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扣》棉帛

21、第 21 章

　　谣言易起难消，越传越广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慕名来看俏娘。其实有很多人根本不信什么狐狸精转世，他们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
　　“没想到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马上就搬走。”金倦愁道。
　　“不管你的事，”俏娘倒还镇静，“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编出别的话来。清者自清，要说说去吧，这样一来我的酒馆倒是大大地出了名呢。”
　　话虽如此，但她哪能真的不在意，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开玩笑，米云很是佩服。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消停，那帮狗日的东西，真想打他们一顿。”彭峰道。
　　阿寿嫂道：“这几个月来大家也都累坏了，正好过年，便当休息吧。”
　　彭峰道：“我就怕这样下去，这谣言越传越邪乎。”
　　俏娘对这两个合伙人甚感抱歉，道：“真是对不住，因为我把大家都拖累了。”
　　彭峰知她误会了，忙道：“陆姑娘，我对你可没有意见啊。只是我总觉得这事起得蹊跷，传得也太快了，像有人故意为之。怕是我们生意太好，引人眼红了。”
　　嬷嬷道：“你们想想，可得罪了谁？”
　　这些日子两家相处下来，嬷嬷已深知俏娘为人，大家处得不错。
　　大家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这几个人都不是惹事生非的性格，平日为人和善，对店里的伙计都没有说过重话，完全想不到会和谁结仇。
　　俏娘放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满脸斗志地道：“过两天咱们还是照常开张，管他们是谁，要是再敢来闹事，我非要他们好看。”
　　米云劝道：“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那些人都不会听的，没必要和他们发生冲突。现如今，咱们得想办法弄清楚这谣言是从何而起的。”
　　“谣言就像无根的蒲公英一样，风一吹满天飞，想知道从何而起只怕很难。”金眷愁道。
　　“再难也得找出来。虽说清者自清，但一旦谣言深入人心，再想澄清就不可能了。”米云想了想，道，“彭大哥，阿寿嫂，你们认识的人多，尽量去打听一下。还有小金，你不是经常施舍东西给后门的小乞丐吗？找他们也帮帮忙。”
　　小金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却不知早已被发现了，她心虚地看了嬷嬷一眼。
　　嬷嬷道：“你是好心。这里不是王府，我就把规矩放宽松些也行。”
　　小金松了口气，道：“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啊？”
　　米云道：“他们可能帮上大忙，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消息，乞丐打听起来最方便，没人会在意他们。”
　　大家都应好。
　　米云又问道：“俏娘姐，那个林老爷还在纠缠你吗？”
　　俏娘道：“倒也不算纠缠，但他确实还是有那个意思的。怎么，你怀疑这事和他有关？他不像是阴损之人。”
　　小金道：“坏人也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的。”
　　阿寿嫂道：“林家是有名望的大户，做不过不少好事，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他们也开仓放粮救济穷人。林家的大少爷在衙门里做捕头，为人没什么架子，口碑也很不错的。”
　　这位林老爷家中有三房太太，大太太是遵从父母之命娶的，和他是少年夫妻，育有两子。二太太是大太太身边的丫鬟，育有一女。三太太是他有一年出外经商带回来的，育有一女。这三太太性格泼辣，自从她进门后，哪怕林老爷在外面有个风吹草动，她也要闹上一番。于是自她之后，林家再无新人进门，已经十年了。说来也挺有意思，这位三太太虽然泼辣之名在外，但三位夫人在家中相处得倒十分和睦，从没传出过争风吃醋的事。
　　林老爷是陆家酒馆的常客，每每出新酒，他都是买得最多给钱最痛快的。在请媒婆上门之前，连对俏娘言语间的轻薄也无。俏娘完全没看出来他对自己有意思，对他还颇有好感呢，当然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
　　俏娘还是有些不信，道：“真是他吗？”
　　嬷嬷看着沉烟道：“你有什么想法？”
　　米云道：“也不一定是他。但是林家名声好才会珍惜名声，又有人在衙门里做事，更方便了。我这招确实有点损，但若做成了，一来可以洗清污名揪出黑手，二来那林老爷绝不会再来骚扰你。”
　　彭峰急道：“哎呀，说清楚些嘛。”
　　这也是大家心中所想，耳朵不自觉地就往米云这边靠了过来。
　　米云神秘地一笑，道：“搅浑水，把你们的人脉都用起来吧。”
　　......
　　第二天，大街小巷里就开始流传起来了，说林老爷仗势欺人，求亲不成故意散播对俏娘不利的谣言。不到一天，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来。有好事者还跑去问那媒婆，媒婆本想帮着林老爷解释两句，可她那只言片语只是给大家提供了更多闲聊的素材而已。
　　林家可一下就炸开了锅，原来林老爷想娶俏娘的事还没和家里的人说，原本是打算等俏娘答应了，再想个办法告诉她们。这一下可好了，三太太当先发难，一哭二闹三上吊，林宅一时热闹得很。
　　没两天，故事就已经变成了林老爷暗中使坏，欺负孤姐寡弟，表面做好事，背地泼脏水的版本。
　　“姑娘姑娘，”大年初六那天，小金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林捕头来了，哎呀是林捕头去陆家了。”
　　米云正在喝茶，淡定地道：“去就去呗，你慌什么。”
　　“他，他一脸凶像，怕是要出事呢。”
　　“他带人了吗？”
　　“没有，一个人来的。”
