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品墨

2、第2章

　　夏天的风吹在身上莫名地居然也有了丝凉意，她不禁裹了裹自己，加快了脚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月色幽凉，银辉轻轻地洒了一地，她抬头看看月亮，心底竟莫名其妙地窜起了抹不安。

　　这片小区本来就不在什么繁华地段，此刻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行人。她的前面不远处只有两个年轻女孩。

　　路边更远处一点的地方坐了个流浪汉模样的人，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挡住了大半张脸。

　　两个女孩瞧见了流浪汉，可能闻到了臭味，捂着鼻子就要绕开走。

　　林意欢看着，突然心里一跳，莫名脑中就闪过一幕——那流浪汉拿出一把刀，割断了那两个姑娘的喉咙，鲜血喷射出来——

　　“啊——”她惊恐地尖叫出声，这声音在空寂的街上响起尤为可怕。

　　那两个女孩顿时停住了脚步，齐齐回头看着她，脸上都是被惊吓到的表情。

　　那个流浪汉本来已经拿出了刀，被林意欢这一叫，也生生止住了就要挥刀的手势。

　　他僵硬地扭过头，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她，带着满满的恶意。

　　林意欢只和那流浪汉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她这些天看到了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可那些鬼大多都没有恶意，顶多偶尔捉弄她而已。

　　而眼前的这个流浪汉，虽然是个人，却面目狰狞，鬼气森森，眼神恶毒，比鬼还像鬼。

　　却见那流浪汉看着她，突然就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举着刀快速地向她冲来。

　　两个女孩:“啊——”

　　林意欢:“啊——”拔腿就跑。

　　林意欢运动成绩不差，这一跑还挺利索，那流浪汉就在后面追。

　　她很快发现前面快到头了，是条大马路，还是红灯，那流浪汉还在后面执着地追着她，而且离她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刀尖离她的脖子只有几寸的距离，只听砰的一声，流浪汉忽然被踢翻在地。

　　就像电视剧里最华丽的慢镜头，一个黑衣少年英姿飒爽地落定在她身前。是墨池！只见少年此刻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背上背了一根银色的棍子，英风飒飒。

　　他侧身而立，还是不看林意欢一眼，月光下的轮廓清俊孤傲。

　　只见他伸手在虚空处画了个符，那流浪汉像是突然被烫到了一样，突然倒在地上打滚，刀也啪拉一声落在了地上。

　　“出来！”墨池神色冷峻，微微施压，虚空处画的符咒发出淡淡荧光。

　　那流浪汉还在地上打滚，似乎很惧怕这光芒，但还是露出一只眼睛恶毒地看着墨池。“是他需要我，我就来了！我可以帮他把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杀了。。。哈哈哈。。。”那流浪汉一边翻滚一边嘶喊道，尖锐怨毒的声音竟然不像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墨池冷冷一笑，掏出身后的银色长棍，轻轻一甩，那长棍的前端出现一柄利刃，瞬间化为长矛，他拿着银色长矛对着流浪汉就是一刺。

　　并没有刺到身上，那流浪汉却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边打滚一边想要起身逃跑，却仿佛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不能动弹。

　　片刻后，就见那流浪汉突然张大了嘴巴，仰天吼叫，一大团黑气从他的嘴巴里冒了出来，挣扎着要逃。

　　“滚回你的地方去！”墨池举起银色长矛，一个旋身对着那团黑气便是一刺。银光爆闪间那团黑气被击溃，消失在月色下，流浪汉顿时萎顿在地，人事不省。

　　林意欢看呆了，啊，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见真实的猎鬼啊。

　　太帅了！

　　白天对墨池的不满和气愤瞬间就被此刻的崇拜掩盖了。

　　太太太帅了！她要学猎鬼！这个师父她跟定了！

　　“墨池，”她瞬间小跑到他身边，“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这就是猎鬼么？刚才黑乎乎的一团就是鬼么？怎么跟我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他是怎么进到流浪汉的身体里的？”林意欢啪啦啪啦地说了一通，眼睛亮晶晶的，此刻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了。

