看好雪疏路,因此已经在积极准备当中,虽说消息还未传出,但身为内定的将来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江韫却是知道实情的。
在这个当口,楚氏要加注菁英南街,势必会让天平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他本不该轻信一名陌生人的话,但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他止不住的心动。
楚氏如今的当家主母已经容不下他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他的母亲也因此深受其扰,只有他在楚氏站住脚,得到那个人的肯定,他才能有反抗这一切的力量。
江韫站在楚氏大楼外,仰望这富丽辉煌的高楼大厦,眼中闪过一抹隐藏极深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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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许新月回到家中,想起放学时夏笙追出去的那幕,依旧有些担心。
想了想,她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段文字发给了夏笙。
【昨天在图书馆的事,大家真的都误会了,我外婆家在雪疏路上,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是那块要拆迁,我常去那边,想起谢珏他家…他之前也住附近,就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事儿。】
她外婆以前是老师,拆迁的消息是外婆一位学生给透露的,许新月觉得这消息可靠,那天在图书馆遇见谢珏,就想提醒一声。
也不为别的什么,同学之间说个话、交流下信息很正常。
更何况她也不能完全确定消息就一定是真的。
夏笙却是知道,确实是有这回事的。
小说里,谢珏的叔叔谢正川不知道从哪里提前知道了拆迁的消息,于是便鼓动妻子姜思娴向谢珏施压,要谢珏将面积不小的房子过户到自家儿子名下。
理由是谢皓然马上高三,又不习惯住宿,市一中距离雪疏路近,不如就让他住雪疏路的旧房子,上下学方便,他一个人住,也能专心学习。
如果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借住就能办到,为什么非要过户?
这个借口找得实在可笑,谢珏再信任叔叔谢正川,也察觉出了不对。
可惜这件事谢正川一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通知他。
他不同意,一向唱白脸的姜思娴有的是手段对付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断生活费、书费、学费,不给吃穿,甚至还要想方设法扣下谢珏的奖学金、比赛奖金……
逼得谢珏不得不在放学后兼职打工,每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花费在了兼职上。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放过他。
谢皓然带着一群人将谢珏的耳朵打伤,被送到医院时,被通知赶来的姜思娴却拒绝在手术单上签字。
后来谢珏终于同意了将房子过户给谢皓然,也耽误了最好的治疗时机,他的右耳落下了听力障碍,即使后来被各种名医医治,依旧没办法彻底恢复到正常水平。
夏笙眼中闪过厌恶,给许新月回了个【知道了】的表情,随后打开了和谢珏的聊天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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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珏,看看你做的好事!”
“皓然还小,你忍心带着外人欺负他?他可是你弟弟!”
谢皓然被带走,那边通知他们夫妇过去的时候,姜思娴都吓坏了,匆忙赶到公安局,才知道是谢珏害儿子进去的。
看着儿子身上那一身伤,就算知道和谢珏无关,姜思娴也忍不住迁怒,再加上拆迁的事这狼崽子死也不松口,她已经开始失去了耐性,彻底维持不住好脸色了。
当即冲回家来,将碗盘摔得噼啪响,指着谢珏就骂。
一旁的谢正川扯扯衣领,也有些烦躁。
他刚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人还没走上来,就接到电话说儿子被人打了送进医院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谢珏。
这么多年,他待谢珏“不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无可指摘,谢珏也一直信任他,甚至为此默默忍着妻子和儿子的刁难,他都看在眼里。
这样一条被训好的家犬,是从什么时候觉醒了狼性,开始变得不听话了呢?
谢正川审视地盯着安然坐在椅子上的谢珏,目光闪烁。
他转过脸,问病床上的谢皓然,“皓然,你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按照以往,这话他只会拿来问谢珏,可今天他也跟妻子一样,觉得谢珏该受点教训,因此不再给谢珏申辩的机会。
即使谢珏从来没有诉过委屈,最终的结果也总是谢皓然站在赢面。
但这意味着什么,他相信谢珏不会理解不到。
果然,谢珏抬头看了过来。
谢正川并不去看他,只等着儿子开口。
可惜经过今天这一出,谢皓然看上去像是吓坏了,胳膊上缠着绷带,整个人缩在病床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张狂威风。
谢珏目光淡淡,含着嘲讽。
姜思娴却不管这些,只觉得儿子的行为更证实了谢珏的恶毒,她道:“你还问什么问?看看皓然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皓然平时多乖,怎么可能得罪那群混混?肯定是他怀恨在心,找人来欺负皓然!”
她抱住谢皓然,看向谢珏的目光阴森,“等结果出来,如果皓然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谢正川皱眉,看了一眼谢珏:“行了,你少说两句。”
他作势起身,“我手机最近坏了,还没买新的,一会儿出去去银行取点现金。”
姜思娴冷笑一声,“取什么取!皓然的伤谁害的,谁就负责!”
“你胡说什么,他一个学生,哪来的钱。”谢正川道。
“没钱?那就打工赚,”姜思娴目光闪烁,“要不卖房,反正你爸妈那破房子留着没用。”
谢正川仿佛极为无奈,叹了声,没再说话。
见谢珏已经转身,看向旁边窗外,似乎在逃避这一切。
他走过去,拍了拍谢珏的肩膀,示意他跟他出来。
直到走廊拐角,他才安慰道:“你婶婶正在气头上,她说的话别当真。”
犹豫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这次你把……这次皓然伤成这样,虽然叔叔知道可能错不在你,但你婶婶恐怕要闹腾挺久,我记得你学校那边刚得了一笔奖学金,不然先拿出来,我再给你取点,凑一凑,应付过你婶婶再说……”
像一个真心为侄子着想的叔叔一样,谢正川对“闯了祸”的侄子娓娓说着彼此秘密的小计划。
可他知道,谢珏的自尊心极强,尤其是在他面前。他这样说,反而会遭到拒绝。
他静静等着谢珏说不。
“好。”
???
谢正川愣住。
谢珏透过玻璃,看向站在自己背后的谢正川,欣赏着男人茫然的蠢样。
“您想我这样说是吗?”
他收敛目光,身上冷然的气质瞬间消散,却在眸光深处不断汇聚,“可惜了,”他轻轻道:“我不会如您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