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芋头》华欣向荣

56、投标保证金

　　马昱清点账户的里的钱，看着那一串零，有点头昏眼花。她将自己的钱存进去，又看着余额里的零头，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她感觉自己好像包养了一个富豪，还是财富数不清的那种。

　　取出银行卡后，马昱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生怕这张装着巨额存款的薄片，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受到丁点伤害。

　　这是伍时竞之前准备买房时留给她的卡，一直顾不上看，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一睹尊荣。

　　此时此刻，马昱站在取款机面前，对着刚存进去的零头，心里只有一个感慨。

　　有钱！

　　当初一夜暴富的愿望终于成真。原来有钱人是这种感觉。

　　一样地平凡又普通。

　　人行道上的人流与跟过往情景并无差别，依旧急湍匆匆。大家走在自己的路上，都顾不上看揣着巨款的马昱一眼，她还是曾经那个不起眼的出租车小妹。

　　好像变成有钱人也就那么回事，该遵循的纪律还是得继续遵循，而该遵守的法律，还是得依旧遵守。

　　马昱站在取款机前，方块大的屏幕映出她的正脸，而身旁的落地窗透出她的侧影，两处影像拼出一个完整的她自己。

　　开出租的马师傅，志愿车队的副队长，除此之外，好像还多加了一个新身份。

　　排在后面的男人突然问道：“这位富婆小姐，请问你好了么？”

　　马昱强迫自己从暴富的欢愉中回神，并认清自己此刻现状，大爷还在后面等着，她没理由让自己继续幻想消磨。

　　“好了好了，”马昱转身，推着大爷的轮椅往外走，问道：“咱们是现在回家，还是在外面再转一会儿？”

　　伍时竞闲散地靠在轮椅里，享受这次因祸得福占来的便宜，优哉优哉地说道：“再转会儿吧。”

　　自从上次车祸之后，马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时刻警惕他的一切个人活动。

　　当然，也包括他的日常起居。

　　马昱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二十四孝女友，她对伍时竞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除了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就连他喝水的温度也要严格把控，就因为医生说了一句：太冷太热最好都不要碰。

　　伍时竞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明明受伤的是腿，为什么连吃喝都要忌冷忌热。

　　马昱虽然讨厌医院，但是对于医生的医嘱却是奉为圭臬，伍时竞觉得她有些事情大题小做，只是人在轮椅上，行动多有不便，既然动不过别人，那争个输赢也没什么意义。

　　反正马昱也不会听他的话，该给他吃什么样的饭就给他吃什么样的饭，该让他喝多少度的水就让他喝多少度的水。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老老实实接受。

　　伍时竞觉得，要是医生在多嘱咐一句上厕所的次数也最好控制下，马昱指不定还会把家里的厕所都锁上，好像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这种极端照顾，伍时竞虽然觉得麻烦，心里却是十分受用。

　　那天吴信为的车撞过来，他自己倒是没太大的惊吓与慌张，反而是对马昱向他冲过来的身影比较害怕。

　　怕她横穿马路出现意外，怕路上哪个不长眼的司机把他们家的小芋头给撞了，还怕那个人要是个无良司机最后肇事逃逸了，那他真的是要欲哭无泪了。

　　可他怕了半天，装在脑子那点心惊胆战全转移到马昱那去了，根本没挪一点心思在自己身上。

　　伍时竞被撞，肇事司机蓄意伤害，最后逃逸。

　　马昱没见到妈妈被撞的场景，此刻却全程目睹伍时竞被撞的盛况。

　　整个场面跟那日田老太被撞的情景雷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伍时竞没有满脸鲜血，没有当场昏迷，只是腿部撞击严重，躺在地上站不起来而已。

　　像伍时竞这样的撞伤程度与那些当场昏迷死亡的受害者相比，确实要轻很多。

　　想来吴信为并没与真的想要他的命，只是想出出自己心里的恶气，给伍时竞一个教训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轻度伤害，对于马昱来说却是如雷轰顶，以致于她一度在伍时竞后面住院的日子里，一直都没有回过神来。

