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紫菜玻璃心

24、老脸一红

　　院子不大，三间瓦房，其中两间亮着灯。
　　“爹啊，是谁啊？”
　　左边一间屋里传出来一男子的声音。
　　老头道：“路过的，要借宿一晚，你睡你的吧！”说完，便又解释道：“我儿子，他住在西厢房里。东面这间，借给你们住吧。”
　　“多谢许大叔了。”鹿鸣十分礼貌，跟着老头进了门。
　　屋里果然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排柜子。
　　老头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鹿鸣道：“没事，我们将就将就就行！”
　　倒是李素和白玉有些不愿意，老头似乎看出来她俩的想法，又觉得这种屋子让这么美丽的女子居住，实在是不成体统，连忙道：“若是两位姑娘不嫌弃，小老儿可以和儿子挤一挤，你们到正房去住。”
　　“不必麻烦了。我们可以将就！”
　　鹿鸣笑着说道，“只是还要麻烦您帮我们那点热水，若是有吃的，随便来一点也行。”
　　说着，将孔昭放在床上，然后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块金锭子给了老头，“许大爷，打搅了。”
　　许老头有些吃惊，连忙摆手说用不着着许多，鹿鸣虽然心疼的要命，可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有时候花钱是必须的。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许老头将金子紧紧抓在手里，“稍后，我这就烧水，准备吃的。”
　　老头很快出去了。
　　李素将门关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凉水。
　　“这次多亏了你了！”
　　鹿鸣道：“这算什么！两位姐姐诶，你们伤势如何？”
　　李素摇摇头，正要说没事，却觉得浑身冷飕飕寒津津，脸色顿时煞白，明显是内伤发作起来。先时赶路逃命也不觉怎么，此时一旦安静下来，果然背部疼痛难忍。
　　白玉连忙就要查看，李素阻止道：“无妨。倒是你，李苦痴内力精绝，你被他伤了，现在如何？”
　　白玉道：“我也没事。”
　　但见她表情，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只因穿了红衣，血色浸染也只是暗红而不明显罢了。
　　鹿鸣连忙道：“赶紧的，先打坐调息吧。两位姐姐，我可不想你们这么香消玉殒了！”
　　白玉娇笑一声，“怎么就叫我姐姐了？之前不是叫我白姑娘么？”
　　鹿鸣脸色一红，亏着屋里灯光昏暗，这才没被看见，他打个哈哈，走到床前，“这家伙昏迷不醒，到底是怎么了？”
　　李素和白玉对视一眼，两人走过去，李素摸了摸孔昭的脉搏，皱了皱眉，沉声道：“不太好。”
　　“怎么了？要死了吗？”鹿鸣大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孔昭在他眼里，从来都是绝顶高手，他从未想过有一个时刻，孔昭会在他面前这个脆弱安静。
　　“鹿公子......”
