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 说》花痴

1、第 1 章

　　猴子死了，或者说，斗战胜佛圆寂了。

　　最近三界传的最多的就是这条消息，无数神佛猜测，究竟是谁有本事杀了这天生地养的石猴，但没人会怀疑我，毕竟我这个端坐莲台的佛祖有什么理由去杀我佛门弟子呢。

　　当然，我也不认为我杀了他，我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想当年，我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统领佛界，佛法无边，但没人知道，我为了成就佛位，还生生剥离了贪嗔痴恨、满身的凡尘气。只怪我做人时吃得苦多了些，顿悟时的法相都险些让这不受教化的凡气冲散。

　　毁是毁不掉了，我索性把这股凡气化为实体，随便找了个方向打出去，让它接受风吹日晒，也算是代我赎了点儿没求佛时造的杀孽。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命大的凡人，竟然全须全尾的走了趟遍地妖魔的西牛贺洲，回到人界那是到处传播自己见着了神石，还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七彩石，更可笑的是那些凡人竟然也信了。

　　就这样，那凡气不用出一点力气，便分走了大神女娲的信仰之力，有了神识，化了形状。
　　当然，这些都是我把那个猴子压在山下时知道的，毕竟它曾经是我的一部分，而且比起稳坐灵山万年的我来说，它那点道行不成气候，我想看到它的记忆也是易如反掌。

　　我本想直接收了它，也算为我佛门又立了一威，让那玉帝知道，我佛祖如来不是他手下兵将，可供他随意驱使，但当我准备拿出钵盂时，却突然想到了这猴子更精妙的用处，索性把它先压在山下——反正既然让我知道了它的存在，它就跑不掉了。

　　应付着玉帝客套一番，我临走时又顺嘴夸了句他两员大将有佛性，也算是为我的计划做了点铺垫。果然，我这还没回灵山，就听说天蓬借酒调戏了玉帝小相好嫦娥，卷帘摔了王母的花瓶，都被贬了下去。

　　“呵”，玉帝这多疑的性子倒是比法术精进的多。

　　“我欲开坛讲经，与众佛辩论佛法，通知下去。”

　　说完，我阖上双目，默默掐着被那猴子撒了尿的手指，既是推演着人界气运，也是感受着猴子尿中蕴含的微弱道息。这般纯净的道法，可只有元始天尊一脉教的出来，看来昆仑也不安生，但可惜利剑噬主，他们掌握不了。

　　我小心的收集了这道息，想着有了这层把柄，他们当不好意思坏我计划，也算成全了我。

　　那猴子是浊气所化，行的是妖路，习的是道法，若再让他吾得佛性，便是金身大成，届时为我所用，收回当年这剥离的贪嗔痴恨，我修行也就完整了。当然，我可没有道家那些人蠢笨，白忙一场。它是吸收信仰之力化的形，那么利用凡人的信仰收拾那猴子定不成问题。

　　话说上古的那些大神们到真是偏向凡人，给了他们妖物修行到极致才有的形貌不说，还给了这般精神力量。

　　算了，不说这些，到时计划成功，我多年不曾动弹的佛法精进，还比不上早已作古多年的女娲盘古不成。

　　虽然不想我无上法门便宜了那些凡人，但有牺牲才能有回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诱导猴子习佛和传法的任务我有两个人选，一个是观世音，一个是灵禅子。

　　当然，我希望是观音去，毕竟他这个男生女相、不思进取的菩萨天天在我眼前杵着确实难受，但我这二弟子也是个有慧根的，如今不及我，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想到这里，我看看一脸慈悲相的观音，悄悄凝了术法打向认真听我讲经的金蝉子……

　　结局显而易见，我座下二弟子论法大典上瞌睡亵渎佛法，被我罚去受十世轮回之苦，若有机缘，可重新入雷音。

　　机缘肯定会有的，先让金蝉子当九世和尚，修修善心，等他第十世也到了我掐算的凡界气运大盛的时候，届时命观音辅助，金蝉子前来取经，顺便教化那猴子，收了之前被贬的天界将军，我的信仰、威望和凡尘气也都有了。

