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了怎么办》野灯玉

11、没下雨

　　齐禾市一中的人性化是二中羡慕不来的。
　　一中的寒假有三周，年前一周，年假一周，年后一周，而二中只有过年那一周。
　　放的假最少，本科率重本率还比不过人家，这是每一个二中人挂在嘴边的话。

　　这个时候，温嘉林就会暗爽自己是一中的。

　　但这种好情绪在过年那天被磨灭的一干二净。
　　先是七大姑八大姨缠着问成绩，再是不知道哪来的三舅姥爷开始规划她的高考志愿。
　　动不动就听我们的，绝不吃亏，这个好就业。
　　听的温嘉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好不容易从饭桌上下来，她赶紧钻进卧室，拿着手机开始诉苦。

　　［他们都在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没有一个人问我自己的想法。］

　　刚发出去没几秒，她又撤回了。
　　大过年的，就别把这种负面情绪传给盛鸣了。
　　但意料之外的，盛鸣回复了她。
　　［他们说归他们说，你尽管做自己就好了。］

　　温嘉林嘴角挂起笑，自己都没察觉到。
　　［你们家没有亲戚给你的人生指点江山吗？］

　　［有，但是我没听。］

　　温嘉林正打算回复，盛鸣直接一个电话打来了。

　　“怎么忽然打电话，吓我一跳，差点点错了。”温嘉林从床上起来，不自觉的在房间里晃悠起来。

　　“新年快乐！感觉这样说一次才能传达到。”
　　“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好说，等会儿就赏你。”
　　温嘉林哎了一声：“我说着玩的，哪能让您破费呀。”
　　“随机红包，有来有往，谁多谁少完全看运气，这样行吧？等我们都发完再领。”
　　“这个可以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十几分钟，温嘉林心上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盛鸣发来的消息，一张图片。
　　［刚拍的。］

　　她点开图片，是烟花。
　　［我们家这边都没人放炮，像商量好了一样。］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发来两条消息。
　　［想不想看？］
　　［我带你去看。］

　　-

　　温嘉林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盛鸣已经在等着了，手里还拿着好几根仙女棒。
　　“给。”
　　“哇，你准备的挺周到啊。”温嘉林眼睛亮亮的。
　　“也不看看我是谁。”

　　在一个小时前，温嘉林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和盛鸣站在一起玩仙女棒。
　　但现在又确确实实发生了。

　　“一人说一个新年愿望吧。”盛鸣看着温嘉林的侧脸。
　　“愿望说出来让人听到就不灵了，我们各许各的，给。”温嘉林点燃两根新的仙女棒，其中一根给了盛鸣。
　　“好。”盛鸣接过来，指尖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了她的。

　　温嘉林偷偷看了一眼盛鸣，许下愿望后，把还在燃着的仙女棒插在了不知道谁堆的雪人的一只手上。
　　盛鸣学她插在了雪人的另一只手上。

　　“温嘉林，”盛鸣叫她，“新年快乐。”
　　温嘉林顿了一下，继而笑得灿烂：“新年快乐。”

　　-

　　过完年后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开学了，温嘉林难得在放假的前几天就写完了所有的作业，然后就撒开了玩了，现在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开学了，她决定把假期的所有卷子再过一遍。

　　该玩的时候好好玩，这是温嘉林坚持了十几年的传统，但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功课落下，也正是因为如此，父母也就任由她了。

　　开学之后，黑板上的倒计时都换成了红色的。
　　还有不到一个月，倒计时就会变成100了。

　　这一次衣服变成了被撕去一页页的日历，越来越薄。

　　“又是一年夏天啊。”温嘉林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时间好像确实过得很快。”
　　盛鸣嗯了一声，“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夏天了。”

　　温嘉林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他，还没开口，盛鸣就在她的目光下补充道：“在这里的最后一个。”
　　温嘉林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惆怅地盯着本子上被画了个红叉的数学题，道：“在这个夏天还没开始让我流汗前，我得把这道题搞懂。”
　　“……”

　　-

　　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
　　到6号时，温嘉林才开始有点紧张了，但盛鸣看起来依然像没事人一样。
　　他们毕业照还没有拍，学校的意思是高考完再拍，也没人有异议。

　　温嘉林和盛鸣在一个考点，但考场离的稍微有点远，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温嘉林只记得最后一门交卷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的是百日誓师大会那天，她和盛鸣在桌下偷偷碰拳的手。
　　这场战役，结束了。
　　结束在这个夏天。