　　李素忽然下跪，鹿鸣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嘛？”
　　李素抬头，看向鹿鸣。
　　在那双秋波一般的眼睛里，鹿鸣好像看到了一种怪异的决然。
　　“鹿公子，妾身有一事相求。”
　　“快起来啊！”鹿鸣也连忙跪在地上，刚要拉扯李素，却见白玉也跪了下来。
　　“你又干嘛！”
　　白玉看着李素，道：“师姐，你传信与我，是他，对吗？”
　　李素略作犹豫，点头。
　　鹿鸣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都跪着实在不成样子。
　　“起来！先起来！不管什么，我答应就是了。”
　　李素与白玉脸色一喜，道：“鹿公子，我方才检查孔公子的伤势，发现他的体内有一股极强的真气盘旋在奇经八脉之中，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鹿鸣道：“可我不会治病啊！”
　　李素道：“不！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之前你能将烟儿起死回生，现在就能救得了他！只看你肯不肯了！”
　　“这......若能救人，自然......自然是肯的。”
　　李素和白玉起身，笑道：“如此，便有救了。鹿公子，我看不出你的武功路数，但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真气很不寻常，李苦痴的佛门六心通功力高深莫测，他将一股真气打入孔公子体内，意图破坏孔公子的丹田气海，你只需将这股真气困住，我和白玉两人合力运功，便可将其剿灭！”
　　鹿鸣犹豫道：“可我不会啊！之前能救得了柳如烟，就是个巧合！她被一股真气闭塞心脉，故此假死，我以真气破开那一股闭塞心脉的真气，她就醒了。但李苦痴的功力深厚不知道多少倍，我如何能够困住他的真气？”
　　“这个无妨，我教你一套点穴手法，你只需按照这套手法运气，便可以了。到了关键处，我们会帮你的！”
　　说话时，李素已经露出了些哀求神色，鹿鸣心中虽然奇怪，但此时显然不是多问的时候。
　　这时，许老头在外面敲门，说是带了热水和吃的来。
　　鹿鸣连忙过去，却见许老头捧着面饼鸡蛋，身后跟了个青面瘦弱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大桶水，还抱着个水盆。
　　鹿鸣将东西拿了，然后道：“多谢许大叔了。”
　　许老头不着痕迹地往里面瞅，鹿鸣不着痕迹地挡住门口。
　　“还有事？”
　　“啊，没事。那你们早点休息，吃了东西放在门口就行，明日小老儿来收拾。”
　　许老头带着儿子走了。
　　鹿鸣微微皱眉，回到屋里，当下三人分别吃了些，然后鹿鸣便在李素指导下开始替孔昭疗伤。
　　“我有一篇点穴法，是我白玉京不传之秘，如今传与你，听好了。”
　　鹿鸣连忙正神，他按照李素之言，将孔昭扶起来半坐，一手扶住孔昭细腰，又以一指缓缓点向孔昭百会穴出，穷奇真气气走玄门，缓缓顺着指尖流出。
　　鹿鸣心中有一种怪异之感，他能感觉到手下孔昭那坚实有力的腰，甚至能感到衣衫下温暖的体温和身上丝丝缕缕散发出来的好闻味道。
　　“味道？汗！我在想啥！神经！”鹿鸣老脸一红，当即运转玄功，不敢再胡思乱想，以内力注入孔昭体内。
　　一指点过，鹿鸣身形微动，又点向百会穴后一寸五分的后顶穴，依旧纳入一缕穷奇真气。
　　李素与白玉站在旁边看得清楚，两人心中暗暗惊叹，鹿鸣这真气见所未见，妙不可言，随着鹿鸣运气，其头顶缓缓蒸腾起一股白气，白气盘旋，变幻莫测，凝聚不散。在孔昭被点中的部位也有一股白气盘旋，凝聚，如丝如缕，玄奥莫测。
　　“师姐，这.....”
