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虎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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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第一章
最开始，叶初阳他们不过以为杨霄楚伤春悲秋的毛病又犯了，不知在哪里为了一朵凋零的野花或一只飞远的鸟儿耽搁了行程，暂时把他们三个抛在了脑后。
然而当杨霄楚的那只赤鷩鸟扑腾着翅膀落到齐景风肩头时，他们意识到出事了。
他们四个人每人有一只赤鷩鸟，是彼此间传递消息的信使。
此刻，赤鷩鸟爪子上的铜环里并未如往常般塞着字条。它衔着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楚”字。
“小叶，你欠我三个金铢。”齐景风将玉佩取下在叶初阳眼前晃了晃。“我早说小楚他不能跟我们顺利汇合你还不信！”
“还不是你乌鸦嘴！”叶初阳瞪了他一眼，“老规矩，凑满十个金铢再算账。”
“就差两个咯！”齐景风笑嘻嘻地转着玉佩，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赌来赌去不都是我的钱么……”邱喜晴嘟哝了一句，大眼睛转了转，“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找小楚吗？”
“当然！你指望那个笨蛋自己回来吗？他可比阿琉笨多了。”阿琉是杨霄楚鸟的名字。
齐景风说话间将阿琉又放了出去，赤鷩鸟识途，三人本打算跟着它找到杨霄楚的所在，不料阿琉飞出去一段距离就又飞了回来，只是在几人头上一圈圈地盘旋，还发出短促的叫声，就是不肯飞远，也不知是怎么了。
“阿琉是不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它平时不会这样的。”叶初阳将阿琉招呼过来，细心地抚着它的羽毛说道。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配什么样的鸟，都爱耍赖不干活……”齐景风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们自己找吧，先在附近转转。”
明月如钩，只露出一点点纤细的侧影，仿佛羞怯地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一般。
月光温柔地散落下来，在跳动着的火焰面前顿时显得过于柔弱了。人们眼中只剩下生命力旺盛的火光，似乎遗忘了空中那苍白的身影。
在这片方形空地上燃烧着十几支火把，人们的影子落在山石上如同鬼魅。小孩子欢快地绕着中间那堆篝火跑来跑去，人群中不断传来大人呵斥自家孩子的声音。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人群前清了清嗓子，四周立刻安静下来，调皮的孩子被大人抱在怀中。
“黑夜降临，明月升起，祈求福祉的祭祀即将开始！”他扬起胳膊沉声说道。
众人的表情严肃起来，连最懵懂的孩子都被周围的情绪所感染，抿紧了嘴唇不再发声。
一队戴着面具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围着篝火站定，其中一个开口唱出第一个悠长的音节，其他人旋鸡同他一起唱起曲调古老的歌来。他们一边唱一边跳舞，舞步整齐，合着歌声，便有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一曲舞毕，短暂的寂静后，叮零叮零的铃声有节奏地响起来。一名身着艳丽红裙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的脚腕上挂着一串银铃，她每踏出一步，银铃就随着她的步伐颤动起来。
“嘿，这个小姑娘蛮标致。”
离火光不远处，三个人影趴在一个小土丘后，兴致勃勃地看着那边的一举一动。他们三个迷路了，顺着火光走到附近，此时别处一片乌漆麻黑，他们不愿再走，便停在了这里。
“这长相就是放在桃夭阁里也算一流的。”齐景风衔着根杂草啧啧称赞，桃夭阁是南淮第一的青楼，这话从时常出入那里的齐景风口中说出来就是极大的赞赏了。
“有那么好看吗？”邱喜晴不解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少女的长相，不过少女走近后立刻甩起袖子跳起舞来，她的袖子宽大，一时间只能看见空中翻飞的一片绯红，却看不清她的面庞了。
“你懂什么，真正的美女讲究风韵，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个味道，哪像你们俩一个傻一个呆的！”齐景风说着点了点邱喜晴的头。
“你才傻呢！”邱喜晴鼻子里哼了一声，去扯叶初阳的袖子，“小叶小叶臭小齐说你呆！你还不揍他？”