　　-

　　“笑一个嘛，不要那么严肃。”前面拍照的虞枳指了指温嘉林，“说的就是你！”
　　“我不是在笑了吗，只是不太明显而已。”
　　“你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毕业，像入学。”盛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对上她的目光，“合照一张？”
　　温嘉林点点头。

　　虞枳哎呀一声，“要合照就站近一点嘛。”

　　盛鸣挑了下眉，收起左手，留了一个臂弯给温嘉林。
　　温嘉林看了他一眼，然后挽了上去。

　　“我怎么觉得，”虞枳说话声越来越小，“我怎么觉得像结婚照呢……”
　　还保持着姿势的二人并没有听到她的小声嘀咕，还在浅浅微笑的看着镜头。

　　虞枳按下拍照键，咔咔一顿拍。

　　刚拍完，陶筱颜便走了过来，“盛鸣，我们也拍一张吧。”
　　温嘉林让出位置，走到虞枳旁边从镜头里看着那俩人。

　　“其实他俩也确实很般配。”温嘉林出神的看着镜头里的二人，小声说道。
　　“一般吧，我没觉得。”常俟也凑了过来。

　　“你可算来了，我以为毕业照你都不拍呢。”温嘉林看了看他，随即目光就被他手里的袋子吸引了。
　　“这是给你的毕业礼物。”常俟注意到她的目光，“回家再看。”
　　“谢谢。”温嘉林很郑重的道了声谢。

　　常俟瞳孔都放大了一下：“不用不用啊，你这样搞得我都有点害怕了。”

　　“……我真服了你，气氛破坏者！”温嘉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是笑着的。
　　“毕业快乐啊，前程似锦。”常俟冲她笑笑。
　　温嘉林点点头：“你也是，苟富贵勿相忘。”
　　“放心吧，忘不了。”

　　几人闹做一团。

　　拍完毕业照，就该各回各家了，对很多人来说，这次走出这个校门，很多人就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了。
　　盛鸣这一次也大方承认了是要送温嘉林回家。

　　“从前觉得高考离我很远的，好像永远都到不了那一天，但现在我连毕业照都拍完了。”温嘉林在路上跟盛鸣聊天。

　　盛鸣知道她情绪不高涨，但也不需要安慰，于是只是安静的听着，在需要回应的时候给她回应。

　　“我们的青春是不是结束了？”温嘉林问。
　　盛鸣摇摇头：“还没有。”
　　“可是……”
　　“心里的火没有灭，就永远是青春年少。”盛鸣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温嘉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看不起谁呢？”
　　“谁看不起你了。”温嘉林推了他一下。

　　很快就到了温嘉林家楼下，盛鸣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再见？”
　　温嘉林看向他：“报志愿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要说不见了。”盛鸣笑了笑。

　　温嘉林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苍天有眼啊，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盛鸣像模像样的摆了个发誓的手势，“那就……下次见。”
　　“嗯，下次见。”温嘉林点点头。

　　-

　　高考完后的这个假期的确很爽，尽管没有天天见面，但温嘉林和盛鸣在手机上也有天天聊天。
　　温嘉林不知道盛鸣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是白痴，是不是有点儿喜欢她还是能感觉得到的，盛鸣肯定也是。

　　但是现在他们俩谁都没有要先提的意思。
　　她一边难过，一边又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大胆冲一次，毕竟青春就这一次。

　　但她又害怕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在臆想，也许盛鸣就只是把自己当关系好一点的朋友也不一定。
　　这个假期她也没觉得有多开心，因为一直都在这些情绪里反反复复，搞的她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

　　距离报志愿还有挺长一段时间，现在连成绩都没出。
　　志愿书上的学校她圈出来了几个，但她看见盛鸣给她发来的图片里并没有圈这几个，尽管都在北方。

　　盛鸣想看她圈的学校，她却以还没想好给推掉了。
　　又想了两天，温嘉林编辑了一句话发了过去。

　　［不管什么地方，去你更想去的学校吧，自己脚下的路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局限在北方了。］
　　［那你呢？］
　　［我喜欢北方。］
　　［我也是。］

　　也是？也是什么？温嘉林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希望他这句话还能有别的意思，但又问不出口。

　　她在输入框反复了良久，久到盛鸣先等不住问她。

　　［你正在输入这么久？］
　　［不是在写情书吧？］

　　温嘉林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下，她登时否定。
　　［……我只是想让你把自己放第一位，没想好怎么说比较合适而已。］

　　盛鸣回的很快：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要掂量这么久了？］
　　［这样吧。］
　　［明天下午四点，学校门口见，我听你说。］
　　［一切拒绝都按无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