　　“来得正好，咱们现在就过去，一五一十地分辩分辩。”米云起身便往走。
　　小金急步跟着，道：“他既然敢来，那有可能不是他们做的。”
　　“不是他们？那他就去查呀，他不是捕头嘛，查出来谁有干系就直接拉到衙门里去。我听说衙门里审问犯人的手段可是很有一套的，一般人扛不住。”没走两步，便瞧见阿夜发呆似的站在角落里，招呼道，“愣着干嘛？一起过去吧。”
　　“奴，奴不太舒服，就不去了。”她的脸色的确有些难看。
　　米云便道：“好吧，那你就在家里准备晚饭吧。”
　　刚走出大门，她就对小金道：“你去盯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发现了。”
　　小金点了点头。
　　原来刚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阿夜听的，自从那天陆氏酒馆被围，她那副神色让米云觉得不太对劲。后来米云便时刻留意阿夜的举动，越发觉得不对，怀疑上了她。
　　米云到陆家大厅里时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林捕头脸色阴沉，闻言和金倦愁一小一大的两个男人分别站在俏娘身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是叶沉烟叶姑娘。”米云一进去，他就眼色不善地看着她，俏娘立即介绍道。
　　“外人就别来凑热闹了吧。”他道。
　　俏娘道：“她不是外人，是我妹妹。”
　　米云在厅中坐下，神色轻松，微笑道：“林捕头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我为什么要道歉？你们到处胡说八道败坏我林家名声，你们应该向我道歉。”
　　米云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林老爷托媒婆上门求娶我俏娘姐，这可是有人证物证的。”
　　“物证？”
　　“林老爷托媒婆带来过他亲笔书信一封，白纸黑字的抵赖不了。”
　　林捕头相貌堂堂，剑眉一竖很有威严，“就算我爹曾经想娶陆姑娘进门，后被拒绝，也不能说明是我们在暗中给她泼脏水诋毁她的名声啊。”
　　米云有点耍赖地道：“哦？那么会是谁呢？真的不是林老爷得不到便欲要毁去吗？”
　　他怒道：“说这话可要有证据，你年纪看着不大，血口喷人倒是很顺溜。”
　　米云道：“林捕头不要生气，我们也是一筹莫展，猜测罢了。你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吵架的吧，咱们有话好说嘛。”
　　林捕头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米云道：“林捕头，在此之前，你可听说了陆家酒馆发生的事？”
　　“听说了。”林捕头道，“那天我接到消息说有人在你们酒馆闹事，还带着兄弟们前去平息呢。没想到你们.....”
　　“那一次就是因为有人造谣，说俏娘姐是什么狐狸精转世，真是可笑。他们每天来闹事，酒楼只好暂时歇业，我们正发愁以后要怎么办，连年都没过好。我们自顾不暇，怎么会再去造林家的谣呢？”米云推脱得干净，觑着林捕头的神色又道，“如今陆家和林家都是受害者，咱们应该联起手来，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
　　林捕头半信半疑皱眉看着她，“这该从何查起？”
　　“你是捕头，人脉眼线都比我们广，你都不知道，那我们更没有头绪了。俏娘姐开酒馆这么些年，街坊酒客们都知道她的为人，平时提起哪个不伸大拇指的，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林捕头今天怒气冲冲来找我们讨要说法，我们的冤屈又去哪里诉呢？”说到最后米云又是无奈又是委屈。
　　林捕头的神色缓和了些，道：“陆姑娘的为人，我也有些耳闻。这件事现在闹成这样，到处都在议论，要怎么查？可又拖不得，时间拖得越久，对你我两家的名声越是不利。必须要有人出来认错，把事情了结了。”
　　“捕头的意思，是希望我出来认错吗？”俏娘平静地看着他。
　　和她的目光一对，他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在仗势欺人一般，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道：“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咱们得想个办法把这事给对付过去啊。”
　　就当此时，小金来了，她走到米云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米云道：“这样，捕头尽管去查，动静越大越好，气势越足越好。不出三天，定给你一个交代。”
　　林捕头疑惑地道：“你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米云胸有成竹地笑道：“抓鬼良药。”

　　舒嬷嬷刚让小丫鬟们把菜摆上，米云就气急败坏地进来了。还未坐定就道：“真是气死我了，那个什么捕头简直就是猪脑子，一口咬定了是俏娘姐在背后搞鬼。”
　　“你没好好和他解释吗？”嬷嬷道。
　　“解释了，说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他不信啊。”米云喝了一口水，“他说他要去查，但这谣言谁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一时半会儿哪查得出来啊，他又急着洗清林家污名，我就怕他把脏水泼在陆家头上，好尽快了结此事。”
　　“不会吧，我听说这位林捕头还是个挺正直的人呢，也查了不少案子，有些手段，说不定真能查出来。”
　　“但愿如此吧，如果他不好好查，敢乱泼脏水，我就去请王爷做主。”
　　嬷嬷道：“先吃饭吧，菜都凉了。阿夜，你去厨房把汤端来。”
　　“是。”阿夜旋身出去了。
　　米云许诺三天，林捕头虽然不信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能从毫无头绪的谣言中抓出真鬼来，但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架势做足，派手下捕快四处查问打听。
　　第三天果有消息送来，请他到陆府，再带上几个兄弟，悄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