　　白玉惊异不已。
　　李素沉吟道：“这恐怕就是传闻中三花聚顶的雏形。”
　　白玉闻言，不觉可笑，“三花聚顶？师姐，鹿公子才几岁，何况这三花聚顶只是传言，岂能当真！”
　　李素道：“你是不知。当年我在白玉京时，曾见主人练功有过此等异象，当时主人修炼天魔道合心经即将大成，头聚白气，丹阳汇顶，气忽如莲花，忽如玉树，当真是妙不可言，现在想来，却于此如出一辙！”
　　白玉皱眉，“主人武功深不可测。可鹿公子......师姐，你看得出鹿公子的武功吗？”
　　李素摇头，“但我觉得肯定不凡。之前在金一楼，我以娲皇功魅惑之术施展，众人都不可逃，他却视若无睹，丝毫不受影响。后来烟儿被苦行废了武功，身受重伤，也是他起死回生。”
　　说到这里，李素忽然面色微变，漏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白玉惊问。
　　李素皱眉，半晌，道：“难道.....会是那个？”
　　不等李素说完，只见鹿鸣忽然低喝一声，双手齐出，分别按顺序在孔昭背上连连点击：强间，脑户，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一路下来，孔昭身上真气震荡，竟然好似鞭炮齐鸣！刹那间，鹿鸣已经按照点穴法将孔昭三十六处大穴都点了一遍！
　　李素惊叹道：“这套点穴法变化多端，手法繁复，看似只有三十六种，其中变化却有一百零八种，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得心应手的，竟然好似已经学了二十年的模样？”
　　他们却不知道，鹿鸣练武的天赋其实很低，只因学了穷奇道法，开了窍，穷奇道法蕴含之理，化繁为简，化简为繁，当即一通百通，因此能将这一套点穴法使用出来！
　　“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此时，鹿鸣头顶那白气忽然一收，李素立即开口，“出手！”
　　刹那间，她与白玉两人，催动内力，将双掌抵住孔昭后背前胸，娲皇功与青丝白发多情功同时施展，将孔昭体内那股作祟的真气控制起来！
　　鹿鸣此时睁开双眼，却有些恍惚，他方才施展穷奇道法，以穷奇真气御使点穴法三十六，共一百零八种手法，恍惚之前，好像在孔昭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可怕至极的真气。
　　“那真气好像与穷奇道法的某些地方很是相似，可这真气不是李苦痴的吗？李苦痴难道会穷奇道法？”
　　就在这时，李素与白玉忽然娇喝一声，四掌齐动，快如闪电。
　　与此同时，白玉一头青丝化为白发，真气震荡，翻飞不止！
　　而李素身上，也露出一股奇特的魅惑之力！
　　“真是好厉害！这难道就是白玉京的武功吗？”
　　观看之间，他不由按照两女之手法，学了起来。
　　鹿鸣已将穷奇道法都熟记于心，此时忽然真气自动运转，按照奇特的路线在体内行走，就好像这白玉京的武功原本就是穷奇道法的一部分。他虽然没有学习娲皇功和青丝白发多情功，但此时此刻，见两大高手当面展示武学，竟然获得不少明悟，将穷奇道法之真意更加明白了不少。
　　他摸过孔昭身上奇经八脉，对自己的经脉也逐渐熟悉，一时间，好似能够看到真气运转的路径。一股白气升腾出头顶，他只觉浑身有一股热流缓缓流转，上下交流，数转之后，盘踞在脐下三寸，丹田之中。
　　而与此同时，正屋之内，许老头盯着手里的金子兴奋不已。他儿子名唤许照，正坐在一旁，也看着那金子，脸上带着笑意。
　　“爹，你给我看看啊！”
　　“看什么看，你懂什么！”许老头将金子塞进怀里，瞅了一眼儿子，道：“儿子，你刚才看见没有？”
　　许照点头，露出些猥琐表情，“看见了！好美！爹啊，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呢！”
　　“嘿嘿，怎么样，想要？”
　　“想！”
　　许老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你没福气。”
　　“可是爹啊，我就是想要。”许照变了脸，开始拉扯起来。
　　许老头啪地打了他的手一下，“行了！你让爹想想办法。这两个小娘皮送上门来，不正是为了咱们许家传递香火么！不过要留下她们之前，还得把那两个男的处理掉。”
　　许照眼神一亮，露出一个大笑，“爹想怎么做？”
　　许老头两手一拍，狠声道：“老办法。”
　　说完，便走到床头，从一个木盒里拿出来一样东西，“嘿嘿，这宝贝又要派上用场了。当年老门主交给我的时候，我可从没想过他的好处。”

　　东厢房内。
　　李素和白玉瘫软在地上，她们本就重伤，又耗费了打量真气，浑身无力，只能调息打坐。
　　鹿鸣站在地上，紧闭双眼，头顶白气蒸腾。
　　门外，有细碎的脚步。
　　不多时，窗户上有人影晃了一下，然后一根管子从窗户外面插了进来。
　　与此同时，床上的孔昭睁开了眼睛。

　　宣州府。
　　幻月门分舵。
　　这是占地极广的一片三进宅子，作为六门之首，幻月门家底深厚。进了朱门，过了石桥，进了内厅。就见雕梁画栋，陈设华美至极，有翡翠碧玉的山子摆件，有清莹如玉的白瓷花瓶，还有清秀可人的侍女站立两遍。
　　过了一座黄花梨框子的山水屏风，终于露出后面的人来。
　　沙晨坐在下首，正座上是皇都圣王门门主，李楚元。
　　两人正在说话，此时就见沙射从门口进来，转过屏风，行了礼，道：“少门主，查清楚了。”
　　沙晨与李楚元对视一眼，道：“说。”
　　沙射道：“大势至禅师受了伤，但他徒弟□□请了菩提法王，将李素和白玉击败。本来说是要将人抓会菩提山的，但.....”
