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扣》棉帛

71、第 70 章

　　怀幽宫的位置可比照月宫偏僻多了，靠近南苑，离清漪湖倒挺近的。
　　清漪湖原来是没这么大的，听说太祖有一位贵妃喜欢游湖划船，太祖为博美人欢心，无视朝臣反对，从城外的护城河引水入宫，历时六年才建成。后来的几任皇帝也有大大小小的扩建，才有了如今这碧波渺渺一望无边的好景致。冬天的时候湖面上总是缭绕着一层似烟的水雾，更加增添了一丝仙气。
　　怀幽宫原先名叫景澄宫，便是太祖专门修给那位贵妃住的，宫院东侧建有一座观湖楼，可以鸟瞰大半个湖景。冬日烟波浩淼，夏季凉风习习，蓝天白云与明澈湖面相互映衬，真当是水天一色，乃是宫中名景之一。
　　内侍局的李御侍得到消息之后赶忙挑了十内监十宫女到怀幽宫来等着。他是服侍过先帝的老宫人了，一张脸笑得像个弥勒佛，看起来最是和善慈蔼不过。
　　他们在李侍长的身后低眸垂手而立，米云大概扫了一眼，其中一男一女的服色和旁人不同些，应该就是掌事的了。
　　“掌事的宫人本宫想自己定，可以吗？”米云道。
　　“不是不可以，但宫里有规矩，掌事宫人得有品阶。淑媛主身边的人都不符合啊。”李御侍堆笑道，见她脸色略变，又道，“若他们之中有人得了皇上或皇后的提拔，那自然又不同了。有的宫里也没有掌事，这都看主子们自己的心意。”
　　她道：“好。”看一看小金，她已经把赏银封好了，此时递给他。
　　他笑着收了，道：“谢主子赏，那奴就不打扰主子了，这就走了。”
　　那两人也十分乖觉，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
　　米云把众人召集到一起，加上先前在花前阁服侍的宫人，一起总有三十个。第一印象是看不出一个人到底是奸是忠的，她也懒得费这个神给他们立什么规矩，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过阵子也就全明白了。
　　“小金尺素，宫里的事你们俩就先管着吧。等我禀了皇上，再定掌事宫人。”
　　寄梅默然站在一边，有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感。
　　没过一会儿，皇上的赏赐就来了，然后是皇后和贤妃的礼物。既然风向如此，即使心里再不高兴，场面上总要过得去的，各宫的礼物陆陆续续地送到，其中一套书册引起了米云的注意。
　　那书册名为《奇事录》，封皮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过的羊皮所制，其上精细地绣着吉祥云纹图案，再以银丝勾边，制作得十分精美。
　　翻开，里面收录的是一则则民间小故事。
　　米云问：“这是谁送来的？”
　　寄梅看了下礼单，道：“芷泉宫月美人送的。”
　　月美人说话做事给人感觉总有些他意，虽然处得不错但她觉得她身上罩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纱，神神秘秘的。
　　‘阿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就睡了一觉吗，怎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呢。’
　　沉烟这样说，米云更加确定了是安神丸的缘故，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可能是听你说现代的事太多了，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四周一片白，我身上还插着好多管子呢，身边有人说话，有男有女，叫我小云.....’
　　‘小云？’米云惊得站了起来。
　　‘嗯，那是你吗？我梦到的是你以前生活的场景？’
　　“淑媛？”寄梅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直愣愣地站着发呆。
　　米云太激动太吃惊了，她所见到的场景应该是医院，莫非自己在现代还没死？
　　“没事，我可能有些累了，我进去休息一会儿。”对上寄梅的眼神，她随意找了个借口道。
　　听她这样说，寄梅便也没怎么在意，继续未完的整理。
　　‘还有什么吗？’米云问道。
　　沉烟道：‘我就一直都是躺着，不能动不能说话眼睛偶尔能睁开一点点，身边的人时来时走。经常和我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说的那些事你也和我说过一些的，我想他应该是你爹。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想醒来，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我都害怕了。’
　　如果自己还活着，可为什么穿过去的会是沉烟呢？
　　正暗自思索间，寄梅来报说付云景来了。
　　云景满脸堆笑，一见着她便道：“恭喜妹妹贺喜妹妹，我就知道你定能拔得头筹，果不其然。当日皇上娘娘说的话真是有道理，位份之事不必在意，最要紧是皇上喜欢。这不，你一鸣惊人，如今可是五媛之首了，还在我与念新之上呢，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她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仿佛平日里两人就是这般亲近似的。