“诶？”叶初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女，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仪式，不由得看出了神，哪里还注意得到身边两人的对话。
齐景风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邱喜晴无奈地抽抽嘴角，小叶有时候是有那么点儿呆啦，不过她才不傻呢！
火光摇曳，少女身姿曼妙，飞舞的长袖如两片最艳丽的晚霞，看在眼中着实赏心悦目。齐景风看得正入神，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微微起身，意识到是地面传来了不寻常的震动，好像有一队训练有素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一般。
他五感比寻常人敏锐，自然先察觉到不正常，然而没过一会儿邱喜晴和叶初阳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那说明那些人已经很近了。
三人面面相觑，谁会来这样的荒山野岭？
震动忽然停住了。红衣少女双手交叠，身子微微向前屈，似乎面前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三人的视线被一丛树枝挡住了。他们略起身，越过障碍看过去，不由得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停在少女面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足足有五十多尺长的苍青色生物。
“那是……龙吗？”邱喜晴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紧紧地抓着叶初阳的手臂，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傻丫头，没人见过龙，见过龙的人都……”齐景风本是笑着说的，说到半路忽然意识到不对，嗓子一紧，硬生生把“不在了”三个字咽了回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叶初阳瞪大双眼狐疑地看着那庞然大物，它浑身披甲，背有羽翼，头上一对像青铜烛台般漂亮的大角直指天空，如铜盘般大小的眼睛如青玉般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她一定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描述。叶初阳焦急地想。是叔叔四处卷来的书册还是邱家藏书阁的藏书？啊，不对不对，是和叔叔去青石那次路过的小书坊里一本有年岁的旧书里——它叫——
“虎蛟，是虎蛟！”叶初阳激动得叫出声，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齐景风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点儿！你想把它招来吗？”
叶初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再乱叫了，齐景风才把手放下，问她：“虎蛟是怎么一回事儿？”
“唔……它们是九州大地上最接近龙的生物，所以有些地方会把它们视为神兽祭祀供奉。”当时叶初阳只是无聊随便捡了本书翻翻，具体的也不大记得了。“那些人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这东西吃什么的？不吃人吧？”齐景风盯着它的一嘴尖牙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看那些人都不怕应该没事吧？”
红衣少女站在虎蛟前念念有词，那虎蛟竟似听懂了一般垂下头来，少女将手放在它头上轻轻抚摸，那神态轻松得仿佛她正在逗弄一只可爱的狗狗。
三人看得瞠目结舌，只见少女抬起手，虎蛟扬起长长的脖子轻啸一声，空地里的人们神情愈发虔敬，纷纷双手合十屈身敬拜，最初站出来的高大男人拍了拍手，两个强壮的年轻人抬着一个人向虎蛟走去。
“难道是人祭？”叶初阳皱眉看着红衣少女以长袖拂过那人的身体，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原始的祭祀方法？”
“人祭是什么？”邱喜晴问。
“人祭就是把你这样的年轻小姑娘洗洗干净打扮好当场杀掉流出最新鲜的血献给神灵。”齐景风挤眉弄眼地解释。
“……听着就瘆得慌……”邱喜晴眼里露出厌恶的神情，“臭小齐，你干嘛拿我举例子！”
齐景风坏笑，“这样你才记得住啊！”
邱喜晴被齐景风说得胃里难受，但又对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好奇得不得了，纠结了半天，最后向后退了退只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着那边的情况，打算一有不对劲就藏到叶初阳身后去。
