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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 164 章 ...

  •   我看着那群玩耍的猪,脸上似乎挂上了沧桑模样,如吹过人间的风雨一般,才走开几步路,回头看,那街巷也消失成一片灰烬。

      南石说,“快到鹿吴轩了。”

      前面的猪停下脚步,统统折回去了。我问,“怎么都溜走了?”

      南石笑着说,“快到琉璃光的地界,它们不跑,等着被宰了做成一桌子菜吗?”

      果然提醒了我,我说,“这可是我曾经最担心的事。”

      灵峰走上前,两只龙角闪出银色的光,从头到脚变成一只顶天的蛟龙,南石轻轻坐了上去,伸出手给我,“上来吧。”

      我坐上去,看着这蛟龙飞翔在云朵和天界的奇树异花间,像是曾经《花鸟冢》中旖旎的景象,在此处叠加了无数烂漫。甜甜的风吹过我的脸颊,感受着南石背后温热的气息,他比巫山巷的男人更勇敢,比望湖轩的少年更坚韧,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软硬兼施却出手致命。

      我感慨,“当神仙真是一件赏心乐事!”

      南石笑着说,“你不是也有一计,可以飞升上神的吗?”

      我没拐过弯,赶忙问,“是什么?我怎么想不到。”

      南石说,“怀了大神仙的孩子,不就行了吗?”

      他竟然又提这事,这一下让我恼了,说话间我立马跳下蛟龙,是死是活顾不得,只要这张猪脸。这把他和灵峰都吓坏了,一个赶紧抓住我的手,一个卷起尾巴在下面盘成蒲团,就怕我落下来好垫上。

      南石求饶,“快上来,不过一个玩笑嘛。”

      女人被劝时最易得意忘形,尤其面前的男子能够轻松拿控之时。我哼了一声,想甩开他硬摔下去,南石哀求地说,“都是我错了,我该死,你记上一笔,就刻在东方鹿亭的廊上,日后一定还上!”

      我说,“这笔可是你还不清的高利贷!只怕你那廊上都写不下,要在院落里立个碑。”

      南石这会儿成了犯错的孩子,点头如捣蒜。我领了情,拉了他一下,坐了回去,他说,“你这摔下去,那可是一把碎骨头!”

      说,“也不一定,当年和姐姐从鹿吴轩摔下去,不也安然无恙。”

      南石说,“那时候你膘肥体壮,本身就是个肉垫子,还怕摔?如今倒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可得小心点,抱紧我点。”

      灵峰驾着我们飞了一盏茶时间,只渐渐感觉眼前一片清冷,像是从人间划向地狱,被连绵的乌云遮住了。风停下,眼前展现一片荒芜。

      这鹿吴轩的一切都倒过来了,原先浸满的水也都没了,成了泥沼一片,连天界耀眼的光落到这里,也像被吸走一般,只剩下黯淡无光的黑。枯萎的树木参差不齐地四处歪斜,漆黑的乌鸦栖在凋零的枝桠上,发出阵阵悲鸣,似乎它们才是这里的勃勃生机。

      我佩服地看着南石,似乎替我报了仇,“这都是你的杰作?”

      南石摇头说,“不至于,鹿吴轩虽被我侵害,也不至于这般寸草不生的荼毒样子。这个琉璃光,索性让这里破败到底,好在天界到处哭诉我的罪过,巴不得天下的神仙都来同情他,让他多占点便宜。”

      这话我明白,就像巫山巷的花魁犯了事,其他嫉妒的姑娘巴不得再栽赃上一千件罪过给她,压得她不能翻身。

      突然前面压来一层厚厚乌云,像平地扬起的黑浪,南石赶紧拉着我蹲下,“小心!”

