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王哥爱开拖拉机

4、新生见面会：大型社死现场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我们早早地洗漱完了，准备等徐深睡醒后一起去新生见面会。4号床的呼噜声浑厚有力，就像有一整个连的摩托车从我们床前驶过。
　　赵天乐撇了撇嘴，说：“得了，咱们寝室就四个人，一个是这种刁民，一个长得跟吴彦祖似的，真是危机四伏啊。”
　　我心想：你咋不说还有一个是你这种危险人物呢，我才是危机四伏好不好？
　　赵天乐接着说：“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哈，一旦你跟徐深玩在一起，就会失去自己的名字，变成女生口中的‘徐深的朋友’。这样一来，接触你的女生就分为两种：一种是为了接近徐深才跟你打好关系的；另一种原来不认识徐深，后来因为跟你熟了，也跟徐深有了接触，然后在你跟他之间游离不定，表面上你们是三人小团体，实际上就很微妙了。”
　　我双手合十，说：“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请大师点拨。”
　　赵天乐敲了敲桌子，说：“你要另起炉灶，打造自己的品牌。”
　　我说：“明白了，得大师真传，我这就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你也可以打造一个个性品牌，我推荐你本色出演，演一个话痨。”
　　赵天乐不屑地说：“你懂个屁啊！你我二人现在要相互扶持，如果你的女人缘太差，对我也是很不利的。我看你也不像是能交到什么女生朋友的人吧？”
　　我笑而不语。
　　我说：“你有吗？”
　　他说：“当然啊，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个吧！不过，女生朋友都是消耗品，你懂的。暧昧了一段时间，要是不在一起，她们就自动离开啦。要不是为了跟她们搞暧昧，你以为我真愿意天天花几小时听她们讲那些破事啊，无非就谁跟室友撕逼了，谁跟男朋友分手了，反正很少有什么深度交流。”
　　我笑而不语。
　　赵天乐不知道的是，他这个阶段，我在高中时都体验腻了。更何况赵天乐这种人吸引异性的方法，说白了就是饥不择食、不择手段。只要身份证上的性别标识为女，那对他来说就是“我生者不可，生我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赶到见面会现场时，我们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徐深为了不让4号床觉得自己被孤立，非得把他摇醒了跟我们一起来。4号床并不怎么领情，一路上话也不说一句。他个子很高，胳膊和腿又细又长，走路还有点驼背，像个鬼影似的跟在我们仨后面玩手机。赵天乐在前面直翻白眼，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
　　见面会设在人文楼的一个会议室里，中间的大桌坐满了，我们只能坐在旁边多出来的凳子上。不出我所料，徐深一进门，坐得近的一帮女生瞬间来了精神，有的一下子坐直了，有的猛拍边上打瞌睡的同伴，有的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再转回来时，已经戴上了眼镜。
　　屁股还没坐热，赵天乐就硬拉着我，把凳子挪到了最前排的正中央。我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个男生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便问赵天乐：“这个同学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赵天乐看了一眼，两手一拍，说：“卧槽，这不是昨晚在澡堂里撒尿被我抓到的那小子吗？”
　　这时，班主任清清嗓子发话了：“下面请我们班的辅导员孙佳明同学说两句。”
　　在我们震惊的眼神中，那个撒尿的男同学站了起来，开始拿腔拿调地侃侃而谈。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来回扫射，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漂亮女生身上。于是，他的语气就变得更为矫揉造作，到了激动之处甚至屡屡破音，就像一只在春天的树梢上引吭高歌的雄鸟。好景不长，他的目光只是游移了一下，就不幸瞥见了斜对面的赵天乐。
　　那一刻，孙师兄就仿佛被霰dan枪打中了喉咙，很明显地颤了一颤，然后声音变得嘶哑了许多。一抹潮红慢慢爬上他的脸颊，让他的面色看上去更为健康了。
　　我踢了踢赵天乐，低声说：“叫你不要到处惹事，你看看，咱们这四年可算没法过了。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跟你划清界限哈。”

　　进入自我介绍环节后，我不想听这些千篇一律的套话，只随便挑几个听听。赵天乐却正襟危坐，并且在每一个女生说话的时候都微笑着望向对方的眼睛，时不时做作地点点头、眨眨眼。
　　我拍了拍他，无语地说：“你这样很搞笑，你知不知道？”他仍旧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在发言的女生，同时在桌子下狠踢了我一脚。等到那个女生坐下了，他用两只手遮着嘴，小声跟我说：“现在是建立第一印象的时候，我们要雨露均沾，在女生当中打造口碑。”
　　轮到赵天乐的时候，他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看上去很随意，其实昨天在寝室里已经排演过好几回了。说完自己的高中——杭×中之后，他还假装不经意地停顿了几秒。遗憾的是，这个名字并没有在来自全国各省、市、县、街道、小区的状元、榜眼、探花当中激起任何水花，只有坐在他边上的一名女生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
　　他坐下之后，那个女生凑过来说：“我当年可喜欢杭×中了，差点就去了。”
　　赵天乐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说：“哈哈，其实杭×中也没多好，咱们这不也考上同一个大学了吗，高中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女生点点头说：“是啊。”
　　赵天乐说：“对了，方便问下你后来去了哪个学校吗？”
　　女生说：“鹿大附中。”
　　赵天乐干笑两声，闭上了他那张多话的嘴。等那女生转身去跟别人说起了话之后，赵天乐白了她一眼，对我耳语道：“这家伙真装逼。”
　　轮到我时，我随口装逼了几句，想着也没人能看到我的歌单，索性说自己喜欢听古典音乐。该死的赵天乐这时却猛然转过头，大声说：“啊？”这嘹亮的一嗓子顿时吸引了大家，有几个打瞌睡的同学也开始抬头张望。赵天乐一看有这么多人理他，一下子来劲了，接着说：“大家别听他瞎说，其实他最喜欢听的是凤凰传奇，昨天晚上半夜三四点还戴着耳机在听，可陶醉了！我喊他说耳机漏音了，他都听不到。”
　　很不幸，仅仅开学两天，我就在鹿大丧失了四年的择偶权。
　　我们班的搬教材时间在两点以后，所有人都要穿越大半个校园去把厚厚一大摞书搬回寝室。散会之后，徐深问我们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我跟赵天乐都一口答应了，4号床却说：“不用。”
　　徐深说：“那你可别忘了时间，我怕去迟了人会很多。”
　　4号床说：“我不是这个时间。”
　　徐深说：“咱们班应该都是下午两点吧？”
　　4号床说：“我跟你们不是一个班的，你们是人文一班，我是人文二班。”
　　我跟赵天乐不由得惊愕地对视了一眼。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跟我们一起开了一上午的班会？二班的班会就在我们隔壁啊！”
　　4号床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什么也没回答。
　　他走远之后，赵天乐抓着我的胳膊直摇：“他什么意思啊？摇头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跟他对话就像跨文明外交呢？”
　　我望着4号床远去的背影，敬佩地说：“也许，他想表达的是一种淡然的处事态度，一种波澜不惊的人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