红衣少女又低声在说着什么，他们离得远听不到，邱喜晴看着看着忽然眨眨眼睛冒出一句：“诶你们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小楚啊？”
“不会吧？”
“怎么可能？”
叶初阳和齐景风一起摇头，可话音刚落，两人就一并顿住了，连带着邱喜晴也愣了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忽然感觉一阵小阴风自背后幽幽地吹过，三人一起打了个激灵，脸色全变了。
虽然邱喜晴只是随口一说，可仔细一想，却发觉那个被当作祭品的家伙极有可能是杨霄楚。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距这里也不是很远，阿琉又衔着他的玉佩找到了他们，而且阿琉不愿意给他们带路，很有可能是因为被虎蛟吓到了……
“小齐，月之烛！”叶初阳忽然喊道。
齐景风一愣，转瞬明白了叶初阳的用意，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弯月，他小声抱怨：“妈的，今晚月力真弱！”他一边说着一边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嘴上叽里呱啦地念着别人听不懂的秘咒。
月之烛是一种简单的明月术法，借助月力以提高自己的五感，如果长年修习可以不念咒语直接发动，但齐景风能力尚不足，因此必须花费时间在咒语上。
齐景风念出最后一个音节，倏地睁开双眼，那边红衣少女似乎也念完了自己的说辞，正指挥着两名壮汉将祭品献上。
叶初阳和邱喜晴紧张地看着齐景风。
齐景风感觉自己背上都是冷汗，月力太弱，他必须竭尽全力集中精神才能感应到那股力量。眼前终于越来越清晰，他慢慢看清了虎蛟鳞甲的纹路、红衣少女漆黑的眼睛以及那张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靠！那就是小楚！”他咒骂出声，“那个笨蛋！”
两个男人将杨霄楚举起，虎蛟缓缓低下头，仿佛在审视献给自己的礼品，它的尖牙距离杨霄楚不过一个手臂的长度。
空中忽然爆出一道明亮的光。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举着“祭品”的两个男人都带着茫然的神色抬头去看天空。
紧接着第一道黄光后又有一道绿光一道红光一道白光。
“天降祥瑞啊！”人群中有人喊道。“祥瑞啊！祥瑞啊！”越来越多的人应和着喊道，人们的情绪有些激动，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混乱。站在虎蛟跟前的两个男人感觉到一阵风吹过，手上的重量忽然就消失了。他们四下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祭品”的踪影，抬头向上看去，虎蛟不知何时扬起了脖子，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夜空。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虎蛟已然享用了祭品，却从没想过，可能是有人带走了祭品。
没有人注意到一阵奇怪的风从南方刮来又沿原路吹了回去，那个蹙眉环顾四周的红衣少女也没能发现。
叶初阳拖着杨霄楚跳到土丘后，脚一软，直接摔倒在地，连带着杨霄楚也头朝下跌在地上。
“笨小楚，累死我了！”她非但没将杨霄楚翻过来，还顺势踹了他一脚。
“笨小楚，害我费了四颗彩弹！那个好贵好贵的！”邱喜晴也过来愤愤地踹了他一脚。
天空中闪过的几束光绝非祥瑞，而是邱家托河络秘制的彩光弹，专为邱家人联络讯息所造。方才邱喜晴连着扔了四颗制造混乱，叶初阳就借机施展亘白系秘术风之影瞬间移动到虎蛟跟前将杨霄楚拖出来，再带着他一起迅速转移回来。风之影这一术法是对精神力和体力的双重消耗，所以叶初阳一般极少使用。
等叶初阳气喘匀了，齐景风和邱喜晴也将杨霄楚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他没什么事，就是晕过去了。”看到叶初阳探询的眼神，齐景风说道。
“这里我们是呆不了了，先找个地方过夜吧。”叶初阳揉揉腿站起来。
“去哪儿呢？”
“看样子只能找个山洞了。”齐景风扶起杨霄楚。
“才不要……”邱喜晴不乐意地嘟嘴。
正烦恼着，头上响起鸟儿拍翅的声音，邱喜晴抬头，不禁面露喜色，是阿琉。
“阿琉阿琉我们都把你主人找回来了，你快带我们回去！”
阿琉仿佛听懂了邱喜晴的话，展翅向西飞去，飞了不远就停下来等他们跟上去。
叶初阳看着阿琉无奈地眨眨眼，这只鸟从来都是这么随心所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虎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