      我被拉得差点摔一跤,这才看清,乌云中藏着一双双邪佞的眼神,明明是连成一片的乌鸦,飞近了才看清它们凶神恶煞的面目。以为这样躲了过去,谁知那些乌鸦又从身后绕了回来,灵峰这条蛟龙尾巴一甩,将这些乌鸦卷进去,用力一拧,张狂的鸣叫声刹那间熄灭,羽毛被揉碎,成了洒在空中的碳末。

      我想不到曾经流光溢彩的鹿吴轩成了这般贫瘠之地,我说,“如同死亡的废墟一般,这要怎么找到那棵梧桐树,怎么找到青林要的药呢?”

      灵峰变回龙角少年,掸了掸身上的黑灰,“不知琉璃光和他的弟子们都去哪里了?”

      南石脸色凝重,似乎这片废墟是布满层层陷阱的危机,我拉着他安慰说,“别怕,我曾经来过,不也逃出去了?”

      南石听这话笑了,“你不是逃出去的,是被逼摔下去的。”

      正当我们彷徨之时,东南角渐渐撒出了光,露出一条微光的路,十几个矮矮的少年,遮着张张萱黄画符,走上这些路,却一个个穿着灰黑的衣服,像刚刚那些乌鸦。如果说以前还能靠画符上的笔划分辨弟子们的修为辈分,现在却一张张空白画符,什么都区分不出。

      南石说,“琉璃光的这些弟子,虽然天资不错,可惜命不好,只得跟着那个不得意的神仙,拴上重重枷锁,等他们熬成个小神仙,也不过是人间一个收利钱的。哪怕为了供奉香火这等卑微之事,也要争个头破血流,闹出不少笑话来才好。”

      灵峰拉着我们躲在几棵枯树后面,“看看他们去哪里。”

      这些弟子们似乎早已习惯此处的荒漠,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走出了一条路,行至倒塌一半的长廊,再拐到一边角落的山石后,挖出一个青蓝卷轴瓶,从里面抽出两卷画,摆在地上。

      我不解,小声说,“这里这么暗,怎么赏画?”

      两个领头的弟子将两卷画摊开,画面发出淡淡的亮光,像是曾经采观村坟头的荧光。领头分别带着身后几个弟子陆续走上画作,可是刚走上,就被画吸进去消失了。

      我说,“呀!像曾经假扮青林的猴妖,消失在画里,只怕那是一张张囚牢。”

      南石说,“也许他们是走进了画作里的世外桃源。”

      弟子们消失后,那两幅画又自行卷起来,飞进了卷轴瓶里。等着四周再无动静,南石起身走在前面,我和灵峰紧跟其后,一探究竟。南石抽出刚刚一幅画作,徐徐展开,原来画中有十来个人物,或站或坐,或喝茶,或假寐,都在一棵古树下品鉴着另一副画作。

      我说,“这可是画中看画。”

      还是南石博古通今,说,“这是《十八学士图》,似乎在这画里,才是真的鹿吴轩,而此处的荒废,只不过是一层被丢弃的表皮。”

      这我懂,虚就是实,实就是虚。

      我说,“我曾经见过这一手法,姐姐将青林藏在画中,但后来还是被找出来了。”

      南石说,“刚刚走进的弟子们,好像不在这副画中。”

      于是将画合上,又展开一幅画,是一副《博古图》,终于看到方才走来的弟子们,三五人围在一起,在仙鹤之间,品赏着人间的玩意,品茶,鉴古董,皆无尘世之俗。画中的人都没遮着画符,一个个悠然自得。

      灵峰在一旁说,“原来他们都躲在画里,我有办法让他们出来。”

      说完接过画,将这画抛至空中,自己卷身变回蛟龙,对着《博古图》喷出水柱,这水还没落到地上,就将画中的院子淹去大半,我看着画中的弟子们赶紧爬上桌子避水,手中的茶碗玉器早摔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南石飞上天,对着画中的人说,“再不出来,可不是大水这么简单了。”

      画中的弟子确听不见灵峰的话,以为是在画中天降大雨,他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拿手中的书或瓶子挡着水势,四处逃窜。可这画似乎也是个囚笼,纵然画中意境无限,其中的弟子却逃不离这画框四方的空间。

      方才那个领头之人聪明,明白这水不是画中之水,于是从画纸中探出头来,南石拉着我和灵峰赶紧躲在柱子之后,等那弟子从画中出来,一个箭步,将一把剑顶在他的身后。

      这弟子露出真面目,长得和郎方有点像,打了个激灵,问,“谁!”