　　“田令术的事情，按工伤算。除了基本赔偿，郑娟霞后面每个月还能得到一笔抚恤金。”伍时竞一直看着前面的路，由远及近的坑坑洼洼已经过去，只是他坐在轮椅上，并未感觉颠簸。

　　伍时竞继续说：“老穆现在也等着判，估计十年。”

　　马昱轻声嗯了一下。

　　田老太并未因为马昱的及时援助而多撑一段时间，她最后还是躺在ICU的病房里没出来。

　　曾经的一家三口，本来会变成三世同堂，却不想因为这两场意外事故，导致一老一少相继离开。

　　离开人世的是一对母子，而留在人世间的，还是一对母子。

　　郑娟霞独自抱着孩子离开这座城市，一座她再也不会涉足的城市。即便这里很美，即便这里的霓虹灯都要比老家最繁华的地方还要漂亮。

　　马昱推着伍时竞安静地在路上走着。对于伍时竞交代的后续发展，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并不发表其他评论。仿佛这些事情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直到伍时竞问道：“那天吓着了吧？”

　　马昱闻声，慢慢停下脚步，也停下推车的进程。

　　想尽力地忍耐，只是心里的郁气翻江倒海，在胸口处来回震荡。马昱憋了很久，最后却还是没能忍住。可是她不想让伍时竞担心，只能敷衍应声道：“还好。”

　　这样的事情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伍时竞向后伸手，想绕过轮椅去拉马昱的手。只是他手在半空晃悠了半天，也没拉到人。随后他缩回手，想撑直身子向后看。

　　“小昱。”

　　马昱的思绪一晚上逃逸几次，就是不乐意在脑袋里规规矩矩地呆着。现在她听见伍时竞在叫人，再一次强行让自己回神。

　　她见伍时竞找自己，便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伍时竞这回精准的拉住马昱的手，将她带到自己面前，重复自己刚才的话，语气却不疑问，“上次吓坏了吧。”

　　马昱此刻人被伍时竞拉着，避无可避，她想否认，但说出口的话将她隐藏数天的神思全部出卖，“……嗯。”

　　只有经历过的伤害，才会刻骨铭心。

　　那把每日凌迟马昱的锋刀，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失去亲人的无奈与绝望，其实那伤口从未结痂。

　　如今又重新经历伍时竞这一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双重的疼痛刺激着马昱，让她痛不欲生。

　　马昱此刻泪流满面，无理地提出要求，就像她毫无理由，又强制让伍时竞接受那些恒温的水一样，“你下次不许再过马路，听见没有？”

　　吴信为的教训，让马昱彻底吸取，只有阻断一切危险的可能，才能让她彻底心安。

　　“好。”伍时竞坐在轮椅上，人抱着马昱没有松手。脑袋抵在她的心安处，那是马昱悬起来的心又安稳回落的地方。

　　他亲不到马昱流泪的眼，只能将融化的哈气喷在马昱起伏的情绪上，给她片刻安慰。

　　“好，我下次再也不过马路了。”

　　恨吴信为吗？当然。

　　但是感激他吗？也的确。

　　不管吴信为需不需要马昱这廉价的感谢，但马昱还是要说声谢谢。

　　谢谢他没有心生杀意，没有置伍时竞于死地，谢谢他留了一个健全但也不健全的爱人，也谢谢他让自己发现，原来她是这么爱他。

　　“你要是突然走了，那我就跟着你一起。”马昱抽抽搭搭，蛮横的撒娇，又蛮横的耍赖，“车我也不开了，队长我也不做了。反正我就一直跟着你，兴许在后面跟着你，路上还能看见我妈。”

　　伍时竞将人抱紧，不敢松手。

　　妈要见，只是不是现在。

　　伍时竞将脸埋起来，仿佛在亲马昱身上另外一处泪腺泉眼。

　　然后他轻声说道：“我不走，一直都在这里。”