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借七年》念三岁

1、第一章

　　九月的风永远藏匿着温柔与美好。透过窗户，教室的外面满是梧桐树，梧桐树叶落在地上，像是上天赐予大地的黄绒毯。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地，像是一次极微小的地震。
　　刚来南城市没几天的顾漓殇小朋友，靠着家里人的人脉到了南城第二中学。
　　——她像是个刚刚经历蒙难的小朋友。

　　“秦建国，你要不要点脸？殇殇不是你的女儿吗？你倒好，什么也不管。自从我把殇殇生下来，你就天天到晚鬼混，喝酒，抽烟。你还是不是个爸爸了？”
　　“我还想啊。”秦建国摁灭
　　烟头，“自从我知道你生了个丫头片子，我妈就说，要和你离。不能让秦家断子绝孙。”
　　“秦建国你是人吗？啊？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说，不管我生的儿子还是女儿，都会好好照顾……可你呢？一天到晚，去酒吧，去KTV。你了解殇殇吗？你知道她有哮喘吗？你知道她对什么过敏吗？你知道她最喜欢的颜色，生日，爱好，你知道她喜欢弹吉他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够了！”
　　秦建国猛的锤一下桌子，血液从他的手上垂直流下来，发出重重一声响，血液顺着木板的纹理充斥着桌子。空气里混合了一股淡淡的甜腻血腥气味。
　　顾漓殇在房间里，食指拽着枕头边，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眼泪在眼眶了转来转去，最后不堪重负，划过了脸颊。
　　秦建国走进他和顾诗梅的房间，拿出户口本和结婚证：“顾诗梅，咱们有一说一。你不喜欢我，ok，我和你离，从今以后，我再不是你的丈夫，更不是顾漓殇的爸爸！”
　　“行。”顾诗梅反复点着头，“明天一早，去民政局办离婚，这么说定了。”
　　语气太淡定都未必是件好事。
　　战争过后，顾诗梅冲进顾漓殇的房间：“都怪你！要是你是个男孩子，你爸会和我离吗？你就是个畜生，废物！”
　　说着，抄起身边的烟灰缸砸向地板，却一个不小心砸在了顾漓殇的身上。
　　血液包围了她。
　　之后则是救护车、担架、急救、住院。
　　一片的灰暗。
　　一片的血腥。
　　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味。
　　——烟灰缸成了顾漓殇一辈子的阴影。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天，顾诗梅抱着她哭，说她错了不该和她吵架，可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流。
　　是真的不疼，还是她忘记哭了。
　　没人知道。
　　最后，顾漓殇归顾诗梅。顾诗梅带她跑去了南城。
　　——北城到南城，城
　　跨越了大半个C国。
　　顾诗梅找人托关系，让她进了南城的重点中学——南城二中。
　　在顾漓殇初次进入南城二中初三（三）班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女孩子，但是她俩却想相打相撞成了一辈子好朋友。
　　她叫林北笙。
　　林北笙妈妈是律师，爸爸是会计，家里富得令人羡慕。她还有个比她大五岁的“宠妹狂魔”哥哥林星凡。
　　活生生的公主。

　　上午早自习，林北笙躺在桌上，胡乱翻着桌上的课本。她拿起了书边的黑色水笔，按了几下，最后又放下去。她直接把手放到课桌前，四指牢牢抓住桌边，摇着桌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刺入耳膜：“啊呜呜呜呜——今天作业怎么这么多啊…殇殇你帮我写写呗呜呜…”
　　顾漓殇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说她不满也不太全面：“自己写。”
　　林北笙听了，立刻像个小孩子撒娇，迟疑了几秒，又开始摇桌子：“啊啊啊啊！大名鼎鼎的初三三班顾某人欺负小孩啦——”
　　“靠。”顾漓殇被她叫得头疼，揉着太阳穴的时候挤出了一句脏话。一分钟后，顾漓殇放下揉太阳穴的手，舔了舔后槽牙，声音放低，像是极力克制着愤怒，“林北笙。”
　　抑或是被这声吓到了，林北笙急忙坐起来，眼睛盯着顾漓殇浅灰的的瞳孔，明亮且好看，目光闪躲。过了片刻，林北笙还是拿起笔，按下笔夹。她的握笔尚有点不标准，拇指扣在中指上，但是字迹清晰，娟秀工整。她左手拖着腮帮子，右手因为无聊开始摆弄着水笔，没过多久就转了起来。
　　愣是几分钟过去了，林北笙一个字没写，试卷还是空白的。
　　“淦！”她挠挠头，最终还是把笔重重按在桌上，拇指反扣在桌上，“老娘不写了！”
　　“……”
　　顾漓殇看见她摔在桌上的笔。走珠头都被摔没了，黑色的墨水一点一点吞噬着桌面。
　　顾漓殇看着那小孩的样子又开始头疼，从包里拿出了包布洛芬。喝完之后，她再次低声说：“林北笙。”
　　林北笙对忽然冒出来的一声吓得猝不及防：“啊？”
　　“作业拿来。”

　　下课铃一响，林北笙食指勾起书包立马飞奔出去，座位上空空如也。
　　说白了，箭都比她慢一秒。
　　顾漓殇前桌正在理书包，听到这声响，立马回过头：“诶，刚刚跑出去那女孩子叫啥名字啊，长得挺好看的。”说完，男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顾漓殇。
　　顾漓殇还是那副高冷样，没抬头，继续盯着卷子上的阅读题：“林北笙啊？我女儿。”
　　“……”
　　“不过。”顾漓殇终于抬起头，一副厌世样，“虽然我女儿长得…挺好看，但是你别想。”
　　顾漓殇又加一句，一字一顿：“千万别想。”
　　“……”
　　顾漓殇你好棒！！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顾漓殇前桌最终不耐烦地走了，走之前脚还踢了一下椅子，发出重重一声响。顾漓殇貌似听见了他从牙缝中挤出的一句脏话。
　　Fu**？
　　顾漓殇噗嗤轻笑一声，理完书包走了。

