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始终 ...
-
我能走多远,我不知道,顺着有色的风放眼望去,无垠的沙漠诉说着希望,可那希望,是在哪里呢?
持续的高温让脑袋昏昏涨涨,我只是走着,一步一步,印下不同深浅的脚印,风沙吹过,我无法不迷失其中,耳边似乎又响起《童年》的曲调,笛声带着我,恍惚地前进着。
没有终点的路,走得太久、太久。
而我却宁愿相信在那里有终点,有我寻找的归途,趁着天黑之前。
低头看自己的皮肤,干燥得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喉咙里仿佛塞着破棉絮,一张口就会冒烟,我望着太阳,正如青壮年的热烈,我掐掐自己的脖子,浅浅地吸了口气,缓慢地继续未完的路。
碰到沙尘暴是最倒霉的,偏偏突然变大的强风预示着它的到来,我趴在地上,沙子的热量完完全全影响到了我,汗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淌,而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还有不要忘记现在所处的位置。
来了。
风沙呼呼作响,耳朵被刮得生疼,我不能动作,把手脚固定住才是上上策。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在做梦,我的前方是一片绿洲,悲伤的旋律似曾相识。
如果,我拼尽全力跑过去,或许就能得到水源,可谁又能保证,那不是沙漠幻影,海市蜃楼呢?我不敢赌,拿自己的命做赌注,然后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可能的后悔,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我睁开眼,那片绿洲已然消失。
顿时放松了神经,幸好,我没有一时冲动。
心里滋生出一种叫怅然的情绪,我为何会在这里,我忘记了我的名字,忘记了我来自哪里,我忘记了所有,但我没有放弃,直觉告诉我,离开这里,答案就会揭晓。
连续多日,身体早已达到极限,可是出口还遥遥无期,我碰碰自己干裂的嘴唇,血也被风干了,疼痛感依旧,风声愈大,我暗道不妙,沙尘暴又一次袭来,我没有准备好,心下多了一份了然和……无奈。
眼前再次出现幻觉,和上次看见的一模一样的绿洲,我甚至看到里面飞鸟滑过水面的样子,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我顾不及身后将近的大风,向绿洲狂奔,直到水清凉的触感将我包围,眼睛一闭,便失了知觉。
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水。”多日以来第一次说话,那么粗糙,一点也不像女孩子。
滋润了喉咙,我重重地喘了口气,差点,差点就以为活不了了。
“你还好吧?”我这才注意到旁边多出来了一个人,脸上盈满淡淡的笑意,很和善的感觉。
“谢谢你……”还是不习惯说话,暗哑的声音非常陌生,本能上抗拒着,他微笑着又倒了一杯水,“你在沙漠里迷路了很久了吧,我去为你准备些吃食,你一定饿了。”
我点点头,感激地看着他离开,带着好奇的心情打量这间屋子,一尘不染的干净,简洁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却不会让人觉得简陋,门“吱呀”着被推开,他仍是挂着笑容。
慌忙地收回视线,他轻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我下意识地说出口,“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把粥放在桌子上,淡淡的香气直接引起了我肚子的共鸣,他又笑了,坐在我的床沿,把我扶起,喂窘迫得脸红的我喝粥,我本来应该是讨厌这种食物的,但不知是因为饿了太久,还是这个味道和印象里的不同,我很快就把它解决了。
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起身,我以为他要走了,连忙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角,对上他疑惑的双眸,我不由自主地结巴了。
“那、那个,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不说真正的原因是,我害怕一个人,而他能给我安全感。
“那你呢?”他笑得云淡风轻。
“我、我忘记了。”我失落地垂下眼脸,“不过如果是你的名字,我应该记得住的。”我带着期盼看他,他转过身,背对着我,留下一个如梦似幻的侧脸。
“什么时候,你记起了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
小气。
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缩回右手,看着窗外的绿色发呆,我的名字……
沙漠之旅带给我不小的副作用,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据他说我之前还昏迷了一整天,加起来一共三天,我仍没完全康复,不过嗓音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不是暗哑粗糙的,而是光滑细致的了。
这里的天气仿佛永远是介乎夏秋之间的温度,不会太热也不回太冷,我无聊地数起窗外的树上有几片叶子,他看着我犯傻,也不阻止,只是用带笑的眼眸注视着,一切都很安静。
这里的夜晚很漂亮,星月交辉,还有虫鸣声入耳,我轻轻哼起《童年》,它似是我的灵魂音乐,是即使记忆丢了,本能仍会记得的曲调,他推门而入,披着星月的璀璨光芒,如同神祗的高贵气质,让我觉得,我离他很远,不再哼唱。
“那首曲子很好听。”他温和的嗓音有着能安抚人心的能力,我低下头,不敢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那应该是由笛子演奏的。”我喃喃道。
“好了。”他轻抚过我的头发,“好孩子要早点睡觉。”
乖乖躺下,他于我,是否只是过客?
他是那么神秘,那么完美,但是,却又同时,那么的遥远。
一夜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会偷偷从被子里偷看他,他映着月光的柔色,就那样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我想,该是无悲无喜的吧,不似他白天的微笑。
他总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带着那温暖人心的微笑。
我只是在暗自猜测,觉得他的笑容不如刚看到时那般自然了,只是觉得,他本不是这样的人。
“不想出去走走吗?”他问道,轻柔的嗓音唤醒了陷在思索中的我。
我转身看了眼绿色环绕着的湖,泛着微微粼光,煞是旖旎,顿了一秒,摇了摇头,又去问他。
“你会陪我吗?”
“你该自己去的。”他依旧笑着,我赌气地把头塞回被子里。
我并没有感觉太多,但我刚才真的以为,他会应允,因为他就该应允。
可是他拒绝了。
闭上眼,一片黑白的世界,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雨顺着风,滴答滴答,渐渐落下,有个人,站在树下,姣好的面庞略微显出抑郁。
有些美丽,用素描的笔画仍能勾出不俗的线条,他,亦或是梦里的他,皆是如此。
我曾不知道,我也会做梦。
他说过,梦,是经历过的,或美好或悲切的记忆,没有记忆的我,竟也能做梦了么。
“是你吗?”梦里的男子微抬起头,“你在看着我吗?”
他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黑白的世界变得愈加模糊,一个激灵,梦,结束了。
起身,习惯性地去寻找那抹身影,无果。
心下生出一种莫名的焦急,于是我在床上呆了一个星期后,第一次下床走路,着急地推开门——
风,呼啸着,在耳边。
雨,细密地下着,树下的男子,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