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扣》棉帛

78、第 77 章

　　太后玉座之后挂着重重帷幔，帷幔之下有一方深蓝锦袍静立不动。瑞王素爱深蓝，袍子上的绣纹也大同小异皆是竹枝纹样。
　　她心下稍定，脑筋急转间忽然听到一把娇俏的笑声，随即刮进一阵香风，魏芊宁举着一只风筝一路跑进来，道：“太后，太后，你瞧臣这风筝做得可好？太后你看，臣做了好些天呢。手都被竹子划破了。”

　　太后神色柔和下来，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吩咐一句就成了，偏要自己动手。”

　　“自己做的和别人做的那怎么能一样呢。太后你看，臣做得好不好？”

　　“好，极好。”太后笑道，眼神语气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咦？淑媛也在。”芊宁像是刚刚才发现跪在当中的沉烟，“我这风筝做出来就是想和你一起放的。”

　　太后道：“你们认识？”

　　“认识啊，臣陪皇上去鸿濛山的时候不是去了明城嘛，那时就见过了。昨天陪同瑞王游湖，见淑媛淋雨，便请她上船避雨，后来皇上和皇后也来了，可惜太后你不在，清漪雨景美不胜收呢。”她娓娓道来，声音爽朗悦耳，让人听得入神。

　　太后看看沉烟又看看芊宁，“原来昨天你也在？”

　　“在啊，”芊宁道，“还有文修媛，她今天怎么没来？”

　　贤妃笑道：“本宫听说和宁郡主最近又新收了一批女兵，正忙着练兵呢，倒有空来找叶充衣放风筝。”

　　“练兵是要紧，但也要休息的嘛。臣与淑媛颇投缘，昨天又求得皇上让臣可随意出入怀幽宫，自然要来找她玩的。嗯？充衣？为何？是犯了什么错吗？”她后知后觉，愕然问道。

　　皇后道：“后宫的事，你莫要过问。”

　　她无视皇后，对太后行礼道：“太后娘娘，臣听闻皇上很喜欢她，不免会招来嫉妒，太后可千万不要听信旁人所言误会了她。”

　　“胡闹。”皇后甚少如此厉色，“后宫的事哪容你置喙，速速退下。”

　　芊宁道：“臣既有戍卫后宫之责，也不能说半点关系也无吧。再说，这是在寿宁宫，太后还没说话呢，皇后倒是先急了。”

　　太后若有所思，半晌才道：“罢了，既然情有可原，吾便饶了你这次，罚俸一年以示惩戒。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太后先前还让她来处置，这样反复无疑是在打她这个皇后的脸。但她也无可奈何，只好道：“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沉烟忙跪伏谢恩。余光往帷幔处看去，那抹深蓝色已经不见了。

　　米云甚是吃惊，魏家在朝堂上与太后针锋相对，太后对皇后也是冷冷淡淡的，但对魏芊宁却格外不一样，实在让人费解。

　　贤妃抚弄着狗儿的毛，说道：“太后娘娘真的不要阿宝吗？”

　　太后道：“上次你送吾一只猫儿，没养几天它就死了，惹得吾好一阵伤心。现在又来送一只狗儿，算了算了，吾可经不住再伤心一次。你自己养着吧。”

　　贤妃抱着狗儿跪下道：“都是臣妾的罪过，请太后责罚。”

　　“起来起来，罚你做什么，你也是想哄吾开心的。是好意，吾心领了。”

　　众人又闲聊几句才道告退，合安捧上一盅燕窝羹，太后吃了一口就放过一旁，说道：“你可满意了？”

　　郁柠这才从后殿转出来，道：“母后本不是真心想罚她。”

　　太后微微一笑，道：“这你可看错了，若不是和宁来，吾就是要罚她的。越不得吾的心就越容易得到皇上的心，吾罚了她，皇上才会心疼呢。”

　　“那母后为何又放她一马呢？”他在一旁坐下，合安也给他递了一盅燕窝。

　　“和宁来得这么及时，难道真是巧合，你几时看她玩过风筝？定是皇上让她来的。可见玲淑媛已经得了他的心，本宫意图达到，送个人情也无妨。”她看着他，“柠儿，吾听说皇上要办民学？”

　　“母后耳目灵通。”

　　“若吾耳目不灵通，你就不打算告诉吾？也不知谁给他出的主意，挑明城出来做试点。那些大臣们若闹起来，自可推到你身上去。你若不答应，又怕惹得他起疑心，倒是难办。”

　　郁柠道：“母后不用担心，儿臣自有应对。”

　　“如何应对？”

　　“母后刚刚病愈，就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

　　母子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郁柠才离开。

　　合安为太后揉着肩膀，说道：“和宁郡主长大了，真是个美人。太后可要为她挑选一位什么样的夫婿才配得上呢。”

