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春天》沈慎卿

1、拜访【修】

　　刚出宿舍，陈洱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备注”魏先生“的电话。
　　“陈洱是吧，我是魏承山。”听到对方的声音，陈洱愣了一下，意料之外，很好听。对方的声音淡淡的，尾音低醇，有点像酿了很多年的美酒。隔着电话带着些振动感，让陈洱有些耳朵发麻。
　　听说对方从军，陈洱还以为对方的声音会是那种偏冷或粗犷些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陈洱就用了最实在的问候 “嗯，你好，魏先生。“
　　电话另一头的人轻笑一声“我现在在你们学校北门这儿。是你过来，还是我去接你？”
　　陈洱稍稍思考一下 “我去找您就好了。”
　　魏承山的爷爷和陈洱爷爷是至交好友。只是两人一个在J市一个在S市，年纪也都大了，平时见面不容易只能靠手机联系。但两位老人家又觉得这样不够正式。
　　正好今年高考，陈洱考上了J大，陈老爷子便想让小辈替他走动走动，拜访一下魏老爷子。
　　正值国庆七天乐，两位老人就约在了国庆当天。让陈洱去魏家拜访，魏承山去接人。
　　刚到北门，陈洱就看见不远处靠着车门，身着一袭灰色风衣的男人。
　　甚至不用对比照片，就能认出那人是魏承山。陈洱觉得为那位魏先生拍照的人实在是太不专业了，照片远远不如真人英俊。
　　原因无他，魏承山相貌和气质实在是出众，又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男人身材高大，欣长挺拔，剑眉凤目，鼻正唇薄。
　　对上那双锐利且深邃的黑眸，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魏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眼前少年皮肤白皙，额头因一路小跑过来而生了些薄汗，眼尾也沾了点红。
　　听着少年一本正经的和他打招呼，魏承山觉着有点好笑。以前小时候粘着他的时候，也没见这人这么有礼貌过。
　　但魏承山还是回了他一句，“没事，先上车吧。”
　　把手上拎的，带给魏老爷子的茶饼放在后座，陈洱座进了魏承山替他拉开的副驾。
　　陈洱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不熟悉的人聊天。或许是看出来他的窘迫，魏承山主动问道“喝不喝水？”
　　“手套箱里有放了两瓶水。”见人疑惑的看着他，魏承山解释了一下。
　　打开手套箱，里面确实放了两瓶水，一瓶矿泉水一瓶可乐。想了一下，陈洱拿起了那瓶可乐。打开尝了一口，可乐甜甜的带着咕噜咕噜的气泡，让陈洱慢慢放松了下来，对魏承山道了一声谢。

　　魏家老宅在琉璃街清水胡同，是个四进的大宅子，这条胡同里就住了魏家一家。
　　以前还是魏老爷子当家的时候家里人多，热闹。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家里人觉得老宅远，不方便，都搬到市里去了。现在家里就剩了魏老爷子和几个退了休的叔叔伯伯，这大宅子到是显得空旷的多。
　　不过空旷也有空旷的好处，安静，适合养老。
　　魏承山的车一路开到了宅子大门，门口早有人在等着他们过去。
　　“先生回来了，这位就是陈小少爷吧。夏叔让我和您说一声，老爷子就在正房等你们呢。”见魏承山和陈洱从车上下来，那人便迎了上来走到魏承山身边，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嗯，我们这就去。李伯，你帮我停下车，我把他带进去。”魏承山也笑着和他打招呼，顺便把手里的车钥匙递了过去。
　　陈洱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笑着朝李伯点了点头。
　　“诶，好，我这就去。‘接过车钥匙，李伯就朝着车走了过去。
　　魏家老宅虽然保留了原本的木质建筑和布局，但房屋内部的装修却是很现代化的。
　　陈洱想，这倒是和他们家老宅的改造设计很像，魏爷爷和自己爷爷不愧是多年的好友。
　　跟着魏承山穿过外院、再穿过内院。内院原本种花草的内庭，靠近外院的这一半被改成了大池塘，中间加了一座木栈道观景桥。走过木桥穿过内庭的花园才到正房。
　　一路上都有经过的佣人向魏承山和陈洱问好，让陈洱有点不习惯。陈洱家里人多，佣人少，魏家到正好相反。
　　魏家的正房被改造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左侧的客厅，另一部分是右侧的餐厅加一个半开放式的大厨房。
　　客厅的一面墙上挂了一个大尺寸的液晶电视，电视对面是半包围的大沙发。餐厅则放了一个大圆桌，圆桌上还放了大转盘方便夹菜。
　　这种布局十分适合家里过年过节聚在一起，圆桌的设计还减少了家人间的距离感，很有团圆的氛围，夹菜也方便。

