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否定法则》绣春寒

2、第 2 章

　　“所以，你妈妈以为你喜欢田柾国？”朴智旻咬了口草莓，捏住上方的萼片模仿投篮的动作扔进客厅桌上的小垃圾桶内。

　　金泰亨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任由阳光攀上他的脸上，听到朴智旻的话后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翳，像是陷入回忆，继而一脸忧郁，眼里能爬出怨灵般地看向他：“对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是谁最开始说要自己的扩展业务能力画小黄漫？”朴智旻握紧拳头，“你说对攻的长相没想法，让我给你找参考的，我哪知道你还真把田柾国画上去了。”

　　朴智旻一顿，摸着下巴眯着眼自我代入福尔摩斯，朝金泰亨露出八卦的微笑，“你画的受是谁？参考谁？画上了吗？不会是你自己吧？”

　　“我才没有！我是想画...画那谁....”

　　当眼神触及朴智旻一脸“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慢慢说我听你编”的表情后，金泰亨噎住，在沙发上软趴趴地躺了下来，“我死了，有事漂流瓶联系。”

　　“别介啊，出个柜嘛，早晚的事，你妈又不反对自由恋爱。”朴智旻从沙发滑到地上，手伸向果盘里又摸了一颗草莓进嘴。

　　“我妈让我这周六带他回家。”

　　“.....难怪你22岁了，阿姨才43，”朴智旻被草莓肉呛住嗓子眼，“原来是行动力max。”

　　金泰亨伸手置于眼前，阳光从指缝间泻出，在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呢喃：“怎么办呀....”

　　“约他啊！”朴智旻举起拳头，“他们导演专业的，表演课可是专业课，找他替你排一出戏，糊弄一下你妈妈，事后就说感情破裂分手了不就结了。”

　　“演热恋？”

　　“昂！不过我听说我舞社里一个导演专业的说，之前田柾国在忙学校百年庆的节目征选，累到又是发烧又是咽喉炎的，还带病排戏，评选结束后被送去医院治疗，痊愈后好像留了个什么后遗症，不过那时候音乐太大声了，我没怎么听清楚，诶你们美术专业不是.....”

　　金泰亨思绪早已飘远，耳边朴智旻的声音逐渐变弱，学校这么多有颜有型的学弟，朴智旻唯独给他推荐田柾国，他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

　　金泰亨高三那年，全力冲刺艺术考试，没日没夜的画画，以他的实力考上s大的美术专业是非常稳当的，只要照常发挥就不会有问题，可问题还是发生了。

　　他所在的学校并不是什么重点高中，像他这类有希望考入s大这种排名数一数二的大学的学生，承担了老师的高期盼和同学们的打趣。

　　“欸这不是我们班的明日之星吗，考上s大可不要忘了我们老同学啊。”

　　“你去了s大之后.....”

　　诸如此类的话像一个个石头压着金泰亨，压力与日俱增，表面上阳光的他开始害怕，要是考不上该怎么办，老师眼里的光会熄灭，期盼会变成可惜、遗憾。他没好意思告诉老师他的想法，他的紧张，他的压力，全全一人承担了下来。

　　眼前的光明被黑暗席卷，胃像是被人当做湿漉的布条拧干，稍稍动弹就如同针扎般的痛楚，最后一丝清醒在感受到后背贴上一片温热——有人接住他无力的身体后消散，他晕倒了，在艺术考试的那一天。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只是几个小时，迷迷糊糊中隐约听见喜欢二字，随后又陷入昏迷，像坠入永无光明的黑色甬道，不断奔跑，直至一股温暖气流将他包裹，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是打针、吃药一类的话。

　　金泰亨害怕打针，像小孩一样怕那细微的刺入肌肤的疼，睫毛颤抖着睁开了双眼，第一眼就看见头顶悬挂着的药水瓶。

　　好吧，已经打上了，方才那些话是医生对隔壁病床说的。

　　但怎么感觉另一只手被人握在掌心里？

　　他悄悄转过头——是一位少年，他戴着口罩闭眼俯在床边休息。

　　金泰亨想自己应该不认识他，梦里那温暖气流就是他扑在他手上的呼吸吧。

　　手被握久了有些酸麻，他轻轻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少年手里抽出，却不料对方立刻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与他对视。

