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未隔世》落落草扣

3、旧事新提

　　四月上旬，风和日丽！云镜宗东南方八百里之外，群山环绕，山势跌宕起伏，百步九折萦岩峦！中间有一处山谷百花争艳，莺歌燕舞，宛若世外桃源！此处名叫蝶衣谷。世有传闻，蝶衣谷住着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元蕴含，她悬壶济世，普救众生！人称“蝶医仙子”！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蝶衣仙子便不再出谷行医了，也鲜少有人踏足过蝶衣谷。谷口迷障重重，大抵就算有人能跑到这方外之地，也依旧找不到入谷的路吧！走近山谷之中就能看见几处院落，几个半大孩子正在院落外不知忙活着什么！而此时山谷中一条清浅的小溪旁边，一个白衣男子手持书册坐在石头上，他头戴银色发冠，面如璞玉，眉眼含笑，修长的手指正慢悠悠划开一张张书页。此人正是现如今蝶衣谷的谷主、医仙元蕴含的独子，名叫“尤鸣奕”！他也是先魔尊尤祭最小的公子。这医仙元蕴含怎么会和魔尊尤祭有个儿子呢？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妖族说起！凡妖者，修行百年若渡过七道雷劫便可修得人形，若修行千年渡过七七四十九道雷劫便能得到飞升成仙！妖族的统治者原本是白狐一族，妖王本着天道好轮回之意严禁妖族之人踏出妖界，原本是怕小妖不知天高地厚犯了生杀，难以渡劫！却也因此引来了诸多不满。三十多年前，妖皇突然辞世，蛇妖欹曼做了新的妖皇，她上位后疯狂屠杀狐族。其内情不为外人所知！而先妖皇之七女白锦七更是一路被追杀，后体力不支落入千灵河。后来，白锦七被魔尊尤祭所救。尤祭贪恋其美貌，将白锦七纳入魔都。白锦七自此便成了魔尊夫人！白锦七嫁给尤祭之后，用狐族独有的魅惑之术将尤祭迷的神魂颠倒。没过几年，白锦七便怀上了身孕，尤祭更是举魔都之力寻得各种奇珍异宝，只为讨白锦七欢心。其间有次，因为他的三儿子撞倒了白锦七，险些致白锦七流掉了孩子，尤祭大怒便亲手杀了自己的三儿子。可见其对白锦七的重视程度！白锦七眼见时机成熟，她在临盆之际挑唆尤祭举兵杀入妖界，又暗自联络兄长白锦弦里应外合。所以才有了尤祭横扫妖界，妖界溃不成兵之事！最后不枉白锦七精心算计一场，欹曼被尤祭重伤逃走，白锦弦趁机坐了上妖皇之位，狐族又重新统治了妖族！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没等到尤祭回魔都。尤祭从妖界凯旋归来那日前夜，白锦七临盆，魔后蘅萦带人血洗了白锦七的寝殿，白锦七拼了命护住了孩子，自己却被蘅萦打了个魂飞魄散！临死前她看见尤祭飞身扑向自己，白锦七笑了，她承认自己利用了尤祭对她的感情，可她也知道自己也是真的动了心，她拼了命保住了他们的孩子。这个孩子后来被尤祭取名“尤念白”。白锦七落在尤祭怀里，尤祭红了眼，他当场亲手杀死了蘅萦。但他始终不相信他的小七已经死了的事实。于是他强行闯入了蝶衣谷，将元蕴含抓去了魔都。元蕴含去了才知那位魔尊夫人已经死了，她救不了死人。她几次想要离开却激怒了尤祭。尤祭彻底将她关了起来，还把尤念白扔给了她，尤祭甚至威胁她，对元蕴含说五公子的命就是她的命，若五公子有恙，便要她陪葬。白锦七的死对尤祭的打击甚大，尤祭自此疯疯癫癫，性格大变，而且嗜杀成性。那些年，他稍有不悦就会杀人，魔都的人都胆战心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杀，更遑论他们了。只是都迫于尤祭的淫威不敢造次！后来有天，尤祭醉酒之际跑去地宫看五公子尤念白时，他突然觉得，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孽障，小七怎会死？他伸手掐着尤念白的脖子，两岁大的孩子被他一把提了起来，险些扭断了脖子。元蕴含看他又疯了，她一掌劈向尤祭，可实力悬殊，她犹如蚍蜉撼树。尤祭一掌将她击飞，元蕴含撞在床边的木架上，随即跌落在床上。眼看着尤念白要被掐死了，她急中生智对尤祭喊了句:“锦七夫人若是看见你杀了他，会难过的，这是她拼了命才护下来的孩子！你要让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她在地宫照看尤念白两年，她从一开始对着婴儿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到后来逐渐得心应手。