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嬿婉传》红药生

19、未雨绸缪

　　永璜握着那块玉佩，心头如压了千斤重石。绵思的玉佩怎么会和绵德的混淆？绵德身子也不大好，福晋也从不让他冬日里出门见人，只在暖阁中养着病。他神色冷峻，脑海中飞快闪过种种猜测，心中的疑虑一层层加深。他缓缓合上手中的玉佩，目光锐利地看向奶娘，“此事可有其他人知晓？”

　　奶娘连忙摇头，跪下磕头道：“王爷，奴婢不敢声张，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这玉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实在令奴婢心中不安。”

　　永璜盯着奶娘，沉思片刻，随即缓缓开口：“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秋棠。”他的声音低沉，似乎透着一股冷意。

　　奶娘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永璜的意思。她慌忙点头：“奴婢明白，王爷放心，奴婢绝不会多言。”

　　永璜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等到奶娘离开后，他站在绵思的小床前，双拳紧握，指节微微泛白。脑中翻涌着刚刚那一丝无法抑制的猜想——难道绵德有意为之？

　　永璜恍惚间眼前浮现出绵德靠近襁褓中的弟弟，手指触碰到绵思的小脸的场景。一个惊悚的念头在永璜脑海中逐渐成形，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绵德年纪虽小，可他会不会为了父亲的宠爱，暗中将风寒传给绵思，借此除掉这个体弱的弟弟？这想法令他感到心寒，甚至难以置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种种细节开始浮现。

　　他在心中默默挣扎，绵德是他的嫡长子，地位尊贵，若事情传扬出去，这将对安郡王府是怎样的打击？

　　此刻，永璜的心中如同翻滚的江海，一面是父亲对孩子的爱护，一面却是无法抑制的猜忌与怀疑。他握紧玉佩，目光渐冷。若真是绵德有意为之，那这孩子的心思，未免也太过阴狠。可他又如何能下定论？难道要将这想法告知福晋吗？这无疑会给她带来更大的打击。

　　永璜一边盘算，一边感到胸口窒闷。他不能贸然声张，事情太过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府中不可收拾的局面。

　　永璜深吸一口气，略有几分蹒跚的走出绵思的房间，朝福晋的院子走去。绵德此刻正病着，若真是绵德蓄意所为，他将如何面对他这害死次子的长子，心中的复杂感情此刻更是难以言喻。

　　来到福晋院外，永璜停下脚步，他的手握了又松，最终转身吩咐侍女，“嘱咐太医好生照顾绵德。”

　　澜翠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轻轻走到妆镜旁，终是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主子，您前日里悄悄换了两位小阿哥的玉佩，如今奶娘已禀了王爷，可王爷那边静悄悄的，竟没半点动静，倒让奴婢心里发慌。"

　　我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乌木簪子穿过发丝时，铜镜里映出我半敛的眉眼，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慌什么？" 声音轻得像拂过鬓角的风，"你真觉得，此刻的郡王府，当真是风平浪静的？"

　　澜翠捧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溅在托盘上，"奴婢实在瞧不出什么，求主子点拨。"

　　我将象牙梳搁在妆奁上，铜镜里的人影抬了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凉薄："绵思本就药罐子不离手，太医早说过他难养。与其让他悄无声息地去了，不如让他死得 ' 值当 ' 些 —— 在王爷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指尖划过妆台上的珐琅小盒，"你当那玉佩是白换的？那是引他疑心的引子。绵思一去，这引子便着了，此刻王爷心里，怕是早已翻江倒海了。"如我所料，永璜的怀疑已经开始，绵思的死，恰似一把无形的刀，正悄悄刺入他的心中。而那块玉佩，便是点燃这场怀疑的火种。

　　“王爷一直在乎绵德，却也格外疼爱绵思。而绵思一旦早夭，他必定会寻找原因。如今矛头指向了绵德，绵德是嫡长子，又在病中，永璜自然不好当面诘问他此事。但在永璜心中，难免不会种下疑虑。”我轻轻抿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可越是问不得，那疑心便越是扎得深。福晋是正室，可她教养的儿子若是个心术不正的，王爷心里，焉能不对她存着芥蒂？”

　　我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眺望着外面灯火通明的院落。风吹动了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似乎这静夜中，也隐藏着无数暗流。

　　“绵德固然是嫡长子，但若在永璜心中埋下对他的猜忌，便能让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在这王府中占得一席之地。”我的声音不疾不徐，同时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孩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挡你在这个世上的位置，哪怕是嫡长子绵德，或是福晋，都得让路。

　　我指尖触及温热的隆起，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旬月前。那是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太医刚刚诊毕，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容，拱手向永璜道喜：“恭喜王爷！侧福晋怀的，是一位健壮的小阿哥！”我还未开口，永璜眼中抑制不住的狂喜几乎溢了出来，仿佛整个冬日的寒意都因此而融化了。

　　那一夜，他抱着我，连声低喃：“这是我的好儿子，我早就想好了名字，叫‘懋’，取其‘勉励不辍、懋勉不息’之意，将来便叫绵懋。你可喜欢？”

　　我倚靠在他怀里，唇边带笑，指尖轻轻描摹着“懋”字：“懋者，盛也，美也，有嘉勉之意。王爷这番深意，是希望孩儿聪慧坚韧，步步登高，将来不负这懋字之意？”

　　永璜目光温柔似水，抬手抚过我鬓角：“自然，懋字，不仅是为他取名，也是为你。我要你和孩子一世安稳富贵和无尚荣耀。”

　　当时我的心，悄然燃起一簇火光。我微微一笑，却也在那一刻，下定决心：懋儿注定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他决计不会是王府里默默无闻的陪衬。我依偎着永璜，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幸福，心中却翻涌着比这“懋”字更深沉、更汹涌的波涛。永璜眼中的荣光与期许，像火种一样点燃了我心底蛰伏已久的野望。懋……勤勉奋发，前程似锦，福泽绵长……多么美好的寓意。而这寓意背后所指向的位置——那世子之位，那未来王府的权柄与尊荣——才是我真正为我的懋儿所图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