　　“怎么？”
　　“好像孔昭出手了。”
　　沙晨皱眉，“孔昭？孔昭怎么可能打得过李苦痴！”
　　沙射道：“他以剑气挡了菩提法王，而后带着那两个魔女逃走了！”
　　沙晨闻言，不语。
　　他将过孔昭的剑气，此时再听，心中多少有些酸味。
　　同是武林公子榜上的人，但孔昭比他已经高出不少，他可不认为可以从菩提法王手下逃走。
　　“李叔如何看此事？”
　　李楚元没什么表情，道：“现在孔昭他们去了何处？”
　　沙射道：“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不过当时看，往北去了，或许要回鸣鹿山庄也不一定。孔昭被菩提法王的六心通击中，受了伤。”
　　“哦？”李楚元道：“菩提法王的佛门六心通高深莫测，便是我也没有把握与之对抗。这个孔昭，倒是不凡。可惜了，却是鸣鹿山庄的人。鹿轩逸不思进取，三翻四次拒绝朝廷招安，能教出这等弟子，倒是没想到。”
　　“李叔，据我所知，这个孔昭行事风格与鸣鹿山庄很是不同，亦正亦邪，看起来倒不像正派人物。”
　　李楚元笑道：“阿晨是羡慕他还是嫉妒他？”
　　沙晨听了，露出些许尴尬，“哈哈，或许都有吧。”
　　“你知道嘛，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有话直说，虽然有时候呆了些，可世上聪明人太多了，反倒教人心烦。”
　　沙晨脸色一红。
　　李楚元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既然鸣鹿山庄这么不听话，那也不必存在了。苦行那边你派人去告知他们的下落，有这个两个老和尚在，能省事许多。还有，你派人暗中盯着，鸣鹿山庄的割鹿刀和刀谱取回来，宫中藏书阁得加些东西了。”
　　沙晨点头，道：“李叔，此事你放心吧，我定会处理好的。”
　　“对了，你父亲的事情，如何了？”李楚元道：“上次见他，似乎有些加重的迹象。”
　　沙晨叹了一口气，道：“各种方法都用了，但不太见效。我最近听说李玄真下了昆仑山，我想找他帮忙。但这人神出鬼没，还未找到，只是听说进了城，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李楚元点头，道：“不错，若有他帮忙，或可利用太玄经逆转轩辕幻魔功真气。别太担心，你父亲会好起来的。”
　　“是。”
　　李楚元看了沙射一眼，沙射躬身退了出去，顺带将仆从也都叫走了。
　　内厅里安静下来。
　　沙晨的脸色有些红。
　　李楚元抬手，沙晨起身，走了过去。
　　“小晨，”李楚元拉住沙晨的手，“跟我后悔吗？”
　　沙晨定定地看着李楚元，摇头，“不。从不！若不是你，没有我的今日。”
　　李楚元微微一笑，双手握住沙晨的手，紧了紧，“快了，等事情都了结了，我就带你隐居，到时候这江湖事我们一个都不管了！好不好！”
　　“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