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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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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月考,因为顾乔又恢复了初中的闲散模样,只在中游,当时的班主任老徐规定,出成绩时就是换位时,按名次选位,顾乔选在了靠窗的位置,同桌的位置暂时空着。林芊里考得不好,本以为没人想当顾乔的同桌,她们最后还能坐一起,毕竟顾乔那张冰山脸,让人望而却步,再加上她很少和同学交谈,班上除了林芊里再无相熟的人。
没想到有人先林芊里一步坐在顾乔身边,是个男生,跟顾乔就差了几名,因为开学不久,顾乔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个体育生,叫蒋泽渔,平时还要校队训练,学习也没有落下。啧,竞争真大。
其实蒋泽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和顾乔坐做同桌,第一次见她,是在开学动员大会上,同班的同学,不论男女,都兴奋地左右张望,唯独她,表情淡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在人群中很特别,怎么说呢,蒋泽渔觉得是她的气场突出,嗯……就像朵高岭之花。少年还记得当时的她身材消瘦,被身上宽大的白T包裹,扎着马尾,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神情冷淡了点,起码蒋泽渔是这么认为的,况且他自觉眼光不错,这么想来,顾乔算得上是漂亮。
蒋泽渔就是那时开始对顾乔产生兴趣,恰好,这次选座,她身边空着,少年决定相处看看,况且蒋泽渔对自己的社交能力很是自信,他觉得应该能和顾乔相处不错。
后来的蒋泽渔,每当想起两人的结缘,总是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
平时没有注意,出于好奇,顾乔瞟了几眼,彼时少年正在低头整理桌子上的书。顾乔肆意地打量他,别说,还挺好看,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现在戴着副眼镜,倒是显得有几分书生气,跟许焰不一样。谁更好看呢?顾乔分不出来。作为体育生,蒋泽渔踢球不错,在女生之间很受欢迎,晚休的时候她们都去看他踢球。
蒋泽渔感受到顾乔的视线,转过头,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没心没肺,“同桌,你好呀。”
“……你好”顾乔扯了扯嘴角,惊讶于这人的自来熟。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蒋泽渔,身高187,最喜欢的动漫是蜡笔小新……”少年滔滔不绝地开口,掺杂着点东北口音,极有笑感。
听到这里,顾乔没忍住笑了出来,终于不是平时那般面瘫了。
“哇,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蒋泽渔是个话痨,和谁都能唠上几句,最开始,总是少年先抛出一个话题,再由顾乔接上。别说这人还挺有意思,说话很逗。渐渐的两人开始熟悉。顾乔帮着刚下训练的他打掩护,让他躲在摞成山样的书后面睡觉,后来想想真是天真,其实老师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没叫醒他不过是因为他成绩不错。课间的时候,蒋泽渔给顾乔讲他们训练,他们去不同的城市打比赛,和队员住在一栋房子里,一起看球到凌晨三点……对于从小规矩长大的顾乔来说,这很是新奇。
更熟了之后,男生让顾乔叫他“大鱼”,说是自己的小名,还大言不惭地让顾乔把自己的小名告诉他,顾乔说不过他,几番折腾之下,还是让男生知道顾乔的小名叫“圆圆”。一听到这个名字,蒋泽渔噗嗤地笑了出来,边笑边讲,“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叫圆圆真是与实物不符。”
顾乔还记得在跟蒋泽渔做了一周的同桌之后,一天中午,林芊里偷偷拉过顾乔,耳语道,“乔儿,你小心一点哦,我可听说蒋泽渔这小子沾花惹草,班上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喜欢他啦。”
“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还要听?你没看见一到课间这几个女生就扑过来了吗,特别是那个张婉,啧啧啧,都快贴他身上去了,不是因为他,还能是因为你啊……”