尤念白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可元蕴含早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且不说尤祭明日酒醒之后会不会后悔杀了尤念白，元蕴含自己根本就不忍亲眼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死在她面前。尤祭闻言果然慢慢松开了手，他将尤念白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尤祭起身看着床上那个拼命护着孩子的女子，一瞬他又想起了他的小七当年也是如此护着儿子的情形。情景何其相似？他慢慢走向床边，盯着床上的元蕴含。一步步靠近，元蕴含有些害怕了，她往后退，最后缩在床角退无可退…尤祭猛然脱掉了衣服上了床，他一把抓着元蕴含的脚将她拖到床中间，翻身压了上去，床幔缓缓落下！尤祭酒后失态，错将元蕴含当成了白锦七。尤祭一遍一遍叫着小七，他不顾元蕴含苦苦哀求，一次又一次的要了她。床下孩子叽叽哇哇的哭声依旧没能惊动床上翻云覆雨的人…事后，元蕴含生无可恋，她多次想了结了自己！尤祭发现之后，就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尤念白多数时候也依旧待在她住的地宫里陪着她。可能尤祭知道自己将元蕴含当做白锦七的事情错的太离谱了，于是他就很少再出现在地宫。只是遣了不少人去了地宫，将元蕴含也当做夫人伺候着，他若是想看五公子也会派人将孩子带回魔都去。再后来，元蕴含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可以死，可是肚子里的生命却是无辜。于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元蕴含又多了一份挂念。彻底打消了她自杀的念头！第二年春天，元蕴含生下了孩子，这便是尤祭的六公子，也是尤祭最小的儿子。她惦念着蝶衣谷春天总是花草繁盛，鸟儿成群结队唱着歌飞来飞去，谷中弟子们得了空会在春日里晒着太阳下着棋。一切都那么的和谐美好，可她以后却再也看不到了。所以她给儿子取名叫“鸣奕”，以此怀念着蝶衣谷神仙般的日子！她生下孩子后，尤祭接连去了好几次地宫。可元蕴含生性刚烈，她不愿见他，甚至将他送过来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出门外，她也不让尤祭碰孩子，她想那是她的儿子，蝶衣谷的孩子，跟他魔尊没有任何关系。尤祭自知理亏，去过几次之后，他知道元蕴含不愿意见他，所以也就不去打扰她了。只是尤祭依然会隔三差五差人送些东西去地宫给她们母子。过了几天，地宫来了人，来人对元蕴含说:“魔尊大人怕夫人您累着，所以派奴婢来接五公子回魔都！”随即她带走了刚满三岁的尤念白。她是怕我有了孩子会虐待他儿子吧，元蕴含心里冷笑，小家伙才刚学会走路啊！元蕴含看了一眼泪眼汪汪不愿离开的尤念白却也没有阻拦。时隔十个月后，同年冬岁，天气逐渐转凉。元蕴含正在在屋子里逗着摇车上的小孩子玩，一阵冷风突然袭来，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来人是尤祭，元蕴含看了一眼便撇开了视线。尤祭将身后的小孩子提了出来推给元蕴含，元蕴含眼中一喜接住孩子，是尤念白！她大半年没见过这个孩子了，虽然还是一小只，但尤念白比刚离开的时候足足高了一截。元蕴含将尤念白拥入怀中，摸着他的头久久没有开口！尤祭看了看元蕴含，转身对门外说:“画烛，以后你留在这里保护夫人和二位公子。一切全听夫人的。若是夫人和公子有失，本尊唯你是问！”“是，尊主”门外传来画烛的声音。元蕴含一愣，不知尤祭又在搞什么鬼，但是也没有开口问他。尤祭走向摇车，他伸手向摇车上孩子脸上抚去，元蕴含下意识的扑过去将孩子抱起来，她瞪了一眼尤祭，紧紧将孩子捂在自己怀里。尤祭讪讪的抽回了手，他低头沉默不语。半晌他问元蕴含:“你…恨我吗？”“自是恨的，我若说不恨，想来你也不信！”元蕴含冷冷的回道！尤祭攥紧了拳头又低头不语，元蕴含看不见他的表情，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此刻却给了她种风雨中飘摇欲坠的感觉。过了一会，他看了看元蕴含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尤念白，转身离去，开门时他说“往后，小白就拜托你了！