      我走上前问,“你师傅呢?也在这副画中吗?”

      男弟子眼睛偷偷斜去,看向身后的南石,“他藏在另一幅画里,只是我也不知道,那画此刻在哪里。”

      “什么画?”

      “《月下把杯图》。”

      南石不屑地说,“这些年他倒是修身养性起来,竟有一番清丽淡雅的心思。”

      我站在这弟子面前,也幻出一把剑,顶在他的喉头,问,“这鹿吴轩本来有棵梧桐树,你可知现在这树在哪?”

      “原先立在这院落的东边,后来一位大神仙将这里翻了个底掉,那棵树就摔去人间了。”

      我说,“那只怕要去人间找了。”

      这弟子聪明,“那棵树不过是师傅从人间拔来的,并无任何灵妙之处,你们来到鹿吴轩,一定不是要寻一块凡木吧?”

      “你果然机灵,我告诉你就是,那树下有一剂药丸,你若知道药的下落,我便可以放你。”

      他说,“我的学识全在天文理法,对药一窍不通。”

      “那你就没有用处了!”说着就要一剑划破他的喉咙。

      男弟子赶紧讨巧,这不是郎方会有的表情,“我有个小师妹,时常替师傅送药,你们问她,兴许知道这药在哪里。”

      我不信他,“放你去找这个小师妹,你不就溜了吗?”

      他说,“我不溜,你们跟着我找到她,我将她喊出来,你们只问她便可以了。”

      我问,“好。你别耍花样。”

      他要往东南方向走,灵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我怀疑地问,“难道她不在这卷轴瓶之中?”

      男弟子边走边说,“不在。她爱读史书,最仰慕章怀太子,此前我游历人间,便将这个皇子墓中的壁画临摹而来,她时常漫游其中,瞻仰太子的才华和理想抱负。她如果不在这里,便是在《妆靓仕女图》中梳妆打扮。”

      走到一处倒塌的石壁后,是一处低矮的山丘,他扬袖一挥,吹走了覆盖的所有砂石,露出一面壁画,居然是章怀太子墓的壁画,画中正是观鸟捕蝉图,其中一个颜色鲜亮些的女子与其他灰旧斑驳的样貌截然不同,只见她头顶簪花髻,肩披帔帛,身着长裙,脚踩花纹锦履,手上提着一只精巧的捕网,要去抓树梢上的昆虫。

      他轻轻喊道,“师妹。”

      画中女子将头转向画外,顺着声音说道,“你今儿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招惹我,不去和那些师兄们把赏古董玉器。”

      “师傅在《尊者像》里刚刚收了名弟子。你不去凑凑热闹?”

      女弟子只顾看着花丛之间的蝴蝶昆虫,说道,“现如今鹿吴轩都这副萧条样子,熬出头的师兄师姐做的都是不受待见的神仙,咱们如今只得在人间偷来的字画中苟活。这个老人家还有空招新的弟子?那咱们这些游手好闲之人怎么说?只怕以后过的还不如妖怪,去做个忍气吞声的土地公。”

      我的剑抵在这男弟子的背后,看那女弟子不动声色,他额头落下汗,说,“那我自己去了,师傅可能会让这个收进门的小师妹跟着我。”

      “什么?”女弟子放下手中的捕网,瞪着画外,“是个女的?”

      “正是呢。听说是人间宫里的妙龄少女,被宫中纷争陷害至死,本来应该去地狱,师傅念她无辜,从十六张脸手中给抢了来。”

      女弟子听得眉毛不是眉毛,嘴巴不是嘴巴,说,“我来了。这些人间的狐媚玩意,到了天界也不安生。改明儿我从药房偷一剂药出来,哑了她们才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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