“……不会有人喜欢我的。”顾乔垂着眸子,神色黯淡。
“哎呦,我的乔儿,自信一点嘛,谁会不喜欢你呢?”林芊里的语气突然慈祥,板着顾乔的头,捏了捏着她的脸,别说,还真软和,略微泛着凉意,和想象中的不同。
林芊里一板一眼地说,“作为一个美女,要自信。但是不要被这些小男生骗哦,我会保护你的。”
后来顾乔特地开始留意蒋泽渔,林芊里说的没错,一下课,张婉就过来了,缠着蒋泽渔,提些简单的生物问题来问他。
张婉这人,太过骄纵,总把自己的事情挂在嘴边,仿佛要宣扬的人尽皆知。五官略显寡淡,但皮肤极白,阳光一打在她身上像是透光一样。
最初张婉和顾乔走得很近,顾乔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张婉在向大家炫耀自己时,顾乔在一边安静的听,并未厌烦的缘故。小女生的炫耀,无非是今天她妈妈给她买的衣服多贵;她初中上的贵族学校,学费很高;她现在有多少人追云云。
顾乔并不喜欢她,但张婉除了炫耀并无其他过分行为,觉得当面拒绝不好,就一直这么相处着。不过这种情形后来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据林芊里讲,张婉跟蒋泽渔表白被拒时,蒋泽渔说了什么,导致她疏远顾乔。
顾乔没细想,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带着违心听她炫耀了。她不想闹得太僵,毕竟没有意外的话还要相处很久。
张婉告白失败后很快就有了男朋友,好像是隔壁班的,张婉还把他男朋友拉进八班群里,对此同学颇有微词。顾乔并无太多感觉,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其实顾乔也不是天生冷淡,顾乔的父母并无感情,相亲认识的,只是因为年纪到了,就携手步入婚姻。在家里,两人相敬如“冰”,并无过多交谈,连睡觉都是分房睡。
顾乔一直认为,其他同学的父母也是这样。直到遇见林芊里和蒋泽渔,那种生活在爱里的孩子很好辨认,他们生来就是一副明媚的样子,永远都会爱自己,觉得世界一切都很美好。面对他人的示好,总是能欣然接受,因为他们从心底里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一切。
人总会羡慕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的人,顾乔就很羡慕他们。
小学一年级那年,妈妈怀了弟弟,家庭聚餐的时候,总会有人问顾乔有了弟弟开不开心,第一次问时,顾乔拧着头,气鼓鼓地说“我才不要什么弟弟。”那些大人立马变了脸色说道,“这孩子,真不懂事。”后来的每一次,顾乔都装着笑脸,回答“开心。”一听这话,那些大人也笑了,“好啊,儿女双全,做姐姐的就是懂事。”可笑的是,问这种问题的都是同一批人,他们从来都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欣欣然地指手画脚。
后来,弟弟出生,所有人的目光都长在弟弟身上,忽略了顾乔。在接顾乔回家的路上,母亲谈论的都是弟弟,今天学会叫妈妈,今天多吃了一瓶奶,今天第一次站起来走路……
他们从来不会问顾乔今天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就仿佛,她只要学习好,只要能交出满分的成绩单,只要能让父母觉得脸上有光就可以了,这就是她作为女儿的任务。彼时的顾乔,总会努力的将成绩考的高一点,再高一点,唯有这时她才能期望从弟弟那里分得父母的一份爱。
后来顾乔拒绝了父母的接送,反正学校离家很近,反正她再也不想听到那些关于弟弟的事。顾乔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走在街上,孤独地,穿梭在人群之间。有时候,她会抬头观察那些行色匆匆的大人,他们看起来都不开心。
到了报户口的时候,父亲让顾乔给弟弟取名,顾乔以为只是玩笑,弟弟的名字,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取。于是随口一说,“那就叫顾然吧。”没什么意义,只是恰好学到了孟浩然的诗。没想到,父亲真把顾然的名字上了户口。
弟弟从婴儿逐渐长大。小孩子,最会得人怜爱,那时顾然还没有懂事,很多事情之后问起来也不记得。七岁的年龄差,让姐弟俩出现争执的时候,或许是最后一瓶可乐,或许是顾乔珍藏了很久的小熊玩具……
当姐弟两人到母亲面前评理的时候,母亲总是“以弟弟还小,要让着他。”结束打斗。
那时年幼的顾乔,经过长年累月的失望积累,开始将自己的内心筑起一道墙,降低对所有人的期待,也用冷淡保护自己,以为不会有人真正在乎自己,也不会有人在这堵墙面前一遍遍尝试,每天都靠近一点,直到走进顾乔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