画烛靠得住，你有事尽管找他”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元蕴含突然追向门口看着离开的尤祭的背影问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放我回蝶衣谷？”尤祭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寒风吹的元蕴含在门口打了个哆嗦，她失魂落魄的关上了门。刚才有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尤祭有些可怜，她想自己可能疯了。他怎么会放她离开呢？终究是她自己在痴心妄想了！再后来，她再也没等到尤祭过来。年节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画烛才知道魔尊在那天晚上离开以后没几天就被镇压在三滩界碑底下的事情。而后尤祭与蘅萦的两个儿子为争夺魔尊之位斗得如火如荼，魔界一团乱麻。但是地宫却成了这乱斗之外的一方净土，不知道画烛用了什么办法，魔尊的两个儿子始终没有来过地宫。元蕴含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时间一晃而过，尤祭的大儿子尤梓衡在斗智斗勇将近十年之后，最终杀了自己的弟弟尤梓仲，将魔族握在了自己手中。这之后他便开始对地宫出手，他多次想要除掉尤念白和尤鸣奕。元蕴含如履薄冰，她和画烛拼力保护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同几十岁的尤梓衡周旋着。元蕴含自己的儿子不喜动武，因而武功稀松平常！五公子虽然刻苦上进修为直追画烛！但是终究年纪太小，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尤梓衡。尽管她同画烛严防死守，可百密必有一疏。尤梓衡居然勾搭了她手下一名婢女，两人趁她不备抓走了尤鸣奕。这一下，元蕴含感觉她的天塌了。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出去找回尤鸣奕，才不到十岁的孩子，落在那种没有人性的魔头手中能有什么下场？她想都不敢想！画烛也拦不住元蕴含，最后元蕴含快到魔都的时被追来的尤念白一掌劈晕了。十三岁的尤念白面沉如水地看着元蕴含，然后老气横秋的对着画烛吩咐道:“画烛，将元姨带回去，若她醒了就告诉她，我自会将弟弟带回去！”画烛本想一起去救人，可也不能把夫人扔在这不管，所以他再着急也得先听令将夫人送回地宫，等夫人醒来再说！等画烛安顿好元蕴含再去找尤念白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他不敢告诉元蕴含，只是自己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手段找着两位公子。之后又过了七八天，尤念白一身是血的背着昏迷不醒的尤鸣奕回到了地宫。元蕴含守着尤鸣奕三天三夜没合眼，她将尤鸣奕从黄泉路口拉了回来，元蕴含再也顾不上别人了。直到尤鸣奕醒来问她:“哥哥呢”她才恍然记起了那天回来时，尤念白也满身是血！洁白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的不成样子，可她当时一心只顾着昏迷不醒的尤鸣奕，对尤念白问也没有问一句。但从那天起，她就没再见过尤念白和画烛了！地宫的下人被重新换了一遍！她什么也问不出来，自己依然出不去。直到两年后，一身红衣的尤念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画烛。少年只是站了一会就离开了，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没说。最后画烛便送元蕴含和尤鸣奕回了蝶衣谷！她路上问过画烛，画烛只说尤念白做了魔尊，别的却也不肯多说。元蕴含带着尤鸣奕住在蝶衣谷中，她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了儿子。中间尤念白也去过两三次蝶衣谷，不过每次都是重伤昏迷被画烛背过去，伤好的差不多了就走，从不与元蕴含他们说什么！也再没有叫过她元姨，没有喊过尤鸣奕弟弟，更是再未叫他穿过白衣。