　　左右再无旁人，太后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柔色，看着香熏鼎中幽幽冒出的轻烟，道：“不论家世如何，总归要她自己喜欢。改日想个由头，把京中才俊都集中起来，让她好好挑挑。”

　　合安笑着点头，主仆两人聊起旧事，时而笑语时而叹息，悠悠时光在寿宁宫中缓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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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寿宁宫出来，芊宁道：“我来得可及时？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沉烟福了一福，道：“多谢郡主。”

　　她道：“你答应我的事没忘吧？”沉烟略一犹豫，她急忙提醒道：“上次在船上说的，让你去见陆闻言，和他说清楚。”

　　“怎么见他？”

　　“这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想好见着他后要怎么说。”

　　沉烟无奈，只好道：“好吧，那郡主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哎。”芊宁一把拉住她，“陪我放风筝啊。”

　　“郡主见谅，文修媛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我陪你一起去，看完她之后再去放风筝。”她把风筝交给身后随从，并没觉得哪里不妥。

　　念新是病了。她们到时她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眼神看着窗外却在发呆。见两人来，她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想要起身见礼，一阵眩晕袭来，又跌坐回了凳子上。

　　潼儿忙过来将她扶住，意有所指道：“主子，你可要自己保重啊。宫里的人都只想着自己，口口声声什么好姐妹，争起宠来却是半点机会也不放过。你犯不着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伤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

　　芊宁冷哼一声，道：“本郡主同淑媛特意前来看望，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指桑骂槐的话的。”

　　念新黯然一笑，在潼儿的搀扶下对两人福了福，道：“郡主莫怪，潼儿不会说话，就像我这主子一样不讨人喜欢。比不上淑媛聪明伶俐左右逢源，既得皇上的宠爱又能交上了郡主这般知心的好友。”说着眼底已有些微泪光。

　　沉烟道：“昨夜我并不知道你已在龙吟宫中。若知道，定会劝皇上回去的......”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错了，果听念新说道：“是啊，你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说的话他必定听的，倒要你来施舍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沉烟此刻真希望和米云立即交换位置，“算了，是我不对。我听说你病了，十分担心你。今天寿宁宫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若不是郡主为我求情，我已经被降为充衣禁足怀幽宫了。”

　　念新心里的怨气稍稍消了些，道：“所以说你运气好，时时有贵人相助。难得你心里还记着我过来看望我。”

　　芊宁不喜欢她们之间这种粘粘腻腻的小情绪，但来都来了又不好即刻就走，再说她还有事和沉烟说呢，只好耐着性子坐下。

　　潼儿奉上茶，念新浅浅喝了一口，道：“说到底，皇上想宠爱谁咱们也左右不了，昨日之事其实也不能怪你。”

　　芊宁摇头道：“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真是没意思。”

　　念新笑道：“郡主若有了倾心之人，而他又不能一心对你，那你便明白这种心情了。”

　　她似乎想到什么，撇一眼沉烟，道：“若他心系旁人，那我定要将这情思斩个干净才算完。”

　　沉烟心中一跳，更加不敢将阿丑的事泄露半句了。

　　念新道：“郡主出身尊贵，行事洒脱，非我等可比。”

　　坐不多时，念新又觉乏力，潼儿端药给她喝。

　　沉烟问道：“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生起病来？太医怎么说。”

　　念新苦笑道：“他们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只叫我好生休养。你别多心，我真不是因为昨夜之事被气病的。前几天我就感觉到不是很舒服，但心想没什么大问题所以一直忍着。”

　　见她精神不济，芊宁和沉烟也不便久留，也就告辞了。

　　潼儿跟着送出来，低声道：“刚才奴言语中有些冒犯，请淑媛勿怪。”

　　沉烟知道她忠心，并不在意，道：“我和念新从明城到宫里，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久，但已经把她当成亲姐妹了。你好生照顾她，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潼儿好声应“是”。

　　沉烟拍了拍她的肩，转头见芊宁已经等不耐烦了，这才同她一起离开。

　　“喂，”芊宁想起刚才那番对话，心里打定了主意，“咱们今晚就出宫。”

　　“啊？”

　　“啊什么啊，我觉得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可，可是怎么出宫啊？被人发现可是会被杀头的。”芊宁行事大胆，沉烟满心惊慌。

　　“放心吧。”她神秘地挑了一下眉毛，“我自有办法。你只要保证你的宫里没有叛徒，不走漏风声就成。”

　　“这.....”沉烟心中仍是忐忑，如若东窗事发，受责罚的怕只会是自己。
　　正犹豫间却听米云道：‘不妨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