　　墨池:“。。。”

　　她还想问，却看到墨池转身要走。连忙凑到跟前，“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要跟着我，”墨池头也不回。

　　林意欢的牛皮劲上来了，又凑到一旁，笑嘻嘻地说道:“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墨池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林意欢还待说些什么，却看见墨池轻轻一甩手上的棍子，那棍子又伸长了半截，前端的利刃收了回去，然后墨池拿着棍子轻点着地面走了。

　　林意欢:“？？？”

　　她小跑地跟上:“这棍子是啥？”她还没看见过兵器也能用来走路的？

　　墨池握着银棍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脸上的神色，嗯，也是很难看了。

　　她看他不理她，还好奇地要去摸一下，以为是啥神兵利器。

　　“你够了没？”墨池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很不善。月色下的少年，面色冷峻，眉峰孤傲，全身上下散发出万年寒冰般的冷意。

　　林意欢:“看一下也不行？”这么小气，摸一下就生气了？

　　墨池大概快被气疯了，“林大小姐，你觉得很有意思？你是没见过瞎子还是瞎子走路？”语气讥诮而冷漠。

　　林意欢:“！？！？”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墨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沉默。很早很早以前，当他意识到他和别人不一样时，他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给他这样的回应。

　　他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也习惯了别人知道他是瞎子时给予的沉默。

　　林意欢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真的缺心眼，不然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她一直以为是这个少年太高傲瞧不起她，哪里会想到是他根本看不见她？

　　她这才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眼睛，月色下他的双眸黝黑深邃，带着丝凛然的微光，可眼神却是空虚而涣散的。

　　墨池转身就走，银色的长棍敲打在地面上，此刻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她没有追上去，只是怔愣地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她有些自责，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粗心，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月色料峭，抖落了一地的素辉，少年的背影清冷而寂寥，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墨池是被叮铃哐啷的声音吵醒的。他一打开门就听见林意欢的声音，“对对对，这箱东西摆这里，小心点，那箱东西是我的护肤品。”

　　墨池黑了一张脸:“林意欢，你在我店里干什么！”

　　林意欢好像没听出来墨池的语气不善，还一脸灿烂地跟他打招呼:“墨池，太好了你睡醒啦，那我把东西搬到里屋去啦，”说着就要招呼工人把箱子搬进屋。

　　墨池的脸顿时又黑了几分，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谁允许你把东西搬进屋了？”

　　林意欢依然一脸笑眯眯的，毫不在意:“我昨天问墨澜要了你姑妈的联系方式，你姑妈说让我立马赶快搬到你这儿呀，还说早就跟你说过了。”

　　墨池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她愉快地勾起胜利的嘴角，继续指挥工人们帮她搬家。一边转头去看墨池，沐浴在晨光中的他格外清俊出尘，一双漆黑如玻璃珠般的眼眸也在阳光的氤氲下沾染上了温暖的光泽，这么好看的少年，她不禁摇摇头，啧啧啧，怎么脸老是臭臭的呢。

　　墨池没办法拒绝姑妈的请求。姑妈说墨家曾经欠过林家人情，林家如今的要求是帮他们保护林意欢。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林意欢既然是这一代的猎鬼师为什么还需要他们墨家的保护？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18岁前封印住她的气息，让她毫不知情地长大？

　　不过他向来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他只希望她能自己知难而退，别来打扰他的生活。

　　林意欢这才发现咖啡馆的里面还很大。她挑了一间看上去宽敞明亮的房间，很无耻的占为己有，又顺便参观了一下墨池的住所，总觉得他住的地方吧，虽然窗明几净的，但冷冰冰的就跟他的人一样。

　　等到把搬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林意欢屁颠屁颠地去敲墨池的房门。

　　“扣扣扣，墨池。”她很礼貌地敲门。

　　“。。。”

　　“扣扣扣，墨池。”