　　第二天，林北笙顶着个黑眼圈来上课。一到校，她就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补觉。
　　“不是。”作为住宿生的顾漓殇比她早半个钟头到班级，早就在座位上自习了，“你踏马是熊猫吗林北笙，黑眼圈那么重？”
　　“啊呜——”林北笙打了个哈欠继续趴桌上，“真这样的话你就把我当成熊猫吧，一级保护动物，不赖呢。”
　　“……”
　　顾漓殇没有理她，继续自习。
　　不知过了几十分钟，林北笙睡醒了，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讲话：“姓顾的，上午第一节啥课。”
　　“林北笙同学。”顾漓殇把袖口折了折，白到窒息至与白色融为一体的皮肤暴露在一尘不染的空气中，一样露出来的,是她左手手腕处白色的卡西欧手表 ，指尖点了点表盖，发出轻轻的响声，“请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十点五十四——”林北笙打着哈欠，突然，她眼睛放大，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十点五十四？！”
　　好家伙。
　　全班同学都回过头看着她。
　　包括数学老师。
　　“林北笙！”数学老师重重把三角尺按在讲台上，推了推眼睛，咳了两下，“林同学，您上课睡觉就算了我不多说什么。但是——您不光上课睡觉还扰乱课堂纪律，是要造反？”
　　睡眼朦胧的林北笙什么也没说，就低着头傻站着。
　　——林北笙的下场就是站一节课。
　　下课铃一响，林北笙就立刻跑出教室，一溜烟，人就没了。
　　顾漓殇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十分。
　　还有四十分钟。
　　顾漓殇站起身，把椅子推进去，将散掉的碎发束成马尾，便离开了班级。
　　突然，一个弱小的身影出现在顾漓殇眼前……貌似要朝她撞过来？
　　顾漓殇来不及闪躲，直接被林北笙撞个正着。
　　你miu的！
　　就凭林北笙这个速度！！
　　谁来得及想啊！！！
　　毫无悬念，顾漓殇被她撞倒在地。
　　她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扯下过膝袜。
　　干的漂亮！
　　破皮了！！
　　我八百年的闺蜜是多么的优秀！！！
　　这是塑料闺蜜吗！！！！
　　此时顾漓殇只想爆粗口，没有别的想法了。
　　（顾漓殇内心：林北笙，老娘上辈子tm欠你的吧？）
　　但人家是高冷女神呀！
　　不能爆粗口的！！
　　顾漓殇只好咬着牙，看了看时间——
　　熟悉的白色手表。
　　十一点十八分。
　　“对不起……我……”
　　“得了。”顾漓殇强忍怒火，“还有两分钟赶紧去准备准备，别到时候上课又犯困，我帮不了你。”
　　“……”
　　顾漓殇见她不动，就想去抓林北笙的手腕。林北笙见大事不妙，一口一个“诶呦我去去”一个闪躲就跑进了教室。

　　十二点。
　　下课铃悄然而至。
　　林北笙抓起学生卡就往外跑，比光速还快。
　　真是应了班主任的话：“她干饭的精神要是花在学习上，她都能考个省状元出来。”
　　而顾某人认为，就算林北笙把干饭的精神花在学习上，也考不出个市状元。
　　——更别说省状元了。
　　同样，林同学认为，就顾某人那样的永远找不到男朋友。
　　“还不如直接和我在一起呢。”
　　顾某人听到的时候差点当场猝死在学校。
　　——忽视林同学与顾某人的大型互损现场。

　　一进食堂，顾漓殇就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她那个“想和她在一起”的闺蜜林同学。
　　林同学貌似看见她了，她伸出戴着手链的右手，白晢细长，五指骨节分明。
　　标准漫画手谢谢！
　　顾漓殇5.0的视力不是白吹的，她一眼就看到了林北笙。于是拿着她的饭盒朝林北笙走去。
　　突然，一个高顾漓殇半个头的男生朝她飞奔而来。
　　——看来顾漓殇要被撞第二次了。
　　毫无悬念，顾漓殇再次被撞到在地。
　　“同学，没事吧。”
　　“有事。”
　　“……”
　　顾漓殇一抬头，刚好和男生的眼神对上。
　　含情脉脉！！
　　“额……同学。”男生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我叫安嘉言，嘉兴的嘉，言语的言。额……刚才实在是对不起啊，我……刚刚没看路。”
　　顾漓殇愣住了。
　　这男生是长得真的好看！
　　练习生级别的啊。
　　那愣着干什么？
　　原谅啊！！
　　再加个微信！！
　　“额……同学，这次就算了。或者我们加个微信，好聚好散，好吧？下次别在楼道里乱跑了。”
　　“嗯。”

　　顾漓殇回到林北笙那里。
　　“老顾，没事吧？”
　　“有……没事。”
　　“那个……”林北笙小心翼翼地凑到顾漓殇右耳前轻轻地说，“我看那男生长得……挺好看的……你争取下机会看看……能不能……”
　　能不能啥？
　　说啊！？
　　林北笙过了片刻说：“在一起。”
　　“……”
　　顾漓殇拍了拍林北笙的小脑袋，眼含笑意，下一秒直接变得凌厉：“滚，不可能。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