　　对上视线的那一刹，少年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料到被抓包了。

　　男孩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有些圆润，睡醒后暗藏水雾，像三个月大浑身上下充盈着奶香的小狗狗，黑色顺毛的刘海微微挡住眼尾。

　　他慌张地松开了金泰亨的手，声音温柔，带着少年的清冷感还夹着些小奶音：“我去叫医生。”

　　是个比自己小的孩子——这是金泰亨的第一想法。

　　先前覆在手上的余温已经渐渐消退，意外地有些留恋，想要再次被抓紧——这是金泰亨的第二想法。

　　然后…

　　然后他就再没见过他了。

　　金泰亨的文化成绩足以报考s大，但却因为没有美术考试成绩，让他与梦想失之交臂。复读的那一年，那双眼睛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在心里为之悸动过多少次，也数不清在纸上描绘过多少次。

　　是一见钟情吗？

　　不至于吧，金泰亨心想，人家影视剧和小说里都是精心打扮后，在奢华的舞会宴会上，男女主惊鸿一瞥，才一眼误终生，而他不过是见过他的眼睛，听过他的声音，在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

　　考上s大美术专业的第二年，他被朴智旻拉到校操场的观众席第一排近距离看新生军训，用朴智旻的原话来讲就是：欣赏鲜嫩多汁的年轻□□。

　　金泰亨只觉得热，他拿着画板挡在眼前遮太阳，多汁的□□就算了，他快要化成水了。

　　“你看看！你快看！导演系和表演系一起军训啊，哇！好多帅哥！心空！”朴智旻拉着金泰亨猛一顿摇晃，“你手机有电不？我刚刚路上打游戏把电用完了，你的借我拍几张照片。”

　　金泰亨无语，像被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闪电附身，行动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密码你知道。”

　　“我记得住啦，肯德基宅急送电话后六位嘛！”朴智旻飞快解开锁屏，在金泰亨一堆手机app中寻找相机时，一个方阵走到了他们面前，正是导演系和表演系的方阵。朴智旻抬头看到一双眼睛觉得甚是眼熟，他看看手机，迟疑地转头问金泰亨：“你知道漫撕男吗？”

　　“你叫我有什么事？”

　　朴智旻皮笑肉不笑，把手机举到金泰亨的面前，“你不觉得第三排最左边那个学弟的眼睛和你手机壁纸上画的这个贼拉像吗？”

　　话音刚落，金泰亨飞速抬头寻找那双他日思夜想的漂亮眼睛，他却发现对方的神情有些冷漠，在触及目光后，皱了皱眉后移开视线看向了前面那人的军训帽。

　　身边朴智旻还在夸张地说着金泰亨画得有多像，画了一双眼睛，就获得了灵魂，从画里走了出来。

　　而金泰亨内心空荡荡，像是心脏被生生的挖走一样：“他....把我忘了吗？”

　　也是，记得他做什么…将他送去医院可能只是人家举手之劳，谁会记得忙碌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突然朴智旻冷不丁地冒出一串话，“你知道吗，事有因果，你说你画这个学弟的眼睛画得一模一样，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曾在路上见过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就保存在了你的潜意识里，日子久了，你可能忘了自己见过这个人，然后你的潜意识就将他转化成了你自己想象创造的人物被你画了下来。”

　　话对一半，错一半，他没有忘，忘的是那个人。

　　金泰亨一把拉起朴智旻往操场外走，“我们选修课的教授找我们有事，走吧。”

　　“卧槽，真假的，我怎么没被通知？”

　　“真的，骗你我跟我妈信。”

　　“哦哦，”顺势被拉走后，朴智旻总觉得哪里不对，走到半路才猛然想起，“靠，你妈不也姓金吗？”

　　金泰亨走得急，像是落荒而逃，他没有发现，在他背过身准备离开时，那移开的视线又重新落回他的身上，目不转睛，眼里漾着小狗般的委屈，直至身影消失在转角才低落下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