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扣》棉帛

19、第 19 章

　　舒嬷嬷夹了一片水晶糕到他的碟子里，道，“这眼看就要过年了，王爷王妃要去晖都吗？”
　　“不去，我今年就在回夜过。”
　　嬷嬷略吃一惊，“王爷要在回夜过年？那王妃.....”
　　他道：“王妃留在明城。”
　　嬷嬷迟疑道：“王妃近来可还好？”
　　“一切安好。”他道，“自有苏家的人陪着她，热闹得很。”
　　他们两人自顾闲聊，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当沉烟是空气。
　　嬷嬷道：“王爷请不要怪老奴多嘴，你们成亲也快两年了，仍无喜讯，老奴听闻太后有意为王爷纳妾，想来王妃心里也是着急，王爷还要多体谅安慰王妃才是。”
　　他不甚在意地道：“我可安慰不了。”
　　嬷嬷道：“那，王爷可打算听从太后安排？”
　　沉烟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听下去，道：“我吃好了，王爷嬷嬷，你们慢用。”
　　郁柠道：“不要急着走，我也吃好了，带你出去逛逛吧。”
　　沉烟先是看向嬷嬷，见她点头才应好。可是一想到要和他独处，她又很紧张，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这和躲在米云身后的心情可完全不一样，仿佛保护着她的盾牌消失了，她曝露在了危险之中。
　　‘别紧张，不要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王爷，你就当他是普通人嘛，你和闻言不是处得不错。’米云道。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郁柠问道。
　　原来她露出了一个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干涩得有些诡异的表情。
　　“没没，没有。”她连忙摆了下手，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让自己放松下来。
　　庆云牵着逍遥等在院中，此时雾气已经消散，阳光从厚实的云层中照射下来，它正站在那光束中，美得犹如一幅画。
　　郁柠道：“还记得它吗？”
　　“当然。”沉烟点点头，大着胆子上去想摸摸它。谁知逍遥偏开头不让她碰，还略显烦躁地原地踱步。
　　郁柠上去安抚它的情绪，道：“看来数月不见，它不认识你了。没关系，过一会儿它会想起来的，来。”他利落地翻上马背，对她伸手。
　　沉烟犹豫着没动，米云鼓励道：‘去吧，放松。’她这才把手交到他的手中，他用力一拉，她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你的心跳太快了，稍微控制一下。’米云提醒道。
　　她忙深呼吸两下。郁柠轻轻笑了一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她囧得脸红似烧，好在他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
　　冬天的风带着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刮在她的面颊有丝丝疼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有点害怕，但想到是和郁柠在一起，又很留恋。
　　“怎么，你害怕了？”她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完全没有第一次骑马时那么放得开。
　　风吹得她张不开嘴，只好摇头。
　　他故意把马骑得更快，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她只觉得整张脸皮都要被这风给刮飞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把速度慢下来，她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想知道青瑶的事？”
　　她怕他不高兴，忙道：“我以后不会随便打听了。”
　　他笑了一声，道：“是我自己酒后失言，你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好了。”
　　她摇头道：“王爷若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任由逍遥信步跑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过生辰。”
　　“这样啊，那我给你定一个日子如何？”
　　“好啊。”
　　“就八月十五吧，月圆人圆，意头好。”
　　“好。”
　　逍遥已跑了大半个城，郁柠见她话不多，想是太冷了，便打马回去。
　　路过陆家酒馆时，他道：“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嘛，铺面比以前大了不少，都做成酒楼了。”
　　那是自然的，他们几个人合作得很好，那些菜品一出大受欢迎，米云又给了彭峰好些菜单，让他那个小小的饭馆一位难求。