　　米云微笑敷衍道：“哪里，比不上姐姐的福气。”
　　“说来是我太粗心了，昨夜有人来宣寝我竟不知，今天一早得了消息吓了一跳呢。”她笑道。
　　“昨天很晚了浮御侍过来的。”
　　“念新应该也不知道吧，真有你的。”
　　正说着，念新便来了。见付云景也在，笑道：“付姐姐来得好快啊，果然是同住过的。”
　　米云笑道：“容媛比你先到片刻而已，我还想去蒹葭馆看你呢。”
　　“刚刚搬进这里多少琐事要处理，忙完都够你累的了，就不劳你跑一趟了，我还是主动些来看你吧，给你带了好吃的。”
　　“你最好了，哇，好香啊。”米云笑盈盈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打开，红枣糕莲容奶糕桂花糖糕.....好些精美点心，香甜之气扑鼻而来。
　　云景笑道：“还是修媛细心，叶妹妹昨夜侍寝，今天就送这么些喜庆糕点来，早生贵子寓意好得很啊。”
　　念新并不去深究她话中之意，捡出一块桂花糖糕道：“自然要添添喜头的，容媛也尝尝吧。”
　　云景手中圆扇一挥，十分自然地将身子转开一些，“我不爱吃甜食，你们吃吧。哎呀，听说玲珑殿是宫里属一属二的大地方，果真如此。我那邀月殿和你这里一比，瞬间小得转不开身了。偏偏这里还叫玲珑殿，我那处只好叫指甲盖殿了，”说着捂嘴笑起来，自顾在殿中看了一圈，“看这些摆设，也太精美了吧，真叫我开眼了，皇上对妹妹真上心啊。”
　　念新道：“原来容媛觉得邀月殿小了，现在还有好些殿阁空着呢，皇后娘娘和善，和她说一声她应该会给你换的。”
　　云景笑道：“皇后娘娘每天那么忙，我可不敢为这么点小事打扰她。邀月殿虽小，可我住着也很有感情了，真叫我搬我还舍不得的。”又道，“这怀幽宫是太祖为梅贵妃独居所建，虽然大但没给旁人留位置，你们俩这么要好却不能同住一宫，真是遗憾呐。”
　　米云笑着拉起念新的手，道：“只要有心，哪怕相隔天涯也没什么妨碍。”
　　念新微笑点头，“正是。”
　　云景笑道：“果真是好姐妹啊。叶妹妹瞒着所有人一朝飞升，我这心里多少还有些难受的。当然不是难受你得宠，而是难受咱们既是同乡又一起进宫，可你却把我们当成外人，瞒得密不透风的。修媛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看来还是我的修养不够啊。”
　　念新淡淡一笑，道：“侍寝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吧，想必是事发突然或者皇上有意如此。”
　　米云还怕她听了这些话多想，听她这样说便放下心来。
　　云景又道：“也是，听说淑媛长相肖似皇上的一位故人，若是他有意敛住妹妹锋芒倒也可以理解，真是满满的爱护之意呢。如此用心，后宫中怕是无人能与妹妹相比。今日还让妹妹在寝殿中睡到了下朝，如此宠爱，妹妹的辉煌指日可待，到时可得仰仗着妹妹你提拔了。”
　　此话字字诛心，米云正色道：“容媛大约忘了皇后的话了，皇上最不喜欢听人提起旧事。今日这些话要是从我宫里出去了，惹恼了皇上，这罪是该我担呢还是该容媛担呢？也别说什么辉煌啊提拔啊这些话，后宫中事自有太后和皇后做主，可轮不到我，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云景笑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你们姐妹慢聊，我这就走了。”
　　待她离开，念新才冷笑一声，道：“凭几句闲话也想挑拨离间，酸里酸气的。”
　　米云拉起她的手，道：“就是嘛，我们什么关系，也有她在中间说闲话的份。”
　　念新把手抽出来，板起脸道：“少来，说，为何连我也瞒着？”
　　米云道：“真没有瞒你，正如你先前所说，就是他突然来宣我的，事先根本没人知会我。”
　　“真的？”
　　“真的。”
　　念新噗嗤一声笑了，“那还是你的运气好。”
　　“不生气了？”她笑道，就知道念新不是真的生气。
　　“不生，你得宠我为你高兴啊，生什么气呢。”说着捏了一块红枣糕喂到米云嘴里，又道，“不过，你现在可到了风口浪尖上，多少眼睛盯着你呢，你可得小心些。”
　　事已至此米云也没有别的办法，叹道：“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等皇上宣了别人，大家就不会盯着我了吧。”又逗她道，“哎，说不定下一个宣的就是你。”
　　念新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可能的，宫里这么多新人呢。哪就到我了。”
　　米云看出端倪，了然道：“还想着你那心上人呢？”
　　念新红了脸，“才没有呢，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又喂了她一块糖糕。
　　“不吃了，走，咱们四处看看去，小花院里有架秋千，可好玩了......”米云不由分说地拉起念新，两人宽大层叠的裙裾像两朵绽放的花儿，一前一后消失在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