　　“什么事？”墨池打开门，一脸不耐烦。他的个子很高，一双黑色的瞳仁微微反射出光泽，视线却掠过她的头顶落在了远处。她偷偷地往书房内瞄了一眼，清爽空旷的一片，这么干净？

　　“到底什么事？”听不到她的声音，墨池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哦哦哦，”林意欢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我要做些什么好呢，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猎鬼呀？”

　　墨池:“你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姑妈只让你住进来，其他我不管，”说完，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林意欢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墨池这种动不动就爱摔门的习惯不是很好，得让他改改。

　　墨池还没安静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又是一阵叮铃哐啷乒铃乓啷，然后敲门声又响起了。

　　“扣扣扣，墨池。”

　　墨池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厉害，他忍无可忍地打开门，冷冷道:“林意欢，你究竟有完没完，到底想干什么。”

　　“。。。。。。”

　　　好一会，林意欢的声音弱弱地传了过来:“我只是想问问你吃不吃饭，已经中午了，我看冰箱里只有点蔬菜鸡蛋，就下了点面条。”

　　　墨池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冷冷开口:“大小姐也会做饭？”

　　林意欢似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只是说:“味道可能一般般啦，不过做都做好了你来尝尝吧，就当拜师宴吧。”

　　墨池:“不饿。”

　　“别别别，”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我都做好啦，来尝一下吧，中饭总要吃的么，以前我爸经常不在家，也没什么人管我，我经常会给自己做饭吃的，我保证不会特别难吃。”

　　　墨池听了，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甩开她的手。

　　他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味，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想起在很小的时候，爷爷还在，家里也会这样飘着食物的香气，爷爷慈祥温和的声音会响起:“小池子，吃面喽。”他会坐到桌前摸索到面碗满足地吃起来，而其实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碗白水煮面而已。

　　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他都快忘记有其他人给他做饭是怎么样子的了。

　　林意欢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就是特别高兴，她其实只是想缓解昨天两人之间的尴尬，再说墨池不马上也要做她师父了么。

　　她笑意盈盈，一双眼弯成了月牙，拉着墨池的手就要让他坐下。

　　墨池反射性地甩开了她的手，身体有些僵硬。

　　林意欢呆了呆，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唇抿得笔直，神情冷漠，孤绝傲气。

　　她垂下眼睑，飞快地在他的手里塞了双筷子，“吃吧。”

　　两人坐下来，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尴尬。墨池低头，专心地吃着面。

　　她吃了几口，抬眼看他，“昨天谢谢你救了我，还有。。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

　　墨池的神色平静而冷淡。

　　林意欢:“。。。”

　　两人之间横亘着略显尴尬的静默。

　　“咳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个流浪汉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池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恶灵进了他的身体控制了他。”

　　“哦。。。就跟驱魔差不多吧，”她想了想，她虽然没看过恐怖片，可也听身边几个爱看恐怖片的姐妹说起过，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池顿了顿，才淡淡回答:“我能感应到，”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准确感应到恶灵释放出来的怨气和戾气。

　　“哦。。。”林意欢像个好学生一样的点点头。

　　“你的兵器好厉害啊，”没安静一会儿，她又笑眯眯地问，“我昨天晚上看到它会发光哎。”

　　“只是在上面加了咒术而已，”墨池声线冷淡。

　　“我听墨澜说你们都是自小就开始学习咒术的，学习这个很难吧？”

　　“还好。”

　　“那昨天的那个鬼是不是比较厉害的那种？我看你几下功夫那团黑烟就消散了。”

　　“一般。”

　　林意欢不死心继续问道:“这家咖啡馆平时就你一个人打理吗？你很喜欢咖啡？”

　　“不喜欢。”

　　林意欢摸了摸鼻子，每个问题都被对方简短几个字就打发了，自己也觉得有点无趣。

　　干脆就不问了，两人就自顾自专心吃面。

　　墨池很平静地吃完了，她抬起头双眸亮亮地看着他，“好吃吗？”像个等待被夸奖的宝宝。

　　一阵静默，片刻后墨池轻轻地开口:“不难吃，”说完，端起了桌上的碗筷，径自往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