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知道花怎么种》Moon时雨

2、2天

　　学校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这么到了头。
　　站在高一教学楼下，漫天星火，教学楼的灯光静静的，在盛夏的喧嚣里安静从容。
　　夏林夕不禁恍惚，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来这里没有答应给宋毅哥们出头没有遇到邵辛濨，那么现在的他应该还是老师眼中那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吧。
　　初二的那年，也是盛夏。
　　他带着宋毅一行人气势汹汹到了高中部，双方入马势均力敌，胜负五五开。初二对上高一还能做到五五开，在当时还火了一把。武力值打平，就要在别的地方分出高下来。
　　那时候的少年，意气风发，开战就要有输赢，打了架就要有第一第二，也就是要彻底打服气。
　　他们划下道来比划，游戏、喝酒、唱歌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学校的学生第一次发现那些不良少年除了学习样样精通。好好的比拼硬是被不怕死凑热闹的路人学生搞成成了大型游乐会现场。
　　凌霄郁闷不已，这些小孩子真的是初中部的？怎么比他们高中部的还会玩？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们了。
　　这个时候的少年，青春热血，简单纯粹。打一架，吃一顿饭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同样少年人的傲气比成年人更加张扬！不分出个王侯将相绝不停止这场王中之王的厮杀。
　　邵辛濨路过中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些小屁孩聚在一起不务正业、昏天黑地、群魔乱舞。有损斯文、伤风败俗，不过好像很带感啊。
　　唯恐天下不乱的邵辛濨毫不犹豫加入了这场小屁孩的狂欢。
　　凌霄嗓门大，直言不讳说难分胜负让人帮忙出意见。夏林夕的意思今天必须要把这霸主给定下来，省得以后多生事端，见天的划地盘忒烦了些。
　　“潇湘是文校，不像一中二中是军校，也不是五中那样的体校又不是九中那样的艺校。”
　　“能比的都比了，还剩什么项目没有比？”
　　“总不能比谁先脱单吧！”
　　“哈哈哈！猴子你可真能想！谁敢往校霸跟前凑啊！”
　　“比答题啊，现在的星际智力最重要。咱们潇湘不就是为了培养高智商人才么！”
　　答题？第一次有人对他们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子说比赛做题这人怕不是个智障。夏林夕意外的看了过去，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愣了一下，心想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那也是个智障——好看的智障。
　　“有道理！这个主意好！就比答题！”实在不知道比什么的凌霄激动了，他就不相信一个初二的小屁孩能比他智力高！
　　“你确定？”夏林夕收回目光，视线游移起来，眼角余光打量那个提议的人。
　　雕刻般的五官搭配的恰到好处，俊美无涛，浅蓝色细格衬衣包裹修长的身躯，手腕处松松挽起，简单随性，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剪裁的恰到好处的西裤包裹着挺翘的臀部再向下是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嗯，脸长得完全符合夏林夕的审美，身材也好，薄薄的衣料服帖着主人将男人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总之就是很带感！
　　“确定！”凌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行！”漫不经心的应着，这个人是谁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没听说过?
　　宋毅在心里为这位仁兄点蜡，夏林夕恐怖的智力、精神力早就超越了人类范畴，进入潇湘以后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低调的不得了，次次全校倒数第一的丰硕战果让人觉的他智力低也无可厚非。
　　全校倒数第一PK全年级倒数第一。
　　确实有看头，但是这个全校倒数第一他进入潇湘以后，没有考过试，虽然参加过智力、精神力测试，可是你们得到的所有数据全部是假的啊。他的测试结果是高级机密，你们得到的是假数据！
　　“宋毅，你们加油，我还有事儿就不去了。”说着，整理了一下校服，抬手拍拍宋毅的肩膀，打算离开，再不走他要忍不住把人按到。早知道就不扮嫩了，人性本淫，书上说的对！
　　“木木，干嘛去？”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林老夫人重病，林家的那些叔叔伯伯个个如狼似虎，就等着林老夫人咽气好争夺家产。而不是林家人的夏林夕是最得林老夫人的欢心的，有极大的可能会得到相当可观的财产。在林家人眼里，夏林夕就是来抢他们财产的外人，是个觊觎他们家产的外人。宋毅很担心夏林夕，“你……”
　　“没事。”夏林夕不疾不徐吐出两个字，宋毅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夏林夕只好解释了一句：“去一趟医院，没事的。”
　　宋毅脸色和缓下来一些，那些事他没有资格参与，但是面前这个人他还是可以管一管的：“完事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夏林夕刚想说用不着，看见宋毅担忧的神色，无奈地答应：“行吧！”