　　白衣少年低头翻书的模样宛若画中仙人，竟引的蝴蝶围着他翩翩起舞。尤鸣奕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他微微一笑转头望去，黑发如墨，一身红衣似火焰飞旋。尤念白走到尤鸣奕身边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这伤几时能好？”那日他被清星染重伤，画烛只好带他来了蝶衣谷。尤鸣奕笑道:“你被寒冰之气伤了经脉，虽然寒气已清，但是还得修养月余”“都半个月了还得月余？”“你急什么？能将你重伤致此之人，就算你此刻出去也不一定就能报仇雪恨！”尤鸣奕怕他冲动连忙劝道。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谁伤了你？”尤鸣奕虽避谷不出，但是外界的情形他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而且尤念白的修为他最清楚不过了，放眼三界应少有对手。他母亲甚至说过假以时日尤念白便可与尤祭的修为相媲美。尤祭那是谁啊！那是修行了百年的老魔头。所以他不解，“你杀到苍博古城去了？”见尤念白不吭声，尤鸣奕又问，“俞戍？”这是尤鸣奕想到能伤了尤念白的人！尤念白估摸着是觉得还得在这谷中待些时候有些不悦，他不满的抬脚将一块石头踢进溪水中，石块在溪水中激起水花，“噗咚”一声。“青城剑派，清星染”尤念白说着心里又想起了那青衣飞扬的身影和星光闪烁的眸子！“没听过啊！”尤鸣奕自言自语道，还想再问些什么，就被御剑而来的画烛打断了。画烛走到二人身边，他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属下参见尊主，参见六公子！”“请称我谷主，或者也可以叫我神医大人！”不等尤念白回话，尤鸣奕就不满的嘟嘟道。“属下不敢”画烛又伏一礼。“哼”见二人可能有话说，尤鸣奕哼了一声转身回去。尤鸣奕走后，画烛对尤念白继续说道:“尊主，属下刚从人界回来！属下打听道青城剑派不日将招揽修士，仓博古城和云镜宗都有人前去。不少人都想去拜师。但是不知为何，青城剑派传出话来说招收门人不限制岁数，但是弟子却只收二十岁以内的！”尤念白冷哼一声:“他们倒是懂得趋炎附势！”“青城剑派沉寂多年，现如今出了大乘期的高手，大家都想去一睹尊容！不过单凭他一己之力想要崛起青城剑派，势比登天”画烛说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尤念白问道。“属下无能，查不到关于清星染此人的任何动静。都是在这次云台山比武之事过后才听到这个名字！”画烛答道“青城剑派门人太少，属下没法混进去”！尤念白沉默了一会，他望着山谷谷口的方向，画烛笔直的站在他身后！过了片刻他转身对画烛说:“你明日回去魔都守着，我要亲自去趟青城山！”“可是…”画烛还没说完，尤念白就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我自有分寸！”说完他越过画烛走向谷中院落，画烛也跟着走了过去！

　　药房内，尤鸣奕正在鼓捣着一堆药粉。他听完尤念白说要去青城山之后蹭的一下站起来叫道:“什么？你要去青城山？”随着他惊呼而起的动作，刚弄好的药粉撒了一地，一部分还沾到了尤鸣奕的白衣上。“我要藏芜丹。”尤念白简单明了的说！“不行，藏芜丹那是我特意为母亲配的，服之能保青春，使人看起来年轻十来岁！但是里面配了拒霜花的跟须，这东西会压制你体内的魔灵”尤鸣奕说道。“无碍，我不动拂归就是了！”尤念白说！“那也不行，你伤还没好！”尤鸣奕继续反对。尤念白冷冷的看向尤鸣奕说道:“你觉得能拦住我？”尤鸣奕在尤念白犀利的眼神下又坐了回去，他道:“那你不戴面具就是了，又没人见过你！你吃什么藏芜丹！万一被抓，你可就是那钻板之鱼，任人宰割了！”“青城剑派收徒限定二十岁以内！”画烛急忙替自家主子解释道！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天，尤鸣奕气势汹汹地拿出一个白瓷瓶拍在尤念白面前的桌子上不满的道:“呶，就剩一颗！上赶着去作死，神仙也救不了你。”然后继续低头摆弄药粉！尤念白拿起白瓷瓶子揣在怀里转身向门外走去！尤鸣奕看着离开的背影又说道:“药效半年，劝你一句，莫要在青城山轻举妄动！寡不敌众，你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嗯”尤念白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