　　而酒馆这边，自从俏娘听从米云的建议改良了酿酒方子，出的酒上了好几个档次。虽然价格也随之提高了，但是酒客不减反增，好些达官贵人也到她这里来定酒。新酒的出酒日期一报，半天时间就被预定一空了。如今在回夜城，陆家的酒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生意这么好，大家一合计，干脆合二为一。出了高价把酒馆左右的铺子都吃了下来，陆家酒馆改为陆家酒楼，彭峰管菜俏娘管酒，店里的杂事都教给阿寿嫂管。收鱼杂也设了一个定点，不用一家一家跑了，那些东西船家们本来都是要扔掉的，现在还能赚点小钱，何乐不为。
　　今天酒楼的生意格外好，吃饭的买酒的排了好多人。俏娘腰间围着围裙，满脸堆笑地把酒壶一个个从窗口递出来——这也是米云的提议，为只想买酒不想吃饭的人单独开一个窗口，免得都挤在一起排队。
　　排在后面的人也没有催促，好些人都听说了林老爷托媒婆上门说亲被俏娘赶走的事情，有人趁闲高声打趣道：“俏娘子，你到底要什么样的人家才肯嫁啊？你看我怎么样啊？”
　　有人马上笑骂道：“呸，你这癞蛤蟆，家里的母老虎又三天没打你了吧。”
　　又有人道：“就是，嫁给他还不如嫁给我，俏娘子，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就把家里那个给休了。”
　　“张爷，你看那街角站的是谁？”
　　那人忙回头去看，哪有半个影子，众人都哄然大笑。
　　道：“没用的东西，一个个就是嘴巴厉害。俏娘子看得上你们才有鬼呢。”
　　俏娘也不恼，笑道：“多谢诸位爷关心，月老啊怕是把我给忘了。这辈子我也不想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了，多酿些好酒出来才是要紧事呢。后天我可有新酒开坛，嘴巴坏的一律没份。”
　　人群中又传来一迭声的讨好赔罪之声，俏娘笑得声如银铃。
　　两人见此情景，沉烟道：“她真厉害。”
　　郁柠道：“怎么厉害了？”
　　“又要开酒馆赚钱又要养弟弟读书，难道不厉害吗？”
　　他道：“这只是表面，私底下有多难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我才觉得她厉害嘛。”
　　俏娘抬眼看到他们，让店里的伙计招呼着眼前的客人，自个儿挤出来。
　　走近了，她对瑞王福一福身，笑道：“王爷何时来的，可要去店里坐坐？”
　　“你们这么忙，我们就不去添乱了。”
　　俏娘笑道：“王爷若肯赏脸那可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呢。不过店里人多眼杂，确也不方便，这样吧，今日晚饭我让店里给送过去，王爷尝尝我们的手艺如何？”
　　本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笑着点头道：“好啊，不如你们姐弟也来吧，晚上一起吃。”
　　米云私下里早已和他们说好了，合伙做生意的事不必让别人知道，俏娘应了声好也不多说什么，寒暄几句就回去忙了。
　　听说陆家姐弟晚上要过来吃饭，阿夜首先就沉了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王爷，那陆氏可不是什么好人，王爷身份尊贵，还是少来往的好。”
　　郁柠淡淡地道：“哦？怎么不是好人？”
　　阿夜道：“她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引得那些男人来光顾生意。如今酒楼做大了，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勾搭上了一个厨子合在一起。那厨子以前是在河边开小饭馆的，做的都是些走卒贩夫下等人的生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店里帮工的就更不用说了，寡妇带个丫头，以前混在青裀河上跑船的，哪有女人家做这种事情。这些不入流的人哪配和王爷一起吃饭。”
　　郁柠的神色仍是淡淡的，手中茶杯的盖子却“叮”的一声重重盖下，道：“青裀河上跑船的那对母女，本王也坐过她们的船。人家清清白白的做事，你既不认识她们也不了解她们，就因为自己的臆想随意污蔑。对陆姑娘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了？什么勾引勾搭，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奴不是.....”
　　“混账东西。”嬷嬷怒道，“教了你多少遍了，主子面前说话要知分寸。王爷要请谁用得着你多嘴吗？滚下去，自己去后院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阿夜自然觉得委屈，明明自己全是为了王爷的名誉着想，没成想惹恼了王爷和嬷嬷，心想定是沉烟在王爷面前说了于己不利的话，否则王爷怎会不识自己的一番好心呢。于是对沉烟的怨恨更上一层楼。
　　虽然有这样不愉快的事，但郁柠说了要请就还是要请的。
　　嬷嬷道：“不如请阿寿嫂她们也一起来吧。”
　　虽然嬷嬷一向嘱咐米云少和他们来往，但今日郁柠主动邀她姐弟来吃饭，她必是考虑到俏娘独身已久，免得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多叫两个人作陪。她虽没明说，但大家都懂得。
　　郁柠道：“便按嬷嬷说的做。”
　　沉烟借口换衣回到房中，先前和郁柠出去她就紧张得不行，明明想多和他说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回到家中又后悔没有把握住和他相处的时光，患得患失，对自己恼恨不已。说什么也要换米云上线，躲在她身后便似有了保护罩，瞬间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