　　“我和你一起去，就在外面等，不进去！”宋毅还是不放心，那些人不能称之为人，那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是深渊里恶心的异种！粘上一星半点儿就会疯狂地污染，把你也变成那种恶心的玩意儿！
　　活在深渊里，看不到希望也见不得光，他们本身已经够烂了，不想着改变更无力改变这已经烂透了的生活。他们怨天尤人、满目疮痍、腐朽不堪。
　　根系生长在恶臭的土壤里，没有向阳而生的勇气，而是心甘情愿变成腐败土壤的养分，周而复始。在深渊呆久了的人，会以为自己就是深渊，忘了原本属于阳光的美丽花叶、拥抱过的光……
　　直到……
　　忘了自己是谁。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阳光的美好，他们不会期待只会觉得荒诞，甚至会把试图拉他们一把的人一起拽入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已经习惯黑暗的人是看不见阳光，就像生活在阳光里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黑夜。
　　夏林夕在阴谋里长大，却活得潇洒。心智比成年人还要成熟，宋毅还是担心他被那些恶心的人给污染了。虽然知道夏林夕不会，但是活在阴影里那也是惋惜的。如果可以，他希望夏林夕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走了，这里怎么办？”夏林夕笑道，“王位争夺战啊！”
　　“知道了，你的校霸位置跑不了！”宋毅最终摆摆手让夏林夕走：“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
　　市人民医院。
　　无休止的争吵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人无比烦躁，夏林夕靠坐在窗台，目光越过漆黑夜里的灯火人间，似乎在看远处景色，似乎在看一贫如洗的夜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木木……”林兰英的声音嘶哑微弱，久病的身体没有气力，说一句话喘半天，跟小猫叫一样低的声音，争吵地面红耳赤的大人没有一个听到，神游天外的夏林夕听清了。
　　他走到病床前，垂眸打量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林兰英浑浊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没有听到动静，她再次呼唤，喉咙呼噜出气音，嘴巴张大却发不出人声，那声音和破败的风箱刺啦着艰难运转着发出来的很相像，努力运转着就是说不出一点点成句的话。
　　他终于伸手握住那双瘦骨嶙峋的手，这双手曾经牵着他走街串巷，带着他走出深渊去拥报世界的美好，也曾决绝地甩开他不顾一切拼命抓住的手，将他狠狠地推入深渊。
　　“我在！”不疾不徐，无喜无悲的应了一声，夏林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您先静下心来把病养好，其他的等您出院说好不好？”
　　“沐……”似乎是有什么话非死不可，林兰英激动起来 ，老朽的胸腔呼哧出温凉的气体，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抓住夏林夕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样用力，生怕这个人会离开。这个老人油尽灯枯，这个老人拼尽全力。
　　白皙的手被抓出青紫，夏林夕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沉默着静静的看着林兰英。
　　林兰英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许她想说很多很多话，但是久病的身体让她连一个清晰的字节都说不出来。林兰英浑浊的眼睛执着的看着夏林夕——即使她什么都瞧不真切。
　　她终于放开了夏林夕的手。
　　耳边突然响起了风声，没有倾盆大雨反而艳阳高照，没有电闪雷鸣反而风和日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反而是万里无云的白天。这一次夏林夕没有不顾一切的握住那双松开的手，而是看着这双手无力垂落，落在白到发光的床单上，轻微地痉挛几次就没有了动作。
　　“滴……滴滴……”仪器发出尖锐的报警，昭告着这个老人的生命正在消逝。
　　天亮了？
　　嗯，天亮了！
　　“怎么回事？”
　　“小杂碎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你给我滚开！”
　　“你就是个扫把星，你一来妈就出事！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
　　仪器的警报声刺穿耳膜，刺穿愈演愈烈的指责……像一滴冷水掉入热油锅噼里啪啦炸开了，安静的病房突然间热闹非凡，无数的医护人员涌进病房，那些大人们推搡他，七手八脚、七嘴八舌，混杂在一起，夏林夕好像听不见，他愣愣的地看着病床上的老人，上次来看她的时候，明明还那么健康的，现在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精神波动，那般波澜壮阔的生命也终将归于平静了吗？这个牵绊他这么多年的人不在了。可是夏林夕的心情却十分沉闷，没有解脱，没有更开心，反而很难过。“奶奶。”夏林夕心里喊着，他果然还是一个人。
　　林兰英去世了。
　　墓地选在湘水边，是老人的要求，说这叫有始有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吗，墓地那么早选好。老人的遗物只有一封厚厚的信是给他的——就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会被那些所谓的大人拿走，信里只是几句简单的祝福以及在夏林夕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道歉。
　　不管林兰英曾经做了什么，他是林兰英养大的，她不欠他！