　　一进客厅，便能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魏老爷子。
　　看到魏老爷子在看电视，陈洱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给老人家打个招呼，但让他打扰人家看电视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有魏承山在旁边替他招呼。
　　“爷爷，我替你把陈洱带过来了。”魏承山走到魏老爷子旁说道。
　　魏老爷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洱来了？哪呢？我怎么没看见啊？”
　　“魏爷爷，我在这儿呢。”陈洱笑着从沙发后面走出来。
　　以前陈洱见过和自家爷爷视频时的魏老爷子，对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实中的魏爷爷。对他来说，这个老人和自家爷爷一样有趣又和蔼，让他感觉很亲切。
　　陈洱把自己手里拿的纸袋放到魏老爷子面前前的茶几上说道：“魏爷爷，这是我们自家抄的茶饼，我爷爷说您喜欢，让我给您拿几饼。”
　　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制茶的，以前祖上制的茶都是皇上专用的贡茶。虽然清朝亡了，但手艺还在。陈家人自己制的贡茶都会放到拍卖会拍卖，非贡茶会放到自营店卖。店内还有专门的茶艺师表演。
　　听到有茶，魏老爷子自然是高兴的，“还是老陈了解我啊，这么多年，我就好你们家这一口。想当年，我和你爷爷就是因为这茶认识的，哈哈。”
　　“魏爷爷，我来给您泡。”陈洱这泡茶的手艺也是祖传的，他还考过高级茶艺师证，茶艺表演这块也是杠杠的。
　　魏承山帮忙那起茶饼，“去茶厅吧，那儿泡茶方便。”魏老爷子觉得也是，便招呼陈洱，三人一起去了茶厅。
　　魏老爷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旁边有阿姨要过来搀扶，陈洱笑着说道“我来吧。"
　　移步茶厅，陈洱和魏承山两人扶着魏老爷子入座。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陈洱拆开包装，剪下一块茶饼为接下来给魏老爷子和魏承山的茶艺表演做准备。
　　沏茶前要清水净手，端正仪容。
　　做好准备后陈洱入座，便开始了茶艺表演的第二步烫器。向魏老爷子和魏先生展示茶具，烹煮泉水。
　　接下来请茶，洗茶，泡茶，拂盖，封盖，分杯，回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美观。
　　最后，陈洱将茶汤均匀倒入魏老爷子和魏承山的闻香杯中，依次给两位奉茶。
　　“哈哈哈，小洱啊，你这茶泡的好，深得你爷爷的真传啊。”魏老爷子轻啜完三口赞叹道。
　　客人分三指拿茶杯，分三口轻啜是对茶艺师的尊重。
　　虽然魏承山从小跟在魏老爷子身边，但从部队里出来，本质上还是个粗人。他只能陈洱看到泡茶，茶泡出来闻着很香，喝起来味道也好。但要让他细细品茗，说说感受，他是真做不到。只能学着魏老爷子的模样，照葫芦画瓢的喝几口。
　　只好坐在一旁听着陈洱与魏老爷子边品茶边闲聊，偶尔附和两句。

　　下午四点是魏老爷子的休息时间，老人家年纪大了平常就需要多休息。临走前魏老爷子让魏承山代他好好照顾陈洱，把人带出去转转。
　　魏承山应了下来。但带陈洱去哪里，魏承山还没想好。
　　魏承山先问了陈洱的意见。“老宅附近可以玩的地方不多，但风景很好。周围有一处高地，看日出日落、俯瞰平地都很不错。你想去看看吗？”
　　想了想，陈洱觉得也不错，就答应了。

　　山上的风景确实很好，魏承山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等日落。让陈洱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的事。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氛围太好，也可能是因为身边陪着他的人太令人有安全感，陈洱主动朝魏承山说道“我小时候，我爸爸也喜欢带我来看日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总是起不来，所以他只带我看过日落。”
　　他们家因为种茶的原因，周围都是茶山，老宅也建在一处山脚下。小时候父亲去山上查看茶树的长势，有时他也会跟着去。等忙完了，父亲就会把他抱到一处山坡上带着他一起看日落。有时候他妈妈会跟过来看着他，他们一家三口就会一起看。
　　“以前你小时候，我陪你一起看过，你还记得吗？”
　　听到魏承山的话，陈洱是真的惊讶，他真的不记得有这件事。或者说，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以前有见过魏承山。
　　看出陈洱已经忘了，魏承山主动解释道。
　　“我们以前见过的，我去过你家，还住过一个星期。”
　　陈洱满脑子都是有吗？有吗？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映象？！！
　　“大概在你五岁的时候，我和我父亲去你家拜访过。那时候是三月份，还没出正月。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那为什么你还记得？”陈洱忍不住问道。
　　魏承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比你大十岁，那时候我十五，已经上高一了。”
　　“哦，”陈洱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忘了魏承山比他大了。
　　随着日渐西沉，魏承山便带着 陈洱回了老宅。
　　光阴虽短，这场日落还是留在了陈洱心底。
　　可能陈洱自己都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