　　不过这一路不能太顺利，不然那猴子杀红了眼也不好办，还好它还被我压着，每日吸取一点儿猴子的灵力轻而易举。至于之后，用法帖凝个金箍，照样控制着他。

　　然后我又捻着那道息去昆仑走了一圈，隔天大部分天神们多多少少的丢了些童子宠物之流，倒也凑乎。

　　不过我还是心急了，那次猴子遇上了和它一模一样的六耳猕猴，打上了我大雷音寺，我本想直接借着除妖的机会收了它，没想到刻着我释迦牟尼名号的钵盂在靠近它时却没有反应，那时我便知晓，这猴子依旧劣性的很，毕竟钵盂不认魔心。我干脆的灭了六耳，免得引起猴子警戒，反正六耳猕猴受我点化却不成气候，还杀不得不成。

　　有了这次教训，我也不着急了，毕竟那没有记忆没有法力的唐三藏比我更急着走完这九九八十一难。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六耳之事过去不足七日，孙悟空便保着唐僧到了天竺。照例为难他们一番之后，经书传到凡界，又是一日，我需要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的传输而来，那师徒几人也等待册封。

　　想起我之前在众佛面前的承诺，我痛快的封了金蝉子旃檀功德佛的称号，至于记忆，那就对不起了，我虽是佛祖也找不会被轮回洗去的东西啊。

　　至于猴子更简单，反正也是要没的，我也大方的给了佛位，而那两个天将，则被我随便找了道场打发了。

　　以为孙悟空摘取金箍为名，我把钵盂放进了他的神识，借用大唐百姓的信仰，加上我万年的功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让那猴子重新归于我体。

　　想到这里，我端坐莲台，感受着体内缓缓攀升的灵力，差点笑出声来。

　　“秉佛祖，旃檀功德佛求见。”

　　灵禅子？他这轮回一趟倒是更加多愁善感了，这时不去哭悼自家刚死的大徒弟，来找我作甚？我有些好奇，索性见见也无妨，这般想着，就看到平素干净整洁的白面和尚双眼微红着向我走来。不知为何，看见他冲我行佛礼，我竟然有些下意识的头疼。

　　“佛说众生平等，然也？”

　　还没等我理出原因，灵禅子倒是先开了口。但这般问题，可不是佛应该疑惑地事情，我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干脆闭口不言。

　　“佛说遁入空门不可枉造杀孽，然也？”

　　呵，看来他这是知道了斗战胜佛圆寂与我有关，来这里为徒弟讨公道了。我默默翻查了一番猴子的记忆，毕竟我做的隐蔽，不应该有人察觉才是。

　　果然，我就说为什么才几天不见，猴子就退了戾气，有了佛性，原来是这灵禅子怕劳苦功高的徒弟入不成雷音，分了它半颗自己修了十世的佛心。这还是观音给出的主意，倒也误打误撞。

　　我本就打算着最好是猴子自己悟佛，但若他劣性难训，便诱着它吞了唐僧，十世佛心，亦可佛性绕身。

　　“然。”这般想着，倒也不必沉默了。灵禅子对自己的心有感应，再沉默就落了下乘，我且看看他要做什么。

　　不想，得了我回答的灵禅子没有像我想象中继续与我争辩，这个印象中只动嘴的和尚露出了法相，双手掐诀就冲我攻了过来。但他的灵力本就是我赐下的，又哪里是我的对手，我只是随便挥了挥袖子，他便喷出一口血雾，倒地不起了。

　　何必呢，我都懒得看他，运转灵力向佛界宣布，旃檀功德佛因斗战胜佛之死生了魔心，袭击我佛，但我佛慈悲，贬他下界轮回，若有机缘，再回佛位。

　　我显露出法相，走下莲台，丝毫不在意他剩下的半颗佛心化的血雾沾了我满身满面。

　　站在灵禅子面前，看见他失了神采的眼中，我身后一身金色猴毛，紫金冠、锁子甲的法相，觉得有些奇怪，又认为理所当然。困惑之际，我收回本想直接结果了他的佛息，扔他下了轮回。

　　至于我脑后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的金色毛发，我便懒得理会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