　　夏林夕，可是他既不姓夏也不姓林，他没有名字他无父无母，林兰英一直叫他木木他以为那是他的名字，但是他的个人终端上记录的名字却是夏林夕，所以他到底是谁？
　　星际的人在出生后会在星际联盟政府统辖下的星际人民生命安全与生活保障部门进行身份登记，三岁就会拥有神域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个人终端，个人终端上有每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姓名、身体状况、亲属关系、智力、政治面貌。
　　他的个人终端上简单到荒唐，想到这里夏林夕又一次打开空荡荡的个人信息页面。
　　姓名：夏林夕
　　年龄：13
　　亲属关系：无
　　智力：1865
　　精神力：91
　　政治面貌：群众
　　林兰英纵使将他抚养长大，却没有在他的个人终端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在他的个人信息上留下一个抚养人林兰英的字眼有这么难吗？留下一点点痕迹都不肯吗？都不愿意吗？
　　父亲母亲素未谋面，陪伴了他13年的林兰英已经离世，林兰英的儿女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家人，几个比他小的弟弟妹妹到是把他当成亲哥哥，除此之外没有了，连一个可以称呼为亲人的人都没有了。
　　个人终端机械的电子音打断了夏林夕的思绪：“先生，您的好友宋毅先生发来通讯请求，他似乎很着急，我建议您尽快通过。”
　　伤春悲秋的情绪被没有感情的AI打断。
　　该死！你就不能换个时间！
　　夏林夕深吸一口气，胡乱抹了一把脸，咬牙：“寒耀，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非常欠揍！”
　　“有吗？”寒耀的声音带了一点委屈：“先生，只有您这么觉得，记录显示这是您第一次说我欠揍。并且我要纠正您，您不能对一个人工智能动手，人类宣言崇尚和平民主自由”
　　“还有，您的监护人陆先生不止一次夸赞我聪明能干、善解……”
　　夏林夕：“你确定他不是为了把你打发走而说谎？”
　　“先生，人工智能也是有自尊的”寒耀严肃道：“虽然您说的极有可能是实情，但是我依旧保留我的观点，我是人类最先进的技术，也是星际联盟的十大守护神之首，只有您对我挑三拣四，所有见过我的人无不称赞我……”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现在只有一个机甲核！就是一个普通的电子管家，只能处理一些日常琐事，除此之外你还能干什么？”
　　“先生，我为您服务终生，您现在情绪非常愤怒并不能成为您攻击我的依据，而且我的主体已经炸毁您心知肚明，我跟随您出生入死，您怎么能如此贬低一个效忠您的优秀人工智能呢？还有，林兰英女士不幸离世我很抱歉。您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您贬低我的理由，我需要您的安慰先生。”
　　很好，完全不想忧伤了，所有的多愁善感被他很好的收敛：“闭嘴，接通通讯后强制关机!”
　　“是”寒耀说道：“先生您需要我关机多久，请给出一个时间范围，您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我建议您不要让我关机，我需要时刻关注您的身体状况……”
　　“待机！”夏林夕不耐烦的说道：“再说一个字，我不确定你重启的时候你的主能源完好无损！”
　　“好的先生，结束通讯后我将进入待机状态期待下次为您服务，先生您用主能源威胁一个人工智能是非常不人道的，这是恶习我无比真诚地建议您改掉。”
　　“……”
　　“虽然我不知道星舰爆炸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高兴我还在您的身边……您现在的表情并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只有13周岁的少年脸上，请您注意表情管理！”
　　“……”
　　“先生，您不再是神武要塞的负责人林静渊上将，您现在只是13岁的少年夏林夕。我永远爱您！”
　　夏林夕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寒耀！”
　　“通讯请求通过，您好宋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你好啊，寒耀！”宋毅心情很好地和寒耀打招呼，接着苦哈哈地对着夏林夕卖惨：“木木……他们高一的人作弊，你知道他们有多厚颜无耻吗！你知道是谁出题吗？”
　　“邵辛濨！兰斯军校的荣誉校长，帝国的传奇少！这简直是太不要脸了！”宋毅说，“你现在在那里啊，江湖救急！”
　　“我……”
　　……
　　“在想什么？”邵辛濨牵起夏林夕的手问道。
　　夏林夕回过神来，回握住邵辛濨笑了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栋大楼下，我和高一的在这里约架，打了一整夜，你来劝架。”
　　邵辛濨想起来那时候的少年，弯了弯眼睛：“我还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和宋毅他们输了。”
　　夏林夕瞪他一眼，无奈道：“你还敢提！让全校倒数十名和全年级前十比做题，也只有你才想得到这么缺德的主意。也怪那时候年轻气盛没动脑子，竟然一口答应了。”
　　邵辛濨忍住笑，问道：“如果不是输的太难看，你本来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多久？”
　　夏林夕想了想，没有回答。一个人的脑海里有两个人的记忆，那份久远的热血没有冷却，现在的宁静也不想打破。不过，他确实喜欢现在的生活，寒耀比他自己还要了解林静渊，林静渊已死活着的是夏林夕，再次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邵辛濨身上的硝烟味和煞气